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落魄錦衣 賺錢娶妻
天還沒有黑,八月的天氣,蚊蟲之類的,已經沒有盛夏那般猖狂了,這個時節,這個時辰,一張藤椅,一把蒲扇,在院子當中一坐,那真真是神清氣爽,若是有茶酒佐興,邊酌邊飲,看小輩竹馬繞榻,一家人同敘天倫,吳大忠覺得,那他這輩子也就沒什麼可以值得遺憾的地方了。
院中有一棵桂花樹,不知道多少年歲,微風輕輕從樹梢拂過,金黃的桂花便簌簌灑落些,然後風兒便將這些細細小小的花瓣,送得滿園都是,整個院子裏,也因此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桂花清香。
錢無病便是在這紛紛揚揚的花雨中,走進門的。
吳大忠就坐在院子的桂花樹下,有滋有味的抱着一個小茶壺哧溜着,看着自己的毛腳女婿進門,眼皮子在他手上拎着的鮮肉活魚先掃了一眼,然後才慢條斯理的點點頭,老丈人矜持的樣子擺得十足。
倒是他身邊正在陪着他說話的嫣然,看到錢無病進來,黑漆漆的眼睛就是一亮。
“無病哥!你來了!”小丫頭站了起來,臉微微紅着,一件青布罩花襖子穿在她的身上,不見臃腫,反將她身體的線條,勾勒得十分勻稱。小門小戶的,未婚夫妻見面沒大戶人家那麼多講究,更別說兩人青梅竹馬長大,她臉上除了欣喜之色,倒是也不怎麼忸怩。
錢無病將手中的肉魚遞給吳嫣然,微微笑道:“我來看看吳爹和你,辛苦你去整治下,待會我陪吳爹喝兩盅!”
吳嫣然紅着臉接過東西轉到后廚去了,倒是吳大忠看到自己女兒這副模樣,鼻子裏狠狠的哼了一聲:“看我,我可沒這個福分,要不是嫣然這丫頭勾着你,只怕八抬大轎也抬你不來吧!”
“說啥呢,不就是這到劉主事家裏坐探,沒來陪你聊天嘛,你還擺上譜了!”看到嫣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錢無病回過頭來,他不樂意了,老頭這是閑的慌?訓兒子還不夠,還想訓訓女婿?
“你那狗屁差事,不說也罷,錦衣衛當到你們這輩份兒上,也夠丟人了!”吳大忠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很是不屑的教訓着錢無病。
他有這個資格,雖然錢無病這小子有點桀驁,但是他是誰啊?他可是錢無病的未來泰山,錢無病他老爸的拜把子兄弟,要不然,他會將自己閨女許給這傢伙?打小看着錢無病長大,對這小子的脾氣,他可是比誰都清楚,這小子,就是一個面冷心熱,外加有點不修口德的主兒。
“你爹當錦衣衛那會兒,那才叫威風,雖然你爹幹了一輩子,也就是個小旗,可這走出去,街坊鄰居哪個不給面子,這從街頭走到街尾一趟,街坊們送的東西,放家裏都夠過三五天日子了,你要有你爹一半的風光,我也不為嫣然擔憂了!”
“你叫我來,就為說這個?你要說這些,那我可走了啊!”錢無病最不願意聽這老頭扯他爹當年的風光史,一個小旗,又有什麼風光的,做個百戶千戶,那還差不多,最好混個世襲,可要是那樣,自己現在至於如此潦倒嗎?
“你給我坐下!”被人打斷說話,吳大忠很是有些不爽,放下手中的茶壺,身子坐了起來。
“叫你來,有正事呢,要不是你是老子的女婿,手下還有幾分把式,這好事還真輪不到你!”他抬頭看了在一邊聽着他們說話的吳虎臣:“二子去幫你姐,在這裏杵着幹什麼!”
支開自己的兒子,這還真的有事?錢無病看了吳大忠一眼,這誇自己身手不錯,這是個什麼意思?
說起身手,這大概是錢無病唯一值得驕傲的地方了,這軍戶家的孩子,除了舞刀弄槍,總不能去學讀書人識文斷字去吧!有這個心也沒這個錢啊,所以,打熬身體,幾乎是所有軍戶家的孩子的必備科目。老錢家祖上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一路拳法,雖然招數不多,但是顯然老錢家世代武人,也是識貨的人,這路殘缺不全的拳法愣是被他們家當作了傳家的技藝。
錢無病自幼打熬身體,練習這路拳法,這身手就是在百戶所里,也是算得排的上號的,這還是他有心隱瞞了的後果,有幾招威力奇大的招數,他自學會起,從沒在別人身上試過,他爹教他的時候,說的很清楚,不到生死關頭,這些招數,那是決計不能用的。
“我不攙和那些事情,除非是上頭的意思!”錢無病一口就回絕了,衛所里的錦衣衛,經常被人叫去給人助拳,賺幾分幾兩銀子的外快,這他是知道的,不過他從來不攙和這些事情,錦衣衛是天子親軍,可不是街頭任人吆喝指使的閑散漢子,那點外快發家是別想了,也就貼補個吃喝用度,他還真不缺這點錢。
“你聽我說完好不好!”吳大忠沒好氣的說道:“我知道你不想攙和什麼,要有這這種事情,我叫虎頭和虎臣去可以了,用的着乾巴巴的叫你來!”
說完這句,他用一種很怒其不爭的眼神看着錢無病。
“你也不想想,你今年十八了吧,嫣然也快十六了,你們兩的事情,總該辦了吧,再拖下去,我家嫣然可就成了老姑娘了,這成家立業,不要花銀子啊,就憑你那點要死不活的餉錢,你是要我家閨女嫁過去了跟着你喝西北風嗎?”
“嗯,我這不是在存銀子嗎?”錢無病一說到這個,也有些頭疼,他那家裏耗子進去了都要哭着出來,自己那點餉錢,一個人吃堪堪有餘,兩人吃就有些不夠看了,加上辦喜事,這也得花上一大筆銀子,一輩子的事情,總不能讓嫣然受委屈吧。雖然他很確定嫣然不會太在乎這個,但是,作為一個男人,讓自己的女人不能風風光光的進門,還要跟着自己吃苦,那算什麼事情!
“有人找些人手,護衛着去一趟天津,沒準還要去一趟大同,這一趟下來,你娶嫣然的這些開銷,不就是有着落了嗎?”吳大忠神秘兮兮的說道:“人家指定了,要咱們衛所的人,別的人想接這買賣,人家不知道根底,還不要呢?”
“那人是什麼來路?”錢無病皺着眉頭問道,聽起來貌似不錯,全部找官兵護衛的話,那麼應該不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亂七八糟的事情。
“你知道是貴人府上出來的就成了,這些人,對於那些江湖市井上的人,肯定是信不過的,還是咱們大明的官兵可靠啊!太祖爺傳下來的江山,還不是靠咱們給皇上看着的嗎?”吳大忠又端起了茶壺,“去天津,一個人十兩銀子,去大同的話,另算!”
錢無病有些心動了,這十兩銀子,都快差不多他半年的餉錢了,萬一跟着去大同,那這一趟回來,說不定真的就可以把嫣然娶回家去了。
“那眼下我這身上這差事?”他眼下的差事,是在禮部一個主事家裏坐探,這是錦衣衛的職權,也就是錦衣衛派人進駐官員家裏,監視官員們有沒有什麼不法行為,如今都已經成了定例了。一想到這個,他又有些發愁起來。
“你這差事,乾和不幹,有區別嗎?”吳大忠嗤之以鼻,“以前你爹干坐探這活,不是侍郎家,就是御史家,眼下你們錦衣衛居然連一個七品主事家也放坐探,這真是人閑的沒地方去了,隨便告個假就是了,你看有人管沒人管?”
“成,我聽吳爹的!反正你總不會害我!”錢無病點點頭,這話說的在理,錦衣衛被東廠都壓得喘不過氣來了,錦衣衛能幹的,東廠也能幹,錦衣衛不能幹的,東廠還是能幹,大夥不就是混一分糧餉嗎?眼下這事情,給上頭知會一聲,還真可能沒人管,錦衣衛里閑着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啊!
“我害你,我害你會捎帶着連我兒子一起搭進去嗎?”吳大忠一臉的鄙夷,直接忽略了錢無病的擠兌:“這事情,虎臣也要跟着去,這小子有點愣,一個人出去,我怕給人賣都都不知道,你老成些,給我看着點他!這混小子糟蹋了家裏這麼多年糧食,也該為家裏賺點貼補了!”
錢無病義無反顧的點點頭,這就算談妥了這事情。吳大忠又和錢無病扯了幾句閑話,看到他有些心神不寧老往後廚瞟的樣子,吳大忠沒好氣的揮揮手:“去去去,叫虎臣去接他哥,算起來快下值了,你去和嫣然說說話幫幫手吧,這丫頭,整日裏念叨你,也不知道你這混小子,有什麼值得念叨的!”
錢無病如逢大赦,起身那叫一個快啊!三步兩步,就跨進了后廚。
吳虎臣正在和他姐姐低聲說著什麼,見到他進來,很是曖昧的朝他眨着眼睛笑了笑,立刻就要閃人。
“你爹叫你去接你大哥回家吃飯呢,別又讓他跟着他那幫狐朋狗友鬼混去了!”錢無病衝著吳虎臣的背影叫了一句,只聽得外頭隱隱傳來吳虎臣的回答聲,這傢伙卻是已經去的遠了。
“真香啊!”錢無病誇張的吸了一下鼻子:“娘子你的廚藝,那是越來越好了!”
“誰是你的娘子!”吳嫣然抿嘴笑罵道,眉梢卻蕩漾着喜色,顯然這話非常受用。
“還能是誰,當然是眼前這位賽若天仙小娘子了!”錢無病腆着臉湊了過去,手上變魔術一樣,出現了一支釵子。
“咦!”吳嫣然丟下手中的夥計,將手擦了擦,拈起了這支木釵,笑盈盈的將頭髮一綰,將木釵插了上去。
“好看么?”她歪着腦袋,看着自己將來的良人。
“嗯,好看!”錢無病一本正經的說道:“這支釵子好造化,居然能有這麼一位漂亮的主人,哎呀,我簡直羨慕死了!”
吳嫣然心裏美滋滋的,微微有些害羞的低下頭,手裏拈過廚台上的菜蔬整理着:“爹和你說什麼了,我好像。好像聽說你們兩在說我的事情!”
“吳爹說了,叫我準備一百兩銀子的彩禮,不然的話,休想摸到他那寶貝閨女的裙角兒,更別說將他的寶貝閨女娶回家了!”錢無病臉色一變,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我趁着這個空,悄悄的進來,就是為了和你商量,嫣然,要不,咱們兩個私奔了吧!”
“你要死了啊!”吳嫣然嬌嗔着,將一把青菜朝着他沒頭沒腦的打來,“人家問你正經的呢?”
“好吧,好吧!”躲過這一陣青菜打擊,錢無病舉手投降了:“剛剛是說的不正經的,現在說正經的了,吳爹給了找了個活計,得出門幾天,嗯,最少也能賺個十兩八兩銀子的,我和吳爹說了,這活計做完,回頭就娶你過門!以後我再想嘗嘗我娘子的廚藝,就再也不用往這裏跑了,在家裏舒舒服服坐着就行了!”
“我爹答應了么?”吳嫣然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傻子都看得出來,她眼中的喜悅。
“嗯,答應了!”錢無病輕輕的從背後摟住她,在她耳邊說道:“你就在家裏安心的準備自己的嫁衣吧,等我回來,你就是我錢家的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