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雲妃,你想做謀害皇嗣的共犯嗎?」言少輕輕輕皺眉。「本宮分明說過,本宮未問話之前不得開口,你把本宮的話聽到哪兒去了?」
夢妃、芊妃臉上倶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雲妃瞪了一眼夢妃、芊妃,她的臉色異常難看,不情願地垂下頭道:「臣妾沒記性,請皇後娘娘恕罪。」
言少輕淡淡道:「若是再犯,絕不寬待。」
「是。」雲妃嘴上服軟,卻是狠瞪了香草一眼,警告意味相當濃厚。
言少輕也不理她的小動作,逕自吩咐道:「小安子,你去將玉扇帶過來,途中不許她和任何人交談,速去速回。」
眾人心知這是防止玉扇和他人串供,夢妃、芊妃更開心了,髒水如今是往雲妃身上潑了,辦得越嚴越好。
玉扇未到,賀太醫先到了,他一頭的汗,顯然是從太醫院跑過來的。
他俯身行禮道:「微臣賀之年拜見皇後娘娘。」
言少輕一貫的不假辭色,「賀太醫,將今日之事仔細說一遍。」
「微臣遵命。」賀太醫拱了拱手,躬身答道:「今日由微臣當值,兩個多時辰前,落梅宮十萬火急的傳太醫,微臣到時,梅嬪娘娘已經小產了,是個女胎,已經成形……
「當時,娘娘血流不止,且血色呈黑,有中毒現象,微臣連忙配了解毒止血的方子,這才把娘娘的性命搶救回來,因娘娘的毒性來得兇猛,微臣分析毒源應該尚在,隨即找了幾個醫女一塊兒檢查落梅宮裏外和娘娘寢殿,在飮水及食物中都未見有毒,直到查到那綉在線,這才發現綉在線染了一種名為夕花的西域猛毒,普通人聞了頂多胸悶、噁心、嘔吐,嚴重者腹痛腹瀉,但若是孕婦聞了,只要半個時辰便會催產下胎,且孕婦也會有性命之憂。」
因為擅自說話者會以共犯論,因此眾人聽完賀太醫的陳述,雖然都覺驚異,但無人敢開口,宮女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見太後身邊的大宮女錦繡悄悄地離去,沒人在意她,太后差她去辦事也是有的。
不一會兒,小安子領着玉扇來了,玉扇神情惶恐,下意識的朝雲妃看去,卻被雲妃狠瞪了一眼。
玉扇不敢再看主子,朝言少輕跪了下去,「奴婢玉扇拜見皇後娘娘。」
言少輕沉着臉道:「玉扇,本宮面前,若有虛言,絕不寬待,明白了嗎?」
玉扇趴伏着又是一個磕頭,「奴婢明白。」
言少輕靜靜地看着她,「抬起頭來。」
玉扇乖乖地將頭抬了起來,眼裏依舊是一片惶恐不安。
言少輕淡淡道:「玉扇,你代領落梅宮的綉線,已與宮規不符,這一點你可認罪?」
按照宮規,嬪妃的分例用品,均要由自個兒身邊服侍的人到六局各司領取,不得代領,而太后、太妃和皇后的分例用品是由六局各司呈送,因此不會有代領的問題。
「娘娘,奴婢並沒有代領落梅宮的綉線。」她小臉發白,雖然顫抖着,但力求鎮定。
「在路上安公公已告知奴婢,娘娘為何傳奴婢前來,說是因為香草姑娘說奴婢替她領了綉線,給她送了過來,那綉線有毒,害梅嬪娘娘滑胎,可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既沒有領落梅宮的綉線,也沒給香草姑娘送過來,請娘娘明鑒。」
聽完,言少輕緩緩點頭,轉而看着香草,「香草,你此刻還肯定給你送綉線過來的是玉扇嗎?」
香草毫不遲疑的重重點頭,「沒錯,不安好心給奴婢送綉線來的就是玉扇姑娘!」
「小安子,去將司彩司的司正帶來,記事冊子為證物,一同帶來,冊子交到你手中那刻開始,再不許有人翻看。」
「奴才遵旨。」
小安子領命去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連屏風后的太后和惠太妃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床上的梅嬪則是兩眼無神的看着帳頂。
她的絕望其來有自,她知道即便身子康復,自己再也沒有承寵的機會了。
她記得很清楚,皇上便是在這裏、在這張床上寵幸她的,那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皇上喝醉了,看起來情緒很低落,他不斷的喝酒,喝了很多,直到路都走不穩了,她才有了將皇上扶上床的機會。
皇上撫着她的臉,吻她的唇,將她壓在身下,一遍一遍的喊她少輕……
所以,皇后還沒被冊封為皇后之前,她就知道皇上有多喜歡皇后了。
在皇上心裏,她是一個沒有面孔的女人,那並不打緊,她甘願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唯有如此,皇上才會瘋狂的要她,也因為他排山倒海的激情和熱情,她一次就懷上了龍種。
她很明白,皇上酒醒之後,她就什麼都不是了,只有生下皇子才是她的保障,她才不會傻到去對皇上有盼頭,她只要一個能讓她爬上妃位的皇子,一個能顯榮她的皇子……
可如今,孩子沒了,她的夢也碎了……罷了,既然皇上的心攥在皇後手裏,等她身子好了之後積極點向皇后表忠誠,只要好好跟着皇后,也能在後宮擁有一席之地吧……
「啟稟娘娘,郭司正帶到。」外頭傳來動靜,小安子把人帶回來了。
言少輕看着寢殿門口,鳳眸微凝,「宣。」
郭司正是正六品女官,並非宮女,是以小安子要特別通傳,而司彩司隸屬尚服局,掌管宮裏織品、衣服相關事項,若不是出了這件事,她應當是永遠不會知道宮裏有這麼個人的存在。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
「郭司正,按照宮規,嬪妃的分例用品不得代領,為何你讓雲月宮的宮女玉扇領了落梅宮的綉線?你可認罪?」
「微臣知錯。」郭司正垂首道:「微臣明白宮規卻一時起了貪念犯了錯,請皇後娘娘責罰。」
言少輕微微挑眉,「貪念?」
「微臣慚愧。」郭司正面有愧色地道:「玉扇姑娘今日來領雲月宮的綉線,說落梅宮的香草姑娘托她一道領,還塞給微臣一錠金元寶,讓微臣行個方便,微臣薪俸不豐,又攤上了個好賭的弟弟,近日債主追債追得凶,家中老母無一日好眠,微臣想將金元寶送回家給弟弟還債,玉扇姑娘又肯押手印,微臣心想,如此應是香草姑娘托她來領綉線的沒錯,才會一時胡塗,行了方便。」
玉扇聞言,臉色一片慘白,「沒……沒有,奴婢沒有給郭司正金元寶……」
「這是玉扇姑娘給微臣的金元寶,微臣還沒來得及送回家去,還有領取分例用品的冊子,上頭有玉扇姑娘按的手印,請娘娘過目。」
言少輕看了眼冊子,便將冊子交給竹桑。「讓玉扇再按一次手印,看看是否相符。」
她接着仔細的將金元寶看了個遍,發現底部刻有小巧的「豫」字,表示這錠金元寶是在豫州打造的。
大雲的律法,銀子刻上年號,金子與寶石則刻上出處。
雲妃是東豫王的嫡女,在豫州長大……
竹桑核對好手印了,稟報導:「娘娘,確為玉扇的手印沒錯。」
真相呼之欲出,言少輕看着一臉慌亂蒼白的玉扇。「玉扇,為何你的手印會按在司彩司的冊子裏,你可有話說?」
玉扇一陣恍惚。「娘娘,前幾日奴婢染了風寒,今日病情加劇,奴婢喝了葯,睡得很沉,覺得有人來過奴婢房間,又以為在作夢,沒想到是有人潛入奴婢房中拉了奴婢的手按印……」
言少輕輕塵眉,「可有人證?」
玉扇臉色更白了,「沒有,奴婢自個兒一人在房裏睡……」
梅嬪突然指着雲妃,撕心裂肺的哭道:「雲妃,你好毒的心!自己懷不上孩兒,便來害死我的孩兒……你還我孩兒的命來!還我孩兒的命來!」
梅嬪這指控恍如一道炸雷,雲妃像是這才想到此事與自己有關,連忙撇清道:「梅嬪,你休要胡說,本宮與你無怨無仇,何必害你孩兒?」
梅嬪繼續指控,「那還用說,自然是你見不得我要生下皇上的皇長子了!」
雲妃無動於衷地說道:「就算玉扇真的去領了綉線交給你的宮女,也與本宮無關,她是受何人指使,本宮又如何會知曉?」
梅嬪冷笑,「雲妃娘娘,玉扇是你的人,你一句不知道就想摘得乾乾淨淨嗎?」
「本宮就是不知情,你能拿出本宮知情的證據嗎?」雲妃不甘示弱地道:「梅嬪,難道你宮裏的人私底下在做什麼,你全一一知情?要我說,是你收買了玉扇要栽贓給本宮也是有可能,你懷的胎是真是假又有誰知道,有些葯服了會出現喜脈,只要買通一個太醫就成了,至於你小產的那灘血……要弄一隻畜生的血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