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蘇瑾瑜一睜眼，以是1996年的某一個早上。

隨着他的牙齒一顆顆的脫落，又一顆顆的長了出來，蘇瑾瑜十三歲了，六年的時間彷彿是一場漫長的真實的夢境，而這場夢還沒有醒，或許這輩子都不可能在醒過來，又或者下一個晴天他的夢便結束了。

“蘇瑾瑜！兔崽子！你給我出來！”

“李安然！你會不會說話！瑾瑜是兔崽子我是什麼！你是什麼！我真納悶了！我一心樸實的想把你培養成個淑女，你怎麼越來越沒個女孩的樣子！”

小姑氣急敗壞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蘇瑾瑜這才打開了門，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小奶娃了，個子長了，也瘦了，就是那張臉還帶着稚氣的嬰兒肥。

“小姑，我不小心把姐姐的磁帶弄壞了……”

磁帶兩個字，蘇瑾瑜加了個重音。

小姑瞅瞅李安然手機拿的壞磁帶，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多大點事，不就一個磁帶嗎，誰還能是故意的，你弟弟才多大啊，你跟他見識什麼。”

李安然意識到不對勁，“媽，這磁帶是你弄壞的吧！你讓瑾瑜背的黑鍋吧，我就說給蘇瑾瑜十個膽他都不敢進我屋！還留了個字條說把我磁帶弄壞了，你賠我磁帶！”

在一旁看報紙的小姑父往這邊看了一眼，抖了抖手中的報紙，“安然，爸給你買一個，別跟她倆說，她倆才是親母子。”

李安然哼了一聲，跑到她爸那撒起嬌來。

這兩年小姑父變了很多，知道護犢子，疼孩子了，多少也是因為幾個孩子總不在家。

兩年前李應孝考上了京城的大學，很少回家，李安然也上了初三，平時住在學校，只有周末才回來，蘇瑾瑜雖說才上小學五年級，可時不時的要去趟外地參加比賽，沒事的時候也泡在畫室不回家，這家裏一下子空蕩了許多。

“不過，安然，這還沒到周末呢你怎麼就回來了。”

“我回來取點東西，一會和瑾瑜一塊去學校。”李安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書包，轉頭看看蘇瑾瑜，沒好氣的說道，“幹嘛呢，還不快收拾！”

蘇瑾瑜點點頭，急忙往衛生間走。

“就知道欺負弟弟！”小姑怎麼也想不通，兒子和侄子她都培養的挺好，怎麼這女兒就變了樣呢。

李安然不在意的擺了擺手，“沒事啊，瑾瑜脾氣好着呢。”

是啊，蘇家老么蘇瑾瑜脾氣好是公認的，別看小孩不大，怎麼都行，你讓他幹嘛他幹嘛，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都讓着。

上學的路上李安然被一挺帥氣的男孩給堵住了，“李安然，你做我女朋友吧。”

蘇瑾瑜這才意識到李安然也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他挺擔心的，畢竟正值初三，要是一不小心掉進了早戀的漩渦里可就大事不妙。

被告白的李安然有些害羞，一抹紅雲飛到了她白皙的臉頰上，都說女大十八變，不知不覺長的像小姑父的李安然也越來越好看了，“你這是幹嘛啊。”

“我喜歡你。”青澀的少年大膽的訴說著自己的感情。

多好啊，男俊女靚，在清晨的陽光下就是一幅畫啊，讓人不忍心破壞。

那也得破壞，蘇瑾瑜上前一步，擋在了李安然前面，“哥哥，你多大啊。”

男孩被問的一愣，卻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十七。”

“你知道法定結婚年齡是多少嗎？”

“二十二。”

“那你將來要和我姐結婚嗎？”

男孩堅定的點了點頭，“當然！”

蘇瑾瑜滿意了，“好，那等你二十二那年再來，在那之前你們兩個都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共同創造美好的未來！我姐將來要考京華大學，姐夫你也要向著這個目標努力啊！”

“好！我一定會努力的！”男孩說完，轉身離開了，留下了一個堅韌不屈的背影。

李安然有些茫然的看着蘇瑾瑜，“咋回事。”

蘇瑾瑜沖他笑了笑，露出一排白生生的牙齒和一個可愛的小酒窩，“小姑說了，不允許早戀！”

“切，大姐不是十九就結婚了嗎。”

提到這蘇瑾瑜不禁有些情緒低落，明明家裏條件好了，大姐結婚卻還是這麼早。

去年大姐就結婚了，嫁的不遠，跟沒嫁人似的，就是前院王成衣匠的兒子，嫁人沒多久就懷了孩子，這兩天就要生了。

蘇瑾瑜覺得大姐的人生真的挺可悲的，她和李應孝同年，在李應孝還上大學人生剛剛開始的時候，她就已為人母。

明明，自己還是個孩子。

至於二妮，不，現在應該叫她蘇雪了，蘇雪上初二那年要死要活的把名字給改了，蘇珊也湊了個趣，把戶口上的蘇三兒正式改成了蘇珊。

蘇母覺得一不做二不休，乾脆把招弟的名字一塊改了算了，沒成想小招弟還不樂意改名。

她覺得是因為她的名字，家裏才會有這個對她很好的小弟弟，這是好事，所以她不能改。

講真，小招弟的成績不是吹，雖然就讀一所小縣城的小學，可每次考試都是年紀第一，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

招弟並不是一個聰明的女孩，她的成績離不開她拼死拼活的努力。

相比之下，蘇瑾瑜在學習方面真是懶散到家了，每天上課要麼趴桌子上睡一覺，要麼在書上塗塗畫畫，是老師嚴重的問題兒童。

可偏偏這個問題兒童每次考試都能混個中流，又是學校急缺的特長生，老師也拿他沒辦法。

“蘇瑾瑜，我們一起出去玩吧。”幾個穿着漂亮的小丫頭圍着蘇瑾瑜的桌子想要拉他出去玩。

蘇瑾瑜趴在桌子上抬頭看了她們一眼，“不去，你們去玩吧。”

大姐們，放過我吧，算一算我都二十四了，真心不想和你們跳皮筋！

“好吧……”

都說學校是社會的雛形，小學便是這樣的一個小社會，而把學生領進新世界，教育他們新世界觀的正是他們的老師。

夏美晨是五年一班的班長，原因是她很漂亮，嘴很甜，家裏有錢，逢年過節還給班主任送些禮。

哦，她的媽媽還是學校老師，兼副校長。

戴眼鏡的女生叫劉雙，無敵學霸，和蘇瑾瑜一樣家裏窮，原來也是農村的，與蘇瑾瑜這樣的特長生不同，人家是硬生生考進來第二小學的，還是以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來的。

蘇瑾瑜和她同學五年了，就沒見過這大姐下課出去玩過。

而這兩個身處極端的女孩，一個坐他左邊，一個坐他右邊。

因為這兩個女孩，蘇瑾瑜學都不想上了，恨不得會農村種地去。

“瑾瑜，你中午吃什麼啊~我媽媽給我帶了紅燒肉，還有番茄炒蛋，還有茄汁鮁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吃，哦，我這還有水果，可以吃完飯吃，我媽說吃了水果對女孩子的皮膚好……balabala……”夏美晨的嘴就像機關槍一樣，她要是想要擊斃你，你沒死之前她是不會停下來的。

這兩年人民生活水平日漸提升，蘇瑾瑜就算回農村也不用成天吃苞米面饃饃了，面對夏美晨的糖衣炮彈他能抵擋得住。

“算了，我自己帶的夠吃。”蘇瑾瑜不是沒和夏美晨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他也曾被美食引誘過，可短短的十分鐘用餐時間，夏美晨跟他講述了她的家庭成員，生活小趣事，她的新裙子，手錶及書包。

全程，蘇瑾瑜就說了一個，“嗯”。

那次用餐刻苦銘心，蘇瑾瑜再也不想經歷一次。

他打開自己的飯盒，果然比夏小姐的大魚大肉樸素多了，一盒芹菜豬肉餡的餃子，兩個雞蛋，一小袋醬汁。

蘇瑾瑜往旁邊瞅了一眼，劉雙的午飯依舊是大米飯和鹹菜。

蘇瑾瑜嘆了口氣，遞過去一個雞蛋，“給你。”

同學五年，蘇瑾瑜每天都會給她一個雞蛋。

其實也沒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蘇瑾瑜就是覺得這小孩挺像招弟。

“謝謝。”劉雙伸手接了過來，頭也沒抬。

“你最近怎麼就吃這些，還不如以前呢。”以前劉雙帶的都是家裏的剩菜剩飯，賣相差了點，好歹營養，這兩天突然就變成白米飯和鹹菜了。

難不成家裏徹底破產了？

……

回答他的是熟悉的沉默。

這就是蘇瑾瑜不想來上學的原因，一個不想和她說話叨叨叨沒完，一個想讓她說話說一個字都費勁。

蘇瑾瑜尷尬的笑了笑。

呵呵，這年代的小孩真有個性。

“對了瑾瑜，過幾天就是我生日，你能給我畫幅畫做禮物嗎，你不是畫肖像畫最厲害了嗎，你能畫個我嗎，畫大一點最好，我讓我媽媽買個大畫框裱上，掛在客廳里，你能給我畫嗎，求你了……”

“畫畫畫，給你畫，吃飯的時候別說話。”

小姑，我想輟學回家種地可以嗎。

有時候蘇瑾瑜挺羨慕蘇珊的。

蘇珊到現在都沒有去上過學，她兩年前跟村裡外出打工的一個姐姐去了上海，蘇瑾瑜知道，她是去買房了。

看人家過的多瀟洒。

這兩年蘇珊變化很大，對蘇瑾瑜和蘇家人的態度也有所好轉，尤其是蘇瑾瑜，她看蘇瑾瑜的眼神溫和多了，不在像一條毒蛇隨時隨地都想要他的命。

這對蘇瑾瑜來說是天大的好事，他相信只要他持之以恆，遲早有一天蘇珊會化解心中的芥蒂，放下對他的仇恨，到那時……

他就可以抱緊土豪的大腿，衣食無憂的過日子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