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41◇◇
梁欣慢點頭會意,同事跟她說完這些,便還是嘀咕自己的。說的內容也在梁欣能聽到的範圍內,再遠便是聽不到了。背後論人是非,當然要小着聲兒的。說的也還是梁悅、殷雪與老闆之間的恩怨,都在這揣度這這兩個誰最終能上位。
梁欣豎著耳朵,難得地沒有以往的認真和木訥。別人瞧她有了閑心活泛氣,自然也願意拉她入伙,一道兒八卦。她也願意摻和起來,多知道點關於梁悅的,只有好處不會有壞處。她開口問:“對了,老闆這一個月沒出現,去哪裏了啊?”
“誰知道啊?說是出差了,肯定是有事唄。咱們公司許多大客戶都是老闆自己拉的,他還是有能力的,雖然年齡不大。”同事回答她。
“有多大?”梁欣一本正經地跟她們八卦。
人說:“大約可能比你大不了多少吧,但在社會上混得久,老沉得很,還陰沉沉的。”
梁欣想了想,自己對這位老闆知道得可真是太少了,既然問了,索性就全部問掉好了,自然又問:“那他叫什麼名字?一直聽你們叫他衣禽衣禽的。”
同事笑她,“真是服了你了,你進了公司,這些都不打聽的?”
梁欣聳聳肩,“我是覺得我也不會和老闆有接觸,先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要緊,所以沒關心過。”
旁側同事剛要開口說話,忽聽得辦公桌噔噔幾聲扣響。眾人一回頭,但見梁悅靠着辦公桌,右手正敲在桌面上。她挑了挑眉,聲音清冷道:“都不想幹了是嗎?”說罷眾人又朝向梁欣,“跟我來辦公室。”
大伙兒各自回到座位,一時無聲。梁欣從椅子上起來,跟着梁悅去到她的辦公室。門一關上,就聽梁悅問:“已經快一個星期了,趙總那邊有進展嗎?”
梁欣去到辦公桌邊,回道:“尚且沒有,你再給我點時間。”
梁悅看了看她,說了句:“不知道你這大學讀了有什麼用。”說罷從下頭拎起一個紙袋,往桌上一放,“拿去,晚上穿着它跟我出去。我跟趙總約了個飯局,你再不行,就給我滾蛋。”
“好的。”梁欣應,“但衣服就不用……”
“拿走!”梁悅沉聲打斷她的話。
梁欣實在不想跟她在公司弄得太難看,只好拿上衣服,出了辦公室。出去后沒有人再說話,都是各忙各的,一直到下班。
梁欣回到住處,把梁悅給她的衣服拿出來瞧了瞧,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說是件衣服,其實沒什麼布料。純黑色的小禮服,胸口岔開,裙擺極短,肩上吊著兩根帶子。沒有猶豫,這件衣服自然是不能穿的。梁欣便是拎着它,去赴梁悅所說的飯局的。
飯局的地點是一個夜總會,都說在這裏生意好談,梁欣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像明白梁悅為什麼送她那樣一件衣服一樣。她在包廂外敲了門,還沒能進去,就被梁悅堵了出來。
瞧了瞧她身上毫無品味的短袖襯衫和長裙,梁悅蹙了蹙眉,問她:“給你的衣服為什麼沒穿?”
梁欣把袋子往她手裏送,“雖然我不認識這牌子,但一定很貴,我就不穿了。我想盡我自己最大的努力拿下這單生意,如果實在不行,我選擇離開。”
梁悅冷哼了一聲,“你要麼現在去把衣服換上過來,要麼立馬給我滾蛋,明天不要讓我在公司看到你。下一份工作,你也別想找得太容易。深圳就這麼大,誰不認識誰啊。”
梁欣咬住牙齒盯着梁悅,問了句十分沒用的,“你到底想怎麼樣?”
“滾!”梁悅不再有一絲耐心,目光掃到她臉上定住,沉沉地吐出這個字。但見梁欣站着不動,氣不打一處來,抬手撐上她胸部猛推了一下,“叫你滾沒聽見嗎?別讓我在公司再看見你!”
梁欣被她推得身形不穩,整個人往後栽去,卻沒落在地上,而是跌在了一個人的懷裏。落穩了,耳邊便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在這裏做什麼?”
眼前的梁悅頓時有些無措,“我……我……我約了趙總,在這裏談空調的生意,你怎麼回來了?”
“難道我不應該回來?”男人反問他,手上搭了些力氣,把梁欣扶起來,卻在看到梁欣臉的時候整個人都僵住了。同樣的,梁欣也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兩個人之間隔了許多年的時光,卻沒想到在這樣的情況下相遇了。
也不知看了多久,還是男子先出的聲,那聲音喑啞,彷彿從喉嚨里擠得艱難,“梁欣?”
梁欣震驚的表情從臉上慢慢退下去,回頭看了看梁悅,又回過頭來看男子。腦子裏一時間都是漿糊,事情無處銜接推測,沒有完整的脈絡。她繞開男子,邁開步子直跑出了夜總會。
此時天還是明晃晃的,沒有要暗的意思。她腳下有些飄,但走了幾步,就被人從身後拉住了。拉她的人問:“你跑什麼?”
梁欣沒什麼精氣神地看他,半天問了句:“你是莊敬言吧?”
“我是,怎麼了?”莊敬言氣息微喘。
梁欣抬手撓了撓太陽穴,半晌說:“沒什麼,我要回去了,我還沒吃飯,餓得很。”
“我請你吃。”說罷不容分說就把她拉走了。
梁欣坐在莊敬言的老式轎車裏,對,他已經開得起車了。她把頭歪到一邊,什麼話也不說。原本以為見了面,會有許多話要說的,沒想到卻是一句也沒有。她甚至不想再埋怨,唯一有的感覺,那便是陌生。他變了,變成了高大精神渾身散發著陰沉氣息的男人,眉目明晰,唇角勾着冷氣。她不想問他這幾年過得怎麼樣,看他穿的衣服開的車就知道了。也不想問他現在做的什麼工作,隱隱的,她好像猜到了。
倒是莊敬言,絮絮叨叨地問她,“你什麼時候來深圳的?”“在哪裏工作?”“怎麼會去夜總會那種地方?”
梁欣歪着腦袋,一個都不答,也好像沒聽到一般。半晌有些回神,幽幽說了句,“我大概是在你公司工作吧,但明天就不是了。”
“什麼意思?”莊敬言側頭問她,“剛才梁悅推你做什麼?”
“沒什麼。”梁欣終於有了精氣神,吸了口氣看向他,“我不想去吃飯,你送我回去吧。”
“吃吧,我請你吃大餐。”莊敬言語氣中突然透出了濃濃的熟悉味道。
梁欣沒拒絕掉,還是跟着他去了。
雖在一桌上,雖有許多事要問,可梁欣還是一個都沒問。莊敬言自己也不說,關於消失這麼多年的話題就一直被屏蔽着。梁欣腦子裏盤旋着公司里的那些八卦,不時拿眼看莊敬言,看他現在春風得意氣度不凡的樣子,不能確定眼前坐着的他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心裏微微拉着拒絕,只當個初識的人待罷了。
莊敬言熟練地給她夾菜,像從沒分開過一樣,像還是死黨發小一樣,一邊夾一邊說:“幹嘛那麼看我,像看禽/獸一樣。”
梁欣差點把吃到嗓子眼的嗆出來,咳了兩聲才壓住,心裏想着“難道你不是嗎?”,嘴上卻什麼都不說。她不發問,只回答他的問題,告訴他舒清華和王婷以及周曉霞回了老家。
莊敬言閑閑地靠到椅背上,“我以為舒清華那小子會跟你表白。”
“表了。”梁欣吐出嘴裏的雞骨頭。
“哦?”莊敬言突然又把身子直了起來,動了一下脖子,略不自在地看着梁欣。
梁欣繼續吃菜,來到深圳這麼久,一次好吃的都沒吃過,都是粗茶淡飯。這會兒見着了,自然是美味,舌頭和胃是不會說謊的。她沒聽到莊敬言那一句“哦?”,只是埋頭狂啃。
莊敬言吞了口氣,“表了她不跟你來深圳?”
“來了。”梁欣又吐出兩個字,繼續夾菜吃。
莊敬言突然有些坐立不安,動了一下屁股,盯着梁欣,“然後呢?”
“然後……”梁欣又塞了塊肉進嘴裏,“謝謝你請我吃飯,真的很好吃。”
莊敬言氣結,伸手握住她夾菜的手,十分認真地盯着她看,“我問你,舒清華來了深圳,然後呢?他……現在在家等你?”
梁欣終於抬起頭來看向,放下手裏的筷子,“沒有啊,他又回去了,大概是要和王婷結婚的。”
莊敬言暗暗鬆了口氣,把手和身子縮回來,“你繼續吃,我不打擾你了。”
“好……”梁欣拿起筷子,繼續一頓狂掃。
一頓飯吃下來,口腹皆得到了極大滿足。梁欣又高興起來,覺得莊敬言也不那麼陌生了。再與以前在一起的種種結合,心裏也便沒那麼生分起來。他如今在外頭什麼樣,想來是與她無關的,那是人家的自由。再是荒唐再是沒譜的,對她這個朋友還是真心的。
莊敬言開車又帶她兜了一圈深圳,最後送她到租的公寓,又送她上樓。藉著公寓裏透出的燈光,能瞧見樓道上掛着的各色內衣褲襪,與他初來深圳時過的差不多的日子。
梁欣走在前頭,到了自己所在的樓層,回身跟莊敬言說:“我到了,你回去吧,謝謝你。”
莊敬言停住身子,足比她高了大半個頭。他低頭看她,眸子微眯。他覺得她的笑容晃眼,勾得他渾身發熱。他不願挪步子,卻是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扣上她的腦袋,把唇貼了上去。
燙熱的氣息和溫濕的觸感讓梁欣的腦子轟然炸開了花,呆住了。當他想進一步侵略的時候,她才緩過意識來掙扎。莊敬言卻不放她,深吻而下,極盡糾纏,最後氣喘微微擱頭在她耳側,聲音喑啞說:“對不起,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