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2
讓蘇瑾瑜怎麼也沒想到的是,小地主竟和他莫名其妙的成了朋友,只因為那場比賽蘇瑾瑜是第一名,小地主裴生屈居第二名。
趾高氣昂的小地主對自己獲得第二名這件事非常不爽,與蘇瑾瑜的變相作弊不同,裴生是真正的天才,不僅是畫畫,任何方面都是如此。
第二名他還是頭一次,於是對第一名的蘇瑾瑜產生了莫名崇拜。
其實蘇瑾瑜的畫和裴生的差不了多少,甚至沒有裴生畫的精細,不過蘇瑾瑜畫完后給評委客客氣氣的鞠了個躬,裴生則是鼻孔朝天我穩贏了的架勢。
其實這也不能怪裴生,人無完人,這小孩智商高的驚人,情商低的可怕,兩個極端都在他身上了。
所以裴生沒有同齡的朋友,只有家裏給他雇傭的玩伴,甚至這個玩伴還要比他大上許多才勉強能忍受的了他這不可一世的性格。
蘇瑾瑜骨子裏到底是比裴生大上一輪,小打小鬧都能容忍,沒想到小胖孩更喜歡他了,甚至揚言要把蘇瑾瑜買回去。
蘇瑾瑜特別想笑,這種霸道總裁的台詞配一個小胖孩真是意外的戳人萌點。
不過小胖孩說這種話不是沒有理由的,他家的確有這個能力買一個喜歡的小孩回家,權勢和金錢給了裴生趾高氣昂橫行霸道的資本。
蘇瑾瑜挺怕的,他不是金手指大開的女主,隨隨便便就來一個無敵小弟,對於這種家庭的孩子,蘇瑾瑜避之不及。
和裴生打打鬧鬧一下午,到了要離開的時刻。
裴生當然不會讓他走,扯着蘇瑾瑜的胳膊一本正經的說道,“你跟我回家,陪我玩,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蘇瑾瑜揉了揉眼睛,“我困了,明天再和你玩。”
裴生當然不幹,堵着門嚎啕大哭,死活不讓蘇瑾瑜走。
蘇瑾瑜各種保證,各種發誓,各種糖衣炮彈,終於,小地主滿意了,抽抽搭搭的讓了路,“那你明天來找我。”
“好。”
按照主角路線,接下來的劇情是,因為蘇瑾瑜沒有赴約,裴生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對蘇瑾瑜有了執念,很多年後再次相遇,是虐戀情深或者甜蜜相愛。
然而,蘇瑾瑜沒有那個榮幸被那盆狗血潑一潑,小地主第二天念叨了他幾句就再也沒提過,怎麼說也是個小孩,忘性大。
不信回想一下,除了發小,小時候的玩伴你還記得幾個?
蘇瑾瑜的歸途可謂說是眾星捧月。
全國少兒組第一名啊!光是獎金就有足足的兩百塊!
算上小姑父給的那十塊錢,蘇瑾瑜兜里可揣着整整兩百一十塊錢。
蘇瑾瑜內心無比激動。
這時如果有人問蘇瑾瑜,你畢竟也是未來的人,這兩百來塊錢也至於?
蘇瑾瑜一定會冷笑一聲回答你,“至於!”
早知道九十年代,一個工人的工資也不過才一兩百塊錢,這還得是大城市的工資,像蘇家這樣靠種地過活的,一年也就能掙幾百塊,就這幾百塊也要算上冬天的時候蘇父外出打工掙的錢。
由此可見,小姑家是真的挺有錢的,蘇瑾瑜一個小屁孩,一出手就是十塊錢,在看看李應孝的存錢罐(裝白酒的木盒子),裏面零零碎碎也有將近三十塊錢。
有時候蘇瑾瑜真懷疑,蘇家的存款有沒有三十塊錢。
當然,最有錢的是蘇珊,她懷裏可是有兩萬塊!可人家還是雲淡風輕的。
想到這蘇瑾瑜淡定多了。
他淡定,他那一家老小可不淡定,就連雲淡風輕的蘇珊都不淡定。
這是鬧哪樣啊!
我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那個弟弟上哪去了!
時隔幾個月,蘇珊和蘇瑾瑜姐弟倆再次相見,兩個人以是截然不同。
初見蘇珊她是一個瘦弱,黝黑,頭髮如同枯草,臉上還帶着高原紅的淳樸鄉下姑娘,現在的她,皮膚白凈了許多,頭髮烏黑柔順,穿着一粉色的棉衣棉褲卻擋不住那文雅的氣質。
蘇瑾瑜驚嘆於蘇珊的變化,卻不知蘇珊也在打量着他。
蘇瑾瑜穿着一身有些褶皺卻很乾凈的小西裝,外面套着一件時髦的黑棉服,他站在這個破舊的房子裏有些格格不入,一言一行也和從前大不一樣,比如他現在正拿着一兜子糖笑眯眯的遞給招弟,“姐,我給你買的,大白兔。”
蘇招弟笑的眼睛都沒有了,露出她那一嘴缺了好幾顆的牙,她有些不敢相信,“給我的!”
蘇瑾瑜點點頭,“都是給你的,用我畫畫的獎金買的。”
其實蘇瑾瑜這個第一名完全是為了小招弟得的,要不然他也不想出這個風頭。
他現在去了城裏,蘇母一定不會再讓招弟去上學,但有了錢就不一樣了,小招弟若是想去,蘇母也不舍的讓她哭鬧,怎麼說也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姑娘。
在不涉及到蘇瑾瑜的情況下,蘇母對幾個女孩還是說的過去的。
這年頭因為家裏無力撫養把女孩送人的也不少,蘇母比那些人稍稍強了點。
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着自己的孩子,有些人根本不配做父母。
蘇母樂呵呵的看着蘇瑾瑜,“小崽子,就知道亂花錢。”
小姑在一旁笑了笑,遞給蘇母三百塊錢,“這是比賽的獎金,還有少年宮的獎金,市裏的還沒批下來,等下來了我再給你送過來。”
這下蘇母更樂了,她顫顫悠悠的接過這三百塊錢,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一邊笑一邊哭。
蘇珊就這麼看着,嘆了口氣,第一次對自己的選擇產生了懷疑,這種懷疑也轉瞬即逝,前世的記憶太過深刻,她無法忘懷。
蘇瑾瑜拿出少年宮給獎勵的小書包,從包里翻出來兩個漂亮的頭花,一個上面滿滿都是白色的小珍珠,一個上面是一朵粉色的花,鑲着漂亮的水鑽。
小珍珠的給了蘇珊,粉色鑽花的給了二妮。
至於大姐,蘇瑾瑜給她的禮物是一條漂亮的銀手鏈。
小姑滿意的點了點頭,“瑾瑜長大了,去京城知道給姐姐們買禮物了。”
蘇瑾瑜這時候又露出小孩子嘚瑟的表情,“老師說穿了西裝就是紳士,要照顧女孩子,送她們禮物,這些東西都是老師帶着我買的。”
東西的確是宋亞青帶着他買的,不過買東西這事是他提的。
除了蘇珊,蘇家沒人懂紳士是什麼意思,只有小姑笑的直不起腰,“小紳士,你怎麼沒給你媽媽,沒給你小姑我買點什麼禮物啊。”
蘇瑾瑜義正言辭,“我讓老師帶我去買了,可是她說給你們只能買衣服,我去看了那些衣服,都太貴了,什麼家庭啊穿那麼貴的衣服,所以我打算給你們倆去集裏買。”
眾人紛紛被蘇瑾瑜的話逗笑。
“怎麼回事,從外面就聽見你們笑了。”蘇父一臉喜氣的從外面回來了,蘇瑾瑜猜他出去遛彎這麼一會功夫,估計全村人都知道他得第一名這回事了。
唉,人怕出名豬怕壯,蘇瑾瑜莫名覺得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了。
可看着小招弟開心的笑臉,蘇瑾瑜又覺得值得,明年開春,小招弟就能背上書包,坐在她心心念念的,寬敞涼爽的教室里了。
晚飯是在蘇瑾瑜家吃的,來了一群人,蘇母足足坐了兩桌菜,還特意殺了兩隻雞,買了兩條魚,挨家挨戶的借了一筐雞蛋,全都炒了,飯菜比過年都豐盛。
大人小孩分了兩桌,豐盛的大多在大人那桌上,蘇瑾瑜作為主人公,理所當然的做到了大人那桌上。
飯桌上蘇奶奶好頓表揚蘇瑾瑜,二叔二嬸應和着心裏卻有些不是滋味,他們想着,要是去城裏小姑家的是他們的孩子,此刻全國第一是不是就是瑾仁或是瑾義了。
酒過三巡,女人們都下了桌,蘇瑾瑜被圈在蘇奶奶懷裏動彈不得,聽着他們念叨着村裏的家長里短。
譬如,東屯蘇老太太前天在家裏死了,據說是夜裏風吹開了窗戶,老太太躺在炕上沒法去關窗,也沒法撈被子,活生生被凍死在自己家裏。
老太太快七十歲了,四世同堂,夏天的時候還能半夜翻窗戶出來上廁所,還能帶帶重孫子呢,誰承想突然間就中風,癱瘓在床幾個月的時間,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就都不管了,就這麼死在了她養大孩子們的老房子裏。
蘇奶奶不禁感嘆一句,“都說久病床前無孝子,這還沒多久呢。”
看蘇奶奶情緒低落,機靈的二叔急忙說了個逗趣的事。
隔壁村裏有個寡婦,剛結婚沒多長時間男人就死了,這寡婦長的漂亮,這門前總有幾個光棍晃悠,尤其他們村裏有名的二麻子,白日青天的老去偷看人家,小寡婦生氣,又拿他這無賴勁沒辦法,便抱了一條狗回去,這狗不大,那叫一個凶,看到二麻子就上去狂咬,恨不得從他屁股底下叼下來一塊肉。
前兩天又是這樣,那狗追了二麻子老遠啊,都快追到這村來了,二麻子一咬牙一跺腳,七了咔嚓的把這狗給捆上了,為了這個,胳膊都被咬了一個大窟窿。
沒想到等二麻子把狗送回去的時候,小寡婦看他胳膊上的傷還心疼了,帶着二麻子去的縣城醫院打了針,兩人莫名其妙的好上了,更妙的是那狗看到二麻子也不咬了。
蘇瑾瑜聽着聽着泛起了困意,他躺在枕頭上,眯着眼睛看着熱鬧非凡的一屋子人,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睡前他還在想,鄉村愛情應該這麼拍啊,這才是真正的鄉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