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梅嬪幾欲發狂,「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雲妃哼道:「本宮清者自清,是否胡說,待真相大白便可知道是誰在胡說。」

言少輕凝眉沉思,充耳不聞,只當她們是在大街上對陣叫囂的潑婦。

綉線究竟是在司彩司里就染了毒,還是玉扇領了之後她染的毒,抑或者,到了香草手上才染了毒?

究竟綉線是玉扇去領的,還是香草去領的卻與郭司正串通了變造冊子,或者,根本沒人去領綉線,是真有人帶了冊子去玉扇房裏趁她神志不清時押手印,再串通郭司正的口供,當然,也有可能她看走眼了,所有人說的都是實話,雲妃確實是主謀,玉扇是受了雲妃的指使去領綉線……然而如此粗劣的手法,這可能嗎?雲妃是東豫王的嫡女,斷不可能行事如此魯莽。

總之,直覺告訴她,玉扇沒有去領綉線,雲妃也不是這件事的主謀,雲妃或許也巴不得梅嬪滑胎,但這件事不是她做的,還有幾個疑點待她細細梳理之後,定能找出破綻……

「肅靜。」她一拍扶手。「雲妃,你仔細看看這錠金元寶,是否是你的陪嫁?」

多蘭從言少輕手中接過元寶,給雲妃送過去。

雲妃看了看元寶,恨恨地道:「娘娘,這錠金元寶是產自豫州沒錯,但是否為臣妾陪嫁,只因元寶生得都一樣,臣妾也無從得知,而元寶與銀子同樣流通,任何人都能夠取得,單憑一個元寶便要定臣妾的罪,臣妾萬萬不服!」

「你說得不錯。」言少輕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一點。「本宮無意在此時定任何人的罪,不過讓你看看清楚,無須激動。」

一炷香的時間,錦繡回來了,而太后和惠太妃也正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錦繡對太後福身道:「娘娘,奴婢請了內務府的人同去雲月宮,在雲妃娘娘的寢殿裏搜出了西域夕花香粉。」

太后冷眼看着雲妃,「雲妃,你實在太叫哀家失望了。」

言少輕驚疑不定的看着太后,難道,在她審案時,太后悄悄派了錦繡會同內務府去搜了雲月宮?太后是根據哪一點將雲妃列為嫌犯?饒是審理過諸多案件的她,都不能斷定雲妃有嫌疑,太後為何要將矛頭直指雲妃?

「賀太醫,」太后淡淡地問:「你查驗看看,這是否為西域夕花之毒?」

賀太醫躬身領命,「微臣遵旨。」

言少輕知道查驗的結果一定是夕花之毒,但她懷疑那真是在雲月宮搜出來的嗎?就算真是在雲月宮搜出來的,也可能是有人預先藏好了,好讓內務府的人搜到。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認為玉扇沒有代領落梅宮的綉線,可按的卻是她的手印,香草也指證綉線是由玉扇交給她的,還有來自豫州的金元寶,最關鍵的是在雲妃的寢宮裏搜出了西域夕花的香粉,全部的線索都指向了雲妃。

「我沒有毒害梅嬪!我沒有!是有人要陷害我!有人要陷害我!」雲妃忽然失了儀態,憤恨的瘋狂大吼大叫。

眾人皆知,不管雲妃如何吼叫,這件事的人證、物證都有了,證據確鑿,雲妃不認罪都不行。

「皇后辛苦了。」太后溫言看着言少輕,敘家常一般地說道:「如今真相已經水落石出,該是還梅嬪一個公道的時候了。」

太后猶如這個寢殿裏的定海神針,她一發話,四周的吵雜聲頓時安靜了下來,而眾人感興趣的,自然是要如何還梅嬪一個公道了。

太后琢磨了一下,便道:「雲妃謀害帝嗣,降為五品才人,打入暴基。玉扇做為幫凶,罪無可赦,杖黯,雲月宮宮人盡皆收押,皇后以為如何?」

言少輕與太后對視着,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太后希望她能站在她那一邊……不,太后是在懇求她在眾人面前認同她的做法。

她想起了祖母的話,太后是不會害她的人……難道,雲妃有非要成為真兇的理由?

無論如何,眾目睽睽之下她必須保全太后的顏面,於是她違心的點了頭,「母后說得在理。」

太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依皇后的意思辦了。」

太后一錘定音,無人敢有異議。

偌大的寢殿中,只有玉扇喊了起來,「雲妃娘娘沒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雲妃娘娘沒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啊!」

玉扇不斷重複這句話,直到被拖出去前還一直在喊,但大家只當她護主心切,沒人相信雲妃的清白,或者說,沒有人要雲妃是清白的。

「你們等着!我不會善罷罷休!我爹也不會!」雲妃被拖走前亦是不斷的嘶吼。

言少輕心裏極不好受,這是巧合嗎?是皇上恰好想要清理豫州門戶,她也剛巧處置了雲妃,還是因為皇上想要清理豫州的門戶,便設計了圈套給雲妃跳?

再追查下去,會查出什麼來?

如果背後的那個人是皇上……她斷案講求證據,如今證據確鑿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娘娘!」習秋突然驚呼了一聲。

眾人看去,見躺在床上的梅嬪突然七孔流血,身子不斷抽搐。

夢妃第一個尖叫起來,「梅嬪要死了……」

言少輕急急吩咐,「賀太醫!速速救治梅嬪!」

「微臣遵旨!」賀太醫奔了過去,又是搭脈又是探鼻息的,亦施了針,可最後仍是頹然請罪道:「啟稟皇後娘娘,梅嬪娘娘已經……已經斷氣了,是夕花之毒的餘威,梅嬪娘娘的遺體需立即火化,否則會有傳染的危險。」

太後點了點頭,沉聲道:「賀太醫,後續事宜便交給你了,此地不宜久留,各自跪安吧!」

「是。」眾人此時是巴不得各自回宮。

打從回到鳳儀宮,言少輕就一直沒開口。

竹桑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便道:「奴婢給娘娘備下熱水,娘娘泡個澡會舒心些。」

言少輕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

她在浴桶中放空了腦子,覺得自己有負了……有負了什麼?有負了自己所認知的一切嗎?

她想要停止思緒,可梅嬪、雲妃、玉扇的臉在她面前揮之不去……

沐浴后,竹桑給她備了件寬袖長袍,綉着展翅的鳳凰和大朵盛開的牡丹,黑髮已絞乾了,墨絲如瀑地垂在肩頭,她蓮步輕移,走進寢殿便見到宇文瓏正站在桌案邊翻看她看過的卷宗,她頓時一楞。

她從沒這般衣衫隨便的時候見到他,下意識便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多蘭事先已在寢殿中燃起了香燭,那香燭里又摻了香料,丁香香氣瀰漫在室內,格外有種旖旎氛園,叫她更覺尷尬了。

她把衣襟拉緊了些,潤了潤唇瓣,道:「皇上什麼時候來的?臣妾未曾迎駕,請皇上恕罪。」

皇上駕臨是大事,可適才竹桑伺候她起浴穿衣時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她一進寢殿,竹桑不跟進來伺候,反而還把門帶上了,可見是他的吩咐。

宇文瓏抬眸,深深的看着恍若謫塵仙子的她,自己感受着心裏的震撼,一會兒才道:「來了小半刻了。」

他派人盯着落梅宮,自然什麼都知道,也知道她沒能守住她的原則,心中一定像長了毛般的難受,而他則是在意她的悶悶不樂。

「這麼晚了,皇上不歇息卻過來臣妾這裏,不知有何要事?」她的語氣平淡,眉心間有些索然無味,神情更有些刻意的公事公辦,本不想搭理他,但她驀然想到了一個可能,突然淡定不起來,語氣也有了一絲絲的緊張,「難道是邊防出了什麼事?」

「邊防之事朕已經處理好了。」還知道關心旁的事,宇文瓏稍稍放心一些。心想她肯定想知道得詳細一些,便又道:「不過是北匈奴遣使來朝,來向我大雲告急求援,北匈奴突受堊揚、同羅、回紇等八個部族攻擊,朕想那北匈奴一直對我朝稱臣,此番有難,大雲自當挺身相援,便派了諸葛將軍領兵前去搭救。」

言少輕雖然聽出他話里有幾分討好她的意思,還是不輕不重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皇上決斷聖明。」

宇文瓏自然不會被她那點冷淡澆熄了熱情,淺淺一笑道:「朕還以為你在生氣,不會問了。」

言少輕明艷的臉上毫無笑意,她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天子,目光帶着審度,語氣有些冷淡,「皇上為何認為我在生氣?」

「朕知道,梅嬪之事你不甚認同母后的處置。」他繞過了桌案,走到她面前。「你也不要太難受了,朕已下旨給梅嬪厚葬,並加封為梅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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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心裏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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