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十
阮流君輕輕順着他顫抖的背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麼,這個裴家,這個裴迎真遠比她想像中的複雜多了。
私生子?如今卻又是嫡長子?府中人對他母親的事避而不談,三年沒有見過父親,繼母要毒死他,祖母那邊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
她看到彈幕里許多都在追問裴迎真身世和私生子之謎的,想了想卻是沒有問。
他吐了好半天才虛弱的靠回榻上,阮流君在屋子裏找了半天才擰了一張帕子來遞給他。
他似乎很難受,閉着眼,緊抿着唇一動不動的。
阮流君想了想輕輕拿帕子給他擦了擦臉。
他猛地一顫,驚的攥住阮流君的手腕睜開眼,那眼睛裏滿是警惕,阮流君忙掙了掙手腕,“那你自己擦。”
裴迎真沒接帕子也沒鬆開她,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問道:“你似乎一直在有意的……對我示好,為什麼?”
彈幕里立刻有人刷出——因為她是你老婆啊!
因為你是十大奸臣裴迎真啊!
因為你好看!
阮流君又掙了掙手腕,無奈道:“無論我是誰我都已經是許嬌了,我不希望我以後嫁給一個處境凄涼的人,然後跟着他處處受裴家人的欺負。”這也是她的實話,她是想讓裴迎真翻身替她報仇,但她也不願意在這裴家裏受窩囊氣,她是國公之女雖然母親早逝但父親極為疼愛她,她從小到大都沒受過氣,因為喜歡讀書,他父親甚至縱着她男裝隨他一同拜會她喜歡的老學究。
她也不避諱,直接道:“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你好我便好。我這個人從小沒吃過苦更沒受過氣,別說是你們落敗的裴家,便是皇親國戚的氣我也不受。”
裴迎真看着她,忽然問道:“你究竟是誰?”她這樣的氣度和聰穎,甚至是骨子裏的高高在上,實在是不像是個教書先生能養出來的。
阮流君道:“我既然沒有問你的身世,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難言之隱,我們只需要做盟友,不需要做朋友,不是嗎?”
她那淺淺的眼睛裏淡漠又高不可攀,令裴迎真莫名其妙的……着迷,他喜歡高不可攀的東西,這樣才有征服的快感和成就感。
他握着她的腕子拉到嘴邊,就着她的手用帕子輕輕擦了擦嘴,像是隔着帕子親了親她的手指。
阮流君慌忙抽回手,就見他握着帕子對她笑了笑道:“你不會失望的,阮小姐。”
這個姓氏讓她心慌,曾經謝紹宗也是這樣對她說,在她鼓勵他殿試高中時,他就這樣說,我不會讓你失望的,到頭來呢?
她臉色不好的退到桌邊,冷冷淡淡的對他道:“你總是這樣將葯喝了再吐出來也不是辦法,總會殘留傷身體……”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擔心。”裴迎真靠回榻上。
誰擔心你了。
“你有什麼打算?”阮流君問他。
“你過來我告訴你。”裴迎真笑看她。
那笑一看就沒什麼好意,阮流君站在桌邊道:“你若不說我就告辭了。”轉身要走。
就聽裴迎真在身後笑道:“我會想辦法見顧老爺子。”
阮流君頓住腳步。
“只要見了顧老爺子一切就都好辦了。”他悶咳了兩聲,“我一直在等一個光天化日之下的機會,總算是等到了。”
阮流君轉過身蹙眉看他,“你是想拜顧老爺子為師讓他替你做主?”她有些驚奇,“你就這麼有自信顧老爺子會看中你?”
裴迎真笑吟吟的望着她,“我沒有這個自信,但只要見到顧老爺子就會有一分機會不是嗎?”
阮流君想了想,“我可以去和你那堂兄說和說和,讓他帶你……”
“不需要。”他的笑容頓時冷了,盯着阮流君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去求他,這些事情我自有算計,你只需要和他保持距離。”
阮流君被他這麼強硬的反應搞的莫名其妙,也冷冷道:“那祝裴少爺計劃順利。”轉身出了屋子。
彈幕里在刷些亂七八糟的——
最愛病嬌變態:裴真真是不是因為老是吃了葯再吐所以才導致這麼瘦這麼白啊?身體會不會垮掉啊,畢竟還有殘留啊。
奸臣愛好者:主播你為什麼不問問裴迎真怎麼是私生子又是嫡長子啊?他的身世很重要啊!
宅斗萌:我猜會不會是他媽媽被繼母害死了?繼母上位?那私生子也說不通啊……
我是主播粉:我只好奇為啥男主不讓主播和裴子瞻裴惠景來往!佔有欲?男主現在就喜歡上主播了?不過也合理,畢竟主播美!表白主播!
霸道總裁:你們不懂,我的朋友要是和我的死敵玩在一塊我會非常非常生氣,我可以理解裴迎真的這種想法。拒絕自己的女朋友和死敵打交道。
吃瓜群眾:主播你們聰明人說話都不愛說明白,他打底有啥打算啊?我猜的好心累啊。
路過:不喜歡男主和主播的相處模式,總是互相試探,還總佔主播便宜。
亂亂:人家是戀愛的酸臭模式→_→
馬甲1號:哇!主播你大哥可以啊,把一樹的棗兒給打光了!
阮流君這才抬頭一看,果然啊,方才還一樹紅棗,現在全掉在地上了,一地的紅棗綠葉,樹上幾乎看不到一個棗。
香鈴跟許榮慶忙着在地上撿,兜了滿滿的一兜,就見阿守在旁邊欲哭無淚的嚷嚷:“你們別都拿走啊!我們少爺說給你們打一點,你們別太過分了……”
許榮慶道:“知道知道,我一會兒給你們留一點,瞧你小氣的,你家少爺是我妹夫,我吃他點棗怎麼了?”
阮流君哭笑不得,走過去拉住許榮慶道:“行了,你嘗兩個就好了。”讓香鈴將棗撿乾淨,連同許榮慶撿的全給阿守倒在了屋檐下的簸箕里。
她只挑了五六個給香鈴,挑了兩個給許榮慶,對阿守道:“他們逗你玩呢,你快收拾收拾。”也不讓許榮慶多說話,帶着他出了院子。
許榮慶悻悻的念叨:“好不容易打下來你好歹多給我點兒……我可是你親哥,還沒嫁人呢就這麼幫着他欺負你親哥。”
“你閉嘴。”阮流君道:“現在你可以去找謝紹宗了,讓他別來。”
許榮慶拿着兩個棗嘟嘟囔囔的出了裴府。
阮流君帶着香鈴回了院子就瞧見院子裏站了兩個婆子和四個小丫鬟,宋元春和杜喬居然坐在正廳里用茶。
她一進去宋元春就笑道:“嬌嬌這是去哪兒了?差點派人去尋你呢。”
阮流君看了一眼院裏的陣勢,扶着香鈴進了正廳道:“隨便走走,不知大夫人和二夫人找我有事?”
杜喬先道:“子瞻回來帶了些外面的土特產,是一些新鮮的糕點,我給你送一些過來嘗嘗。”小丫鬟將那一盒盒小糕點放在了桌子上。
阮流君行禮謝過。
宋元香讓她坐下,這才慢慢跟她說:“這院子東西不全,我送些日常用的東西給你,你看還缺什麼就跟我講。”又指着院裏的丫鬟婆子道:“我瞧你這裏除了香鈴和乳娘也沒個人伺候,挑了幾個伶俐可靠的給你送來,幫你收拾收拾,照看照看。”
阮流君往院子裏看了一眼,看到還堆在院子裏的那一箱箱嫁妝,心裏明鏡似的,這些個人哪裏是看得上她,分明是看得上她那些嫁妝。宋元春送這些下人應該都是她的親信吧,派來看着她?監視她?替她收拾那些嫁妝?
她沒也說什麼,只是道:“多謝大夫人了。”
兩個人又和她說了一會話,阮流君不咸不淡的態度讓人不好聊下去,便起身告辭了。
剛要將人送出去,裴子瞻就進了院子。
“好熱鬧啊。”裴子瞻笑吟吟走過來對宋元香行了禮,站在杜喬身後道:“大伯母和母親在與許妹妹說什麼呢?”
杜喬拍了拍兒子的手笑道:“只是說些閑話,正打算回去呢你就來了。”
“我是特地來接母親的。”裴子瞻道。
宋元春客氣的誇了兩句裴子瞻懂事,便先告辭了。
阮流君一直等着杜喬和裴子瞻一塊離開,偏裴子瞻還坐下了,笑吟吟的討了杯茶一副要繼續聊下去的模樣。
阮流君正想着要如何趕她們走,就聽裴子瞻道:“方才父親和大伯父叫我過去,說是已經確定了顧老爺子後天就會過府來做客,我想着既然許大哥正好在,不如到時候一塊叫上,若是有幸被顧老爺子賞識自然是好,便是沒這個幸運得見顧老爺子一面也不枉來京一趟了。”
杜喬有些驚訝的看了裴子瞻,不明白自己兒子為什麼突然對許家獻殷勤示好。
阮流君本想拒絕,許榮慶這個人不學無術見了只會讓裴家人笑話,但忽然想到裴迎真……她眨了眨眼,這機會都到嘴巴了,她隨口說一句應該也沒什麼。
便道:“這自然是好的,讓我大哥跟着長長見識也好,只是不知可是府上的少爺們都去?還是單子瞻少爺和惠景少爺去?若但兩位少爺去的話,我大哥去怕是不太合適……”
裴子瞻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連個外姓人都帶上了獨獨擱下裴迎真總是不好的,雖然這兩府早就習慣了無視他這麼個少爺。
“許妹妹不必擔心,我正打算明日去問問二弟他的身子怎麼樣了,若是沒有大礙後天便一同接待顧老爺子。”裴子瞻善解人意的道。
“那再好不過了。”阮流君難得對他笑了笑:“就多謝子瞻少爺了。”
“許妹妹太客氣了,我與許大哥是好兄弟,你日後叫我裴大哥或是子瞻大哥就好。”裴子瞻笑的眉眼溫柔。
阮流君低下眼去喝茶,就看到彈幕里刷出——
馬甲2號:主播他在勾引你???
最愛病嬌變態:主播你不能背叛真真!
路過:怎麼總感覺他不懷好意啊。
宅斗萌:他不會對主播一見鍾情?要上演弟媳的誘惑了吧?
來看裴迎真:主播,裴真真說過不讓你替他說話啊,你這樣被他知道了萬一生氣怎麼辦?
來看主播:主播只是隨口一提啊,況且是裴子瞻自己送上門的,不要這個機會白不要啊,有什麼好生氣的。
馬甲1號:主播你還沒吃棗呢……
阮流君借口說累了,總算把二老爺家的夫人和少爺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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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裴家的院子,杜喬就拉着裴子瞻的手問道:“你說你,你帶上許榮慶那個弔兒郎當的就算了,你怎麼還答應帶上那個喪門星啊?顧老爺子可是你爹辛苦請來的!”
裴子瞻寬慰她道:“母親放心,就算帶上他,他大字不識幾個能有什麼?他還能被顧老爺子看中?我只是給許嬌一個面子。”
“話雖這麼說……但要是讓你大伯母知道了,難免不高興。”杜喬又詫異,“你好好的幹嘛對那商賈之女好?還讓我巴巴的送點心,你不會看上她……”
裴子瞻笑了,“母親別亂想,我怎麼會看上她?只是她們許家如今無人支撐,偌大的家產全交在一個不成器的許榮慶手上,我同她們交好沒什麼壞處的。”
杜喬想起兒子幫許家料理喪事回來后帶的那筆銀錢,便不再說話了。
兩人上了小轎回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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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流君這邊剛把宋元香送她的下人打發去干一些粗雜的活,又叫了香鈴和乳娘進來吩咐道:“裴家的下人我信不過,只讓她們在外面幹活,不用伺候我,但是有一點。”她壓低了聲音道:“看到有手腳不幹凈的不要點明,直接通報我,我來處置。”
香鈴點點頭。
那乳娘是帶大許嬌的,姓李,是個爽利可靠的,阮流君將嫁妝交給她處理,特意囑咐了不用太看着那些新來的下人。
李媽媽立刻明白的點點頭。
等吩咐完了,阮流君才用了午膳,又坐回榻上開始給現代的觀眾老爺們直播吃棗。
她吃了兩顆,看到觀眾已經600了,打賞已經累積到20錠金子,306錠銀子,799個銅板。
而且她吃個棗居然也有打賞的,許多新來的刷彈幕要看她直播吃飯。
她哭笑不得,問道:“你們現代人愛看人吃飯?吃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彈幕里刷出——這是一種感官上的滿足感,看別人吃飯好吃的樣子,好像自己也吃到了一樣,主播你不懂。
比起直播吃飯我更想看直播造小人!
阮流君看了解釋什麼是造小人之後羞的滿臉僵硬,岔開話題道:“這個打賞的銀錢,有什麼用嗎?”
彈幕里——
馬甲1號:可以去領出去,也可以兌換物品。
“兌換什麼物品?”阮流君詫異。
彈幕里——
馬甲1號:主播可以語音開啟物品欄看看,那些解鎖了亮着的物品都可以兌換。
阮流君半信半疑說了一句,“開啟物品欄。”
光幕中忽然閃出一個畫面,上面是一排排柜子,柜子裏放着一件件小圖標,總共有五排,但只有第一排的前三個圖標是亮着的,第一個一把匕首,第二個是一劑葯上面寫了——補血營養劑,第三個是一個小瓶子寫了——迷+魂+葯。
她念給彈幕里的觀眾們聽,讓她們解釋是什麼用途。
彈幕里刷出——
多更就給霸王票:補血就是補品,你感覺快不行的時候一補血就滿血復活了。
宅斗萌:迷+魂+葯就是迷+葯吧?可以把人迷+昏過去。那把匕首……
馬甲1號:自帶攻擊值,給主播防身用的。
阮流君嘆為觀止,這些東西……她居然都可以買來用,可她要迷+葯幹嘛?補血的倒是可以給裴迎真補身體。
她看了看,補血營養劑居然要兩百金,迷+葯兩百金,就匕首便宜點一百金。
她想了想什麼都沒買。
又直播了一會兒,她關了直播睡了一會兒,等再醒來已是月上梢頭,香鈴給她熱了晚膳,她剛打開直播,想直播用膳,就見阿守被新來的婆子攔在了院門外。
她讓香鈴去把阿守帶進來,問道:“怎麼了?”
阿守看了外頭那些丫鬟婆子們一眼,將懷裏抱着的小包裹放在桌上,“我們少爺讓我給許小姐送些棗,他說讓許小姐慢慢食用,可不許給別的人吃。”
阮流君挑了挑眉毛,讓香鈴給阿守拿了些糕點,讓他回去了。
彈幕里刷出:主播你老公給你送棗啦。
主播快繼續直播吃棗給我們看。
主播你老公是要吃得你上火啊,可以,很知道疼人。
阮流君笑着打開那包裹,裏面是一兜紅紅的棗子,但下面還壓着一個竹筒。她將竹筒拿出來打開,裏面是一張紙,紙展開了她頓時驚訝不已。
那是一副畫,畫的是……她,衣服是白日裏那身衣服,背景是她蹙眉站在桌子前,着色不多卻栩栩如生。
這是……她被勾起往事想起謝紹宗那個時候??
再看下面提着一行小字——低頭想是思張敞。
落款是——裴迎真。
她驚訝的說不出話,彈幕里也飛快的刷出——
奸臣愛好者:我天!這是裴迎真剛剛畫的主播??他不是不會寫字沒上過學嗎!
裴迎真科普君:他上過學,六歲時還考了第一呢,是個神童,可惜後來生病就一直養在府里,現在看來他一點沒耽擱啊。
最愛病嬌變態:這也畫的太好了吧!完全是深藏不露啊!這也太心機了!
路過:主播他在調戲你,你知道那句‘低頭想是思張敞’出自哪裏嗎?出自一本淫+詩+艷+曲的書里《芳+閨十勝》,全文非常的不+堪+入+目。
下面立刻刷出——樓上很懂嘛。樓上厲害。樓上求雲+盤求地址求全文。
來看主播——這個裴迎真……很悶+騷啊,主播要不要也給他回個?
阮流君並不知道那句是出自哪裏,但想來也不會是什麼好出處,那話的意思不就是在問她是不是低頭在想情+郎嗎。
這個裴迎真就不是什麼好人。
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裴迎真這一手畫絕了,她父親也擅畫,但通常畫山水,裴迎真的畫迤+邐又逼真,便是他的父親看了也要讚賞的,況且他才十六歲。
她腦子裏頓時靈光一閃,她記得顧伯伯就喜歡畫,而且喜歡十分冷僻的瘦馬圖。
她忙對着彈幕道:“李四你出來,馬甲1號我知道你是李四,你快些出來,我有緊要的事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