《南哥》番外九:爆炸
《南哥》番外九:爆炸“放開她。”江涵從車上下來,米色風衣牛仔褲,他開口,溫潤的聲音里夾了一絲暗藏的敵意。
蔣佳然眸光一閃,來人了。
儘管她不能確定江涵是否能斗過這兩人,但好歹算一絲希冀。
那兩人看着白面書生似得江涵,輕蔑的嗤笑一聲,並未放下蔣佳然,就那樣迎了上來。
江涵後退兩步,擺出架勢,一記掃堂腿旋了過來。
目標是那個空手的男人。
那掃堂腿看起來雖有些不夠靈敏,但力度竟也強勁。
不過,這小小把戲在那個男人眼裏有些在關公面前耍大刀的意思了。
他一挑眉,赤luo裸的嘲笑,這小子是不是傻?專挑他這個空手的來對付,顯而易見,傻子都知道那個抱着蔣佳然的男人更好對付。
他壓根沒把江涵當成一回事。
他甚至沒想到去動用腰間的槍。
對付這樣的小嘍啰,用槍,埋汰這槍了。
他懶散的伸出手臂妄圖一招制敵。
誰知,就在最後那一刻鐘,江涵倏然轉了方向,收了腿,對蔣佳然大喊一聲:“捂住他的眼睛。”
這危急關頭,江涵是他們唯一的救星,蔣佳然自然將注意力全部放在江涵身上。
他朝她使的眼色,她都看的清楚。
這最後關頭,默契的合作有多重要,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江涵一聲令下,她幾乎沒有任何遲疑的捂住了抱着她的男人的眼睛,死死的捂住,力度之大,指甲都像是要扣進男人的眼眶。
事態的轉變來的猝不及防。
那男人還未緩過神來,眼前就忽的一片漆黑。
他當即就鬆開蔣佳然去掰她的手。
就在那一瞬之間,趁男人看不清,江涵身體靈活的鑽到男人身後,快速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注射器,尖細的針頭快准狠的扎入男人的後頸。
半管透明液體盡數沒入男人的血管。
江涵收回手來,又上前兩步,在蔣佳然摔倒在地之前,抱起了她。
另一個男人終於回過神來揮拳砸過來,江涵抱着蔣佳然打了個轉,蔣佳然借力一踹,尖細的高跟鞋底恰好踢在了男人的胸脯上。
慣性很大,一聲沉重的悶響之後,那男人捂着胸脯後退幾步。
江涵剛剛站穩,蔣佳然忽然驚呼一聲:“你身後,小心!”
江涵回頭,方才被他注射了麻醉劑的男人剛好跑上前來,手裏拿着槍,正對着他。
江涵眼睛都沒眨一下,他甚至輕笑了一下。
果然,那人還未來得及扣下扳機,整個人就軟趴趴的倒下去,槍從他手中滑落,直直朝下墜去。
“接着。”江涵抱着蔣佳然彎腰。
蔣佳然快速的伸出手,在那把槍落地之前,將它撈在了手裏。
身後傳來男人急促的腳步聲。
江涵抱着蔣佳然轉身,就見餘下的那個男人舉着槍朝他們跑來,他的槍法還不夠精湛,無法隔一段距離避開蔣佳然不偏不倚的射中江涵。
此刻,他看着江涵,卻是再也不敢輕視了。
什麼叫傻?
他根本就是瞎了眼,有眼不識泰山,這男人不知有多聰明。
他深知他們不敢動蔣佳然,於是恰好利用了這一點,將蔣佳然抱在自己懷裏。
此時的蔣佳然,無疑是一張保命符。
有蔣佳然在,他短短不敢貿然開槍。
可他不敢動蔣佳然並不意味着蔣佳然不敢動他。
“開槍。”江涵在蔣佳然頭頂發號施令。
蔣佳然從未摸過這東西,此刻握在手裏掌心都是汗,開槍殺人,她想都不敢想。
她手臂顫抖着。
“沒時間了。”江涵一手抱她,騰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開槍。
那男人一個閃躲,沒射中,只是濺起他腳下一片泥土。
江涵沒給他反擊的機會,接二連三的開槍。
男人卻依舊不敢開槍,蔣佳然是蔣南的女人,他被眼前這個男人殺死不過是一瞬間的事,只痛一下,但他若傷着蔣佳然,就算今天他可以活着回去,蔣南怕是也不會輕易放過他,他的手段之狠毒,他清楚的很。
他很明白,今天他只能躲,不能攻。
男人折身疾步往車邊跑。
身後的子彈一顆接一顆的射過來,儘管他身子再靈活,到底也沒子彈快。
躲閃瞬間,手臂中了一彈。
血流如注,劇烈的痛意從手臂穿到大腦皮層,男人顧不得這疼痛,咬着牙繼續往前沖,血跡順着他手臂流下來,抵在地面,砸開一朵一朵絢麗的花,很快融在泥土裏。
可他終究沒走到車旁,就在他手臂即將探上車門的一瞬,一顆子彈貫穿了他的大腿。
腿一軟,他整個人跪倒在地。
離車裏就剩下幾步路了。
可那短短的幾步路竟像是無比的遠,他身重兩彈,身體變得笨重,拖着腿往前走,後面的子彈比起來愈發的費力。
而且,江涵離他很近了。
近到他轉過身伸出手臂槍口就能碰到他的手臂。
此刻似乎也沒什麼要逃的必要了。
他轉過身靠在車身上,長長的喘氣,血跡幾乎將他的衣袖和褲腿都染濕了,他用沒中彈的那隻手臂舉起槍。
“砰,砰——”前後兩聲槍聲劃破長空。
幾秒之後,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男人的身體順着車身緩緩的滑在地上,睜着眼,腦袋耷拉了下去。
他的胸口處,一朵艷麗的梅花綻放開來。
風聲呼嘯,卷着血腥味兒鑽進人的鼻腔。
天地間響起巨大的悲鳴聲。
與此同時,江涵抱着蔣佳然的手臂鬆了開來,他滿頭是汗,五官因疼痛而扭曲蒼白。
蔣佳然隨着他身體的墜落緩緩滾落在地。
江涵一手撐在地上,單膝跪了下去。
彼時的江涵,同方才手舉着槍一路向前面沉如水的江涵截然不同,他好像又變成了那個充滿書卷氣的斯文男人。
方才拼儘力氣想保護的兩個人現在暫時安全了,他像是脫力一般,跪在那裏大口喘氣。
蔣佳然手臂依舊被綁着,她仰着頭吃力的看着江涵腿上的傷口,她問:“你還好嗎?”
江涵緩了許久,撐着身子起來,坐在地上,艱難開口:“我幫你解開繩子,你快去救阿衍。”
他面色難看的厲害,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打濕,脆弱到像是隨時有可能昏厥一般。
蔣佳然自己往前滾了滾,把繩索的結盡量湊到江涵面前。
他的力氣小了很多,手指一直在顫抖,兩個不算太緊的繩索足足解了五分鐘。
終於解開。
蔣佳然活動了活動身體,從身上撕了布條,簡單的幫江涵把傷口包紮了一下,避免他因失血過多而死。
江涵癱在原地,朝蔣佳然擺擺手:“我沒事,你快去,救阿衍。”
“好。”
蔣佳然站起身來,沒再看江涵,抿唇快速朝着那輛黑車奔跑而去。
車身墜在半空中,隨時有掉下去的可能,蔣佳然站在懸崖邊,迎着風顫顫巍巍的拉開車門。
小心翼翼的爬上去,盡量將手腳放的極輕。
卻依舊能察覺車在輕微的聳動。
她屏氣凝神,終於爬進車內。
環顧一圈,在後車座上看到了被綁在那裏的江衍。
他依舊昏迷着,幾乎面無人色,整張臉都隱隱透出一絲灰敗的紫。
再不救他,他會死。
她眼睛一澀,忍住眼淚,爬過去。
近了,這才聽到在這狹小封閉的空間裏,有“嘀嘀嘀”的聲音在不停的響着。
是定時炸彈。
應當只剩下不到五分鐘的時間了。
可這定時炸彈被綁在哪裏?
蔣佳然盡量叫自己平靜,凝神去聽。
好一會兒,她發現,這定時炸彈的來源是江衍,越靠近江衍的地方,那聲音便越是響亮。
她慌忙伸手去找。
來來回回找了個遍,最後,在江衍的后腰處摸到了一個極小的四方形物體。
她湊過去,把江衍的身體稍稍往起翻了翻,那定時炸彈終於曝露在空氣里。
上面的時間顯示,只剩下4分37秒了,且這時間不停的在走。
快要爆炸了。
只要這時間走到頭,她無法拆除這炸彈,她將陪着江衍一同炸裂在這懸崖邊。
她不怕死。
可江衍不該死,這一切都因她而起,她必須救他。
他還這麼年輕,他還有大好的時光。
她的錯,他沒理由替她承擔。
她得拆除這炸彈。
生活跟電視劇不同,這炸彈同電視裏的截然不同,紅藍黃綠各種線交相纏繞,她根本辨不清該弄斷哪根這時間才會停止走動。
且這炸彈一端綁在江衍身上,另一端纏在車身上。
想救江衍,她只能解綁,將這系在江衍身上的炸彈弄開。
這炸彈是拿鐵絲綁在他身上的,綁了足足十幾條,一條疊着一條,層層疊疊,錯綜複雜。
根本無從下手。
可沒辦法了,她只能伸手,一根一根的去解。
鐵絲牢牢擰在一起,周圍都是豎起的鐵絲尖兒,扎進肉皮里一陣刺痛。
可眼下顧不得這麼多了。
兩雙手磨得血肉模糊,蔣佳然眉頭都沒皺一下,血跡帶着碎肉一同留在那一根根纏繞的鐵絲上。
時間每走一秒就像是在人心頭重重的砸一下,那細微的走動聲,像是來自地獄的鐘聲,讓人不寒而慄。
汗水流進眼睛裏,酸澀的厲害,可她不能停。
時間已經只剩下2分13秒。
此刻,蔣佳然的心卻莫名的平靜下來,她什麼都不去想,只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這上面。
窗外是安靜的風聲。
這一瞬,只有她能救他。
她只能拼盡全力。
車外,江涵自己找了一塊兒石頭背靠着,傷口很痛,可他不敢鬆懈。
他始終強撐着精神盯着那輛車,可那輛車久久都沒有響動。
從車裏馱下一個人來應當只需一分鐘就夠了。
可這麼久,他都沒見兩人出來。
倒是車身,不知裏面發生了什麼,猛地顫了一下,又朝下滑了幾分,墊在輪胎下的碎石咕嚕嚕滾下懸崖,沒有半點兒聲響。
可是出了什麼事?
江涵沒辦法坐以待斃了。
他深吸一口氣,從地上爬起來。
養尊處優的29年,他從來沒吃過這種苦。
可今天,就算再苦他都必須忍着。
他拖着中了彈腿晃晃悠悠往前走,之前包紮好的傷口這麼來回一動,又裂開了,痛意絲絲的往外滲。
他咬着牙。
這段距離並不長,卻也足足走了兩分鐘。
他剛剛走至車前,車門開了,車身又是猛地一晃。
從裏面掉出一個人來。
是江衍,白色的襯衫上儘是血跡。
江涵心口一顫,不好。
緊接着,就聽車內傳來接連兩聲槍響,撕破風聲。
隨後,一道痛呼聲伴隨着微弱的悶哼聲自車廂內傳來。
那道痛呼聲是女人的聲音。
而這車裏只有蔣佳然一個女人。
江涵面色一變,頓了一瞬,瘋了一樣的撲過去。
視線里,蔣佳然手腳正並用的往外爬,她渾身是血,披頭散髮,垂着頭,看不清面色,只覺得慌張至極,狼狽至極。
而她身後,一個男人死死的拽着她的腿,同樣滿身是血。
那人是被他之前注射了麻醉劑的那個男人,他醒過來了,趁他不注意的時候繞進了車裏。
他離開的時候太着急,為了以防萬一只備了很少劑量的麻醉劑,藥效確實很短,這個時間點,藥效剛好已經過了。
那人是不甘心,他要拉一個墊背的。
見江涵過來,蔣佳然一瞬間抬起頭來,她搖搖頭,聲嘶力竭的沖他喊:“快走!車要爆炸了!”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滿是血污,滿是淚痕,一雙眼裏充滿了絕望。
江涵看着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
早在很久之前了。
那會兒蔣家和江家是世交,蔣佳然經常來江家找江衍玩。
他只在年底才會回家,江衍會帶着他一起玩。
他比江衍大一歲,江衍同他不是很親近,但也不疏遠。
他記得有一年年底,正是除夕那晚,江衍說晚上要去海邊放煙花,問他要不要一起去。
他點頭了。
那晚,海邊漫天的煙火中,那個穿白裙的女孩兒踩着浪花肆意奔跑笑靨如花的模樣從此映在了他的腦海。
經年之後,再難忘記。
也許就是從那時起,他的心裏有了牽挂。
會盼着每年年底一次的回家。
也是從那時起,他棄醫從商,他不是不喜歡當醫生,而是,他想離她更近一些。
他學金融,畢業后回國進江氏。
所有一切,都不過是為了她。
可這喜歡他從來沒跟她說過,因為他知道,她喜歡江衍。
你也一定曾這樣喜歡過一個人,寂靜無聲的喜歡,深夜裏輾轉反側的想念,腦海里細枝末節的勾勒,但也僅僅如此,這場無疾而終的暗戀,有開頭,卻沒結果。
但它依然美好,它依舊值得你欣喜。
他曾想過把心底這份暗戀藏一輩子,就這麼把她放在心底最深處,不去驚擾,不去接近,直至老死。
這份喜歡不會讓任何人知曉,這是他藏在心底不為人知的秘密。
就算結婚生子,這份牽念,也不會斷。
但也只是牽念,不會再有別的什麼。
可他沒曾料想,有一天她會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
他是她唯一生還的希望,可她沒想着拉住他。
她叫他走。
她想同那人一起同歸於盡。
可他做不到。
看着她死在他面前,他做不到。
就算會被炸成灰,能救她一命,值了。
車廂內炸彈時間快速流逝,轉眼只剩下最後20秒,蔣佳然不再掙扎,她筋疲力盡的趴在那裏,怔怔的看着車外的江衍。
她方才中了一彈,她沒料到,那男人身上還有一把槍藏在後腰,好在,男人身上的麻醉劑藥效還在,他還很弱,她用盡全身力氣,終於掰着他的手腕給了他一槍,並把那支槍踹出了車外。
而現在,她已經沒有一絲力氣了。
就這麼死掉挺好的。
她終究,還是救下了他,不是嗎?
值了。
這輩子,值了。
她閉上眼,笑了。
一滴晶瑩剔透的眼淚墜在地面。
她緩緩伸出手,想要去觸碰江衍的臉。
可夠了半天,都沒夠到。
那人一直拽着她的腿,叫她不能往前。
罷了,夠不到就夠不到吧。
她累了,想睡了。
她睜開眼,看着江涵,她的聲音在風裏飄渺的像是空氣里的灰塵,她說:“走吧,帶着江衍離開這裏,好好活下去。”
江涵看着她的模樣,沒說話,半晌,他忽然湊過去,捧着她的臉在她眼角映下一吻。
這吻很輕,蜻蜓點水一般。
離開時江涵感到很不舍。
他第一次吻她,卻也是最後一次。
他貪戀的看着她。
蔣佳然早已傻掉,她睜着一雙眼詫異的看着他。
江涵沖她咧唇一笑,在她的注視之下從她身側爬上車。
蔣佳然回神之際,江涵已經同那人撕扯在一起。
須臾,扣在她腳踝上的那隻手消失了。
她看着江涵。
他腿上的傷口已經完全裂開,鮮血一股一股的往外涌,很快將綁在那處的布條浸濕。
時間已經剩下最後5秒。
他回過頭:“走!”
蔣佳然淚眼朦朧的看着他:“為什麼救我?”
江涵沒回答,他一把將她身子推出車門。
她身體不穩,撲倒在地,雙腿搭在車上,半個身子趴在車外。
推着她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了。
身後傳來一道悶哼聲,伴隨着尖刀刺破皮肉的聲音,血液四濺。
她看到那男人不知從何處抽出一把刀來,捅進了江涵的心口,分毫不差。
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口中湧出,他看着她,一張嘴分分合合,那聲音微弱的如同蟬翼,卻依舊固執的一遍一遍吐出:“走,走......”
眼淚瘋了一樣往下流,模糊了視線,她最後看江涵一眼,連滾帶爬的往外走。
終究還是來不及了。
車子忽的猛然往下一滑,直直的朝着懸崖下俯衝而去。
與此同時,一道爆炸聲如驚雷般平地而起,響徹整個上空。
火光如同一條長龍,直衝雲霄,吞噬了一切。
連同江涵最後那句幾不可聞的“因為我喜歡你。”
蔣佳然到底還是沒聽到。
所有人都被火舌卷到半空中,再炸裂開來。
車身碎渣被烤焦,再從天際散下來,落在地面,不知那裏面夾雜了多少人的肢體殘骸。
空氣里火藥味兒血腥味兒一併瀰漫開來。
不知過了多久,一切都結束了。
天地之間一片寂靜。
天還是藍的,白雲依舊漂浮在上空,風聲依舊呼嘯的掠過每一寸土地。
可矗立在懸崖邊的那輛車沒了,車裏的人也都消失了。
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
靜靜的,四周寂靜到可怕,唯有風吹動樹林沙沙作響,像是奏起一首悲愴的輓歌。
只有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泥土。
只有江衍,孤零零的躺在懸崖之上。
天地之間,一片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