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官道狙擊 落荒而逃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
第三天一大早,錢無病就被吳虎臣敲門聲驚醒了,他有些氣惱,自己似乎正在做一個美夢,可是被這傢伙吵醒了之後,他居然一點都不記得自己夢裏的事情了。
“現在就走,我還沒告假呢?”聽的吳虎臣是叫自己出城,錢無病有些急了,不是說等消息的么。
“嗯,城外五里亭集合,卯時上路,我和我爹見過那人了,銀子爹都收了呢?爹說給你告假了的啊?”吳虎臣第一次做事,很努力的裝出一副老成的樣子,卻被錢無病一巴掌,將他這點裝出來的老成,打得無影無蹤。
“我的也收了?”錢無病的起床氣一下就爆發出來了,聽到前面一句,後面的那一句,他直接就當沒聽到了。
“嗯,我爹說,以後我叫你姐夫就成了,那銀子,就當是我阿姐的彩禮了!”吳虎臣很是委屈,收銀子的又不是他,幹嘛巴掌要落在自己頭上。
錢無病翻了翻白眼,對於這位老丈人,他實在是不想再說什麼了。匆匆洗了把臉,抄起床邊的綉春刀:“走吧!”
等到天色大亮的時候,兩人已經出現在了城外的官道上,五里亭外,一頂小轎子,二十餘人,已經在那裏等候很久了,時辰一到,也不管還有沒有人來,眾人擁簇着那頂青布小轎子直接動身了。
好吧,既然錢老丈人已經收了,那就老老實實的做完這趟活,然後回家和和美美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好了。錢無病這樣安慰着自己,開始打量着自己的這些同伴們。
護衛們一共二十來個,領頭的倒似乎不是這京衛中的人,他身上的氣質,和周圍的人,有着明顯的區別,以錢無病的眼光看來,此人雖然身材瘦削,看起來不甚惹眼,但是,他身上的那肅殺氣氛,那股彪悍勁兒,即使不是京衛中人,也必定是在軍中呆過的,甚至還殺過人也不一定。聯想到老丈人告訴自己的,這趟差事的主顧,是從貴人府邸裏頭出來的,他不禁有些懷疑,這叫秦武的漢子,是不是某個王公貴族家的家將,據說那些家將們,都是在邊鎮歷練過了的。
這些疑惑,他自然不會去問,在軍中的規矩,該讓你知道的,你遲早會知道,不該讓你知道的,你問了也沒用。人家指定要禁軍衛所的人護衛,當然也是看中了這些做官兵的規矩和可靠。而他,一直就是一個很守規矩的人。
護衛的對象,是那一頂青布小轎,這一路來,走多遠歇一會,走哪條路,都是秦武聽從那小轎子中人的指點。錢無病看起來感覺這就有點意思了,不騎馬做轎子,連護衛們也是步行,顯然不是什麼太着急的事情,這悠哉悠哉的,若不是一路朝着天津方向行進,倒是有些大戶人家外出踏青的味道了。
在他身邊的吳虎臣甚至猜測,這轎子中的人,是不是哪個大戶人家的女眷,他們這些人,就是護衛着這女眷的平安,要是真的這樣,這趟差事的銀子,倒是賺的輕鬆了,畢竟北京和天津,快馬的話,也就一天的路程,就算他們步行,三五天功夫,也總歸會到的,而且,這走的大都是官道,難不成還有劫色的響馬蹦出來不成。
關於兩人對轎子中人物的猜測,答案是在當天下午住店的時候揭曉的,只不過,這個答案,讓吳虎臣有些大失所望,從這轎子裏頭出來的,哪裏是什麼如花似玉的官家小姐,分明就是一個面白無須的糟老頭,看那樣子,一陣風都能吹得倒,難怪人家要坐轎子而不騎馬呢!
“大伙兒辛苦了!”老頭倒是慈眉善目的,一副富翁模樣,出手也大方的很,二十來個人,居然叫了四桌酒席:“這幾日勞累大傢伙兒一趟,等到了天津,王某另外還有一份謝意,還望大家不要客氣!”
這人不錯!錢無病第一時間,就給對方貼上了一個“好人”的標籤。這路上吃的再好,也沒白花花的銀子落在口袋裏招人喜歡,這銀子都已經提早給了,事成之後居然還有打賞,這不是好人,那什麼才是好人。
老頭客套幾句,然後淺淺吃了點東西,就在秦武的帶領下,去客房裏頭休息去了,這僱主一走,護衛們的幾桌酒席上,登時就變得熱鬧起來。
白日裏大家沒怎麼說話,此刻到是可以暢所欲言了,這互相打聽了一下來路,錢無病不禁有些咂舌。
好傢夥,這京衛二十六衛,這撥人裏頭,至少可以找出七八個衛的人出來。錦衣衛,旗手衛,金吾衛,羽林衛,甚至連府軍前衛也有人,不過,這些人中有一個特點,就是同一衛的,絕對不會超過三人,起碼,錢無病,就沒有發現錦衣衛的同僚在這裏頭。
“姐夫,你說,這王老爺是個什麼來頭啊,我怎麼覺得,他說話細聲細氣的,好像宮裏的那些公公一樣啊!”吃喝間,吳虎臣低聲對着錢無病嘀咕道。
“閉嘴!”錢無病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聲說道:“你當大家都是傻子嗎,都是京油子,吃京衛這碗飯的,就你有眼力勁兒,大家都看不出來!”
吳虎臣被錢無病用一個雞腿堵住了嘴,嗚嗚的還想說什麼,被錢無病這麼一訓,很是有點不服氣的樣子。
“該吃吃,該睡睡,別的不要操心!”在錦衣衛這兩年,錢無病算是清楚的知道,這京師里的水有多深了,不關他的事情他是一點都不想沾上,尤其這一次護衛的可能還是一個宮裏的公公,這讓他更加心生警惕,在他的心裏,不管是宮裏的,還是東廠的,只要下面沒把兒,那就幾乎是和“麻煩”兩個字分不開的。
“你爹讓我照看你,你給我少點折騰勁兒,不管什麼時候,你必須在我五步之內,要不然,你就等着你回去后被你爹打斷腿吧!”他想了想,猶自有些不放心,又仔細叮囑了一下吳虎臣,這位明顯是宦官的王老爺的出現,開始讓他感覺到,這趟差事,未必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簡單了。
第二天再上路的時候,錢無病再也沒有第一天的那種玩忽勁兒了。他手按兵刃,跟在轎子後面,倒是左顧右盼,一副很稱職的護衛模樣。他這番做法,讓那秦武對他多看了幾眼,比起那些連刀帶鞘都還在布袋裏的傢伙,錢無病的做派,明顯的更像一個護衛。
“你旗手衛的?”休息的時候,秦武甚至特意過來,和他說了幾句。
“錦衣衛的!”錢無病隨口答道,這個答案讓秦武直直的盯了他好半天,然後秦武掉頭就走,似乎也沒有了攀談的興趣。
倒是錢無病耳尖,隱隱聽到秦武隨後和那王老爺嘀咕了幾句,還朝着自己這邊指了指,說著“錦衣衛.”什麼的。
接下來的事情,讓錢無病更加感到不安,秦武轉了一圈回來,居然對大家說,最近這官道上也不太平,聽說有些韃子流民禍害了好些人了,叫大家打起精神,提高警惕,這吃飯的傢伙事兒,也最好都拿出來,別到時候不就手,那就誤人誤己了。
這不扯淡嗎,這眼下離京師不過三四十里,又是在光天化日的官道上,哪裏來的韃子流民這麼不開眼,敢在這官道上犯案。眾人雖然不以為然,但終究是拿人家的手軟,一個個也依言動了起來,讓錢無病再次驚訝的是,自己這群人中,居然還有兩個弓箭手,這可就有些罕見了,護衛有必要找弓箭手嗎?又不是打仗!
事實證明,秦武的這番擔心,並不是無的放矢,而是很有先見之明。兩個時辰以後,當他們這支小小的隊伍,順着官道,剛剛繞過一處不高的山坳的時候,變故突然就發生了。
錢無病和吳虎臣一直護衛在轎子的後面,風聲響起的時候,他清楚的看到,一支足足有成人手臂長短的鐵箭,從山坡上閃電般的射了出來,將最前面的一個護衛,整個人都釘在了地上。
“弩機!”錢無病眼睛都瞪圓了,這樣的勁道,這樣的威力,只有軍中的弩機才發的出來,這不是一般的盜匪能有的東西!他二話不說,拉着吳虎臣在轎子後面就趴了下來。
隨着這第一箭的射出,彷彿是號令一樣,十來只鐵箭挾這刺耳的風聲,鋪天蓋地的朝着他們這群人覆蓋了過來。真是鋪天蓋地的感覺,雖然只有十來只箭,但是弩機特有的強力機簧和破風聲,讓人感覺不知道多少支弩箭射過來一樣。
雖然是承平日久,但終歸是京衛精銳,這被挑來的時候,還特意言明要身手好的,所以就算是猝不及防,眾人在短短的驚愕之後,也迅速的反應過來,這一波弩箭,雖然將前面三五人射到,但是後面的人,卻也是紛紛翻滾避開,躲過了襲擊。
山坡上的人,顯然不會給他們喘氣反應的機會,這弩箭一完,數十個人影,揚着利刃,從兩邊山坡上就沖了下來。
“結陣!結陣!”秦武大聲的喊道,身後的轎子已經放了下來,兩個轎夫還是家人什麼的,也已經抽出腰刀,站在了他的身後。
驚慌失措的護衛們,聽的有人大喊,登時就有了主心骨,一個個咬牙抽出了兵刃,很快的圍着秦武,結成了一個小小的圓形防禦陣形,只不過看着悶不出聲的朝着自己殺來的那些人影,他們一個個臉色變得蒼白無比。
對方比他們人多,多很多。
吳虎臣要爬起來,卻被錢無病死死的按着。錢無病在弩箭一結束的時候,就探頭判明清楚了眼前的局勢。
對方至少兩倍於自己的這些人,又是蓄謀已久的伏殺,在這官道上,連個依仗都沒有,再結陣也免不了一個被人擊破的下場,他可沒有忘記,道路前面那幾具被釘在地上的屍體,人家有弩機,結什麼陣都是白搭。要不是這弩機裝填麻煩,人家都不用現身,直接就能射殺了自己這些人。
現在起身和同伴們結陣,下場一定不怎麼好,他稍微一猶豫,就有了決定:逃!
“走!”他低聲對着吳虎臣喊道,前面殺聲漸起,他們趁着混亂,沒準還能逃得一條性命。他不過是身手好點而已,又不是百人敵萬人敵什麼的,銀子沒了,可以再賺,性命沒了,那就什麼都沒了。
“王老爺!王老爺!”吳虎臣趴在地下,指着前面。
錢無病抬起頭,他們本來就是在青布小轎的後面,這轎子裏傳來的動靜,眼下是看的清清楚楚。一柄利刃在他們面前自上而下的劃破了轎布,然後一個人影從轎子中滾落了出來,摔倒在黃土滿地的地上,此刻那滿面塵土和他們面對面的,不是那被錢無病發了好人卡的王老爺是誰。
“王老爺,我護着您走!”錢無病心念一轉,將王老爺攙扶了起來:“賊子人多勢眾,兄弟們抵擋不了多大一會,那邊有個林子,咱們進了林子,走脫起來,就容易多了!”
王老爺點點頭,任由他扶持起來,錢無病發現,他模樣雖然有些狼狽,可這眼中,除了一股濃濃的恨意,卻是沒有什麼驚慌失措的眼色。
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這些人擺明了是為了這王老爺而來的,若是走脫不掉,自己和虎臣或許還多了道護身符,若是能走脫,哼,那這救命之恩,這打賞難道還少得了么?
錢無病一邊心裏盤算着,一邊和吳虎臣一人一隻胳膊,攙扶着這位王老爺,飛快的朝着遠處的林子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