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蘇珊死了……
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曾滄水剛剛從國外回來,他完成了一個重大任務,升遷指日可待,以後就可以經常在家了,他迫不及待的回到家想要和媽媽分享。
可一進家門,他得到的便是這樣的消息。
媽媽坐在客廳里,一針一線的給他織着毛衣,看他進門淡淡的掃了一眼,“蘇珊死了。”
曾滄水的頭嗡的一聲,他緩緩的低下頭褪去自己的鞋襪,“是嗎,怎麼死的。”
“說是她殺了林家那小子,在監獄裏畏罪自殺了。”
曾滄水手中的拖鞋啪的一聲掉落在地,“你……你說什麼,她殺了誰……”
他媽媽不禁皺了皺眉頭,“這麼多年我是怎麼教你的,遇事不驚,處事不亂。”
曾滄水在他媽媽面前沒有了在外面的殺伐果斷,“對不起,媽……”
無論如何曾滄水也不相信性格如此軟糯的蘇珊會殺人,那個人還是林躍,這絕不可能的。
曾滄水想要調查一下這件事情的始末,可他發現根本用不到調查這個詞,他不過是找人隨意去問了問,真相就浮出了水面。
林躍看不慣蘇瑾瑜對蘇珊的態度,與他發生了爭執,在爭執中蘇瑾瑜用西瓜刀捅死了林躍,蘇珊則是為弟弟頂罪。
蘇珊和林躍真的挺相配的,曾滄水笑了一聲,沒有任何諷刺的意思。
他一直都知道林躍和蘇珊之間的關係,一直都知道,蘇珊愛着林躍,林躍同樣愛着蘇珊,所以蘇珊提出離婚的時候他才會答應的那麼爽快。
他記得零零年他升遷,帶着蘇珊和媽媽搬到了城裏,林躍一家就住在他家對面。
那時候似乎也是春天,陽光也是這樣的溫暖而不刺眼,林躍在樓下晾衣服,看到他們搬家還來幫了忙。
曾滄水對蘇珊和林躍的記憶着實有些零碎,他在家裏的日子少的可憐,記憶最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年過年,他正好在家休假,蘇珊大年三十高燒三十九度,他帶蘇珊去了醫院,他媽說晦氣沒有跟去。
大概是吃年夜飯的時候林躍匆忙來了醫院,林躍說來家送餃子的時候聽說蘇珊生病了,來看看。
曾滄水點點頭,去找護士領葯,回來的時候林躍正坐在蘇珊旁邊,溫柔的撫摸着她的額頭,眼神中包含愛意。
曾滄水很平靜的走了進去,林躍嚇了一跳急忙解釋,曾滄水卻絲毫不在乎,他知道蘇珊的性格,即便對自己沒有感情,卻絕不會背叛自己,林躍愛慕蘇珊,他也並不會遷怒於蘇珊。
有趣的是他沒什麼反應林躍竟不高興了,指着他的鼻子罵,說他既然娶了蘇珊為什麼不好好照顧她,好好珍惜她。
曾滄水難免有些困惑,他認為自己已經做的足夠好了,每個月都會給家裏一筆豐厚的生活費,每次回家都會給蘇珊帶國外的禮物,他不喜歡蘇珊,卻把蘇珊當成家人一般照顧,他不明白,自己哪裏做的不好,才會遭人詬病。
曾滄水直到現在也不知道原因,可林躍和蘇珊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他的問題,永遠也不會再有答案。
兩個月後,曾家迎來了一位稀客。
蘇瑾瑜笑意盈盈的來到他家,通知他自己的母親昨日去世了,想讓他去參加葬禮。
曾滄水看着他,不禁感慨,他這張臉生的太好了,明明已經過了而立之年,卻又總讓人覺得是個稚氣未脫的孩子,穿着白色襯衫藍色短褲的蘇瑾瑜,完全看不出已經三十三歲,完全看不出他曾殺過人,完全看不出他的媽媽昨日去世。
他的樣子就像是剛剛大學畢業的陽光男孩,像乾淨剔透毫無雜質的水晶。
曾滄水猛然想起死去的蘇珊,那個總是低着頭淡淡微笑的女人,他去參加了葬禮,並且隨了一份大禮。
蘇瑾瑜顯然沒想到曾滄水出手如此闊綽,他不過是想撈一份份子錢,沒想到一下子給了這麼多,他心裏暗罵蘇珊真是腦穿刺,居然還離婚了,他可不像蘇珊那樣傻,他聽小姑父說過,曾滄水可不是一般人。
蘇瑾瑜對曾滄水開始百般討好,曾滄水也和他越走越近,兩個人的關係比曾滄水還是蘇瑾瑜姐夫的時候關係還要好。
“姐夫。”蘇瑾瑜還這樣叫着他,曾滄水也親昵的叫他瑾瑜。
曾滄水帶着蘇瑾瑜走進了光鮮的權貴圈子,蘇瑾瑜的長相和性格讓他在這個圈子裏十分吃的開,很快就和一些浪蕩的世家子弟混到了一起。
蘇瑾瑜長得的的確很好看,從未吃過苦的他皮膚嫩的似乎能掐的出水來,就像曾滄水所形容的那樣,像一塊乾淨剔透毫無雜質的水晶。
讓人忍不住想要徹底毀掉。
曾滄水看着蘇瑾瑜膨脹,看着蘇瑾瑜墮落,看着他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他的冷眼旁觀更讓那些人肆無忌憚。
最後曾滄水親手把蘇瑾瑜送進了監獄,他忙裏忙外的上下打點了一通,他相信蘇瑾瑜在裏面會過的很好。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現在蘇瑾瑜就坐在他的面前,隔着一道玻璃,他在那邊痛哭流涕,那張好看的臉略微有些浮腫。
曾滄水嘆息一聲,“我不愛蘇珊,卻也容不得別人騎到她的頭上。”
這世間有很多事都是無法預料的,無法阻擋的,無法改變的,朝花夕拾,撿的儘是枯萎。
如果那一世蘇家能善待蘇珊,如果曾滄水沒有娶蘇珊,如果曾母能更寬厚,如果蘇珊能更堅強,如果林躍能更有勇氣,如果……蘇瑾瑜沒有被萬分寵愛,他只是一個懂得孝順父母愛護姐姐的普通男孩,也許所有人都會有一個很好的結局,便也不會再有這本小說。
作者寫完這句話后,就開始大筆墨的描寫蘇珊的幸福生活,也就是前文中,蘇瑾瑜所看到的最後一頁,蘇珊在三十七歲那年生下了一個女兒,這些都沒有曾滄水什麼事了。
可曾滄水的生活還在繼續,某一日他應酬時多喝了幾杯,那晚雨下的很大,電閃雷鳴,曾滄水把車停在了路邊,他不想回家,比起回家他還是更願意去國外出任務。
曾滄水的手搭方向盤上,面前的刮雨器如同鐘擺一樣,他透過玻璃透過雨霧,隱約看到前面似乎有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樹下躲着一個小小的女孩,她似乎在避雨。
轉瞬間,這棵樹,還有樹下的女孩都消失了。
酒意遲來,曾滄水覺得自己有些醉了,他的眼皮也沉重起來,不禁陷入沉睡,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中的他是正值年少,青蔥的十九歲,媒人帶着他去了蘇家,蘇珊穿着一套不合身的深綠色女士西裝,倚在柜子旁,他一進門蘇珊便沖他靦腆一笑。
蘇瑾瑜和蘇招弟趴在窗戶上往屋子裏面望着,蘇珊羞怯急了,又拿弟妹無法,只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蘇瑾瑜推開窗戶沖他喊了一聲,“你就是姐夫吧!”
又一晃,那破舊的窗戶變成了透明的圍牆,蘇瑾瑜坐在那裏痛哭流涕,他沖他拚命的喊着,“姐夫!”
一夢驚醒,曾滄水有些茫然的看向嘈雜四周,又抬頭看看年輕許多的母親,他愣了愣,很快平靜下來,這麼多年他時刻謹記着母親的教誨,遇事不驚處事不亂。
曾滄水不動聲色的摸了摸自己細嫩的手心,果真沒有那些老繭,他笑了笑,也許你覺得這不可思議,但時光似乎倒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