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牛不畏虎 公公快跑
若是說人什麼時候最能發揮全部的能力,有個答案是毫無疑問的——逃命的時候!
身後慘叫連連,錢無病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自己的那些夥伴發出的,他也不敢回頭,這個時候,一個遲疑,一個耽擱,也許就要付出性命的代價,若是他們攙扶的這個老宦官的性命,他到是不怎麼在乎,但是若是他和吳虎臣的性命,那他可就在乎得緊了。
被他們兩人攙扶的老宦官,此刻就在他的兩條腿上,發揮了他全部的能力,兩個年輕小夥子攙着他一頓狂跑,他居然跌跌撞撞的跟得上,只是當他們跑到林子邊緣的時候,他已經喘得有如一個破敗的老風箱了一般。
這個時候,錢無病才堪堪回過頭來,朝着來路望去,待到他看清楚眼前的情形的時候,心下頓時就是一沉。
就這麼一陣功夫,秦武身邊就只剩下六七個人在苦苦支撐了,賊人們雖然躺了下幾個,但是,護衛們倒下的更多,而且更要命的是,有人已經發現了錢無病幾人逃開了,幾個拿着刀的賊人,正在試圖越過秦武他們朝着這邊衝過來,而秦武等人左支右絀,顯然是已經豁出命來阻擋這些賊人了。
“虎臣,你帶王老爺走,我攔他們一攔!”見到兩個人終於越過秦武他們朝着他們這邊跑來,錢無病不顧還在地下大口喘氣的老宦官,一把將他拎了起來,推給吳虎臣。
“不!”吳虎臣乾脆利落的拒絕了錢無病:“你叫我在你身邊五步以內的,你不走,我哪裏都不去!”
錢無病朝着老宦官看了一眼:“還能跑嗎?王老爺?”
“能!”老宦官大口的喘着氣。
“好,你朝着林子深處跑,我們兄弟為王老爺擋一陣,若是有命,我們兄弟再來尋你,否則的話,王老爺就自己保重了!”
老宦官仔細的看看着他們兩人,彷彿要把他們兩人死死的記住一樣:“我還不知道你們兩位的名字!”
“錦衣衛錢無病,吳虎臣!”錢無病報出兩人的名字,不再啰嗦,身形一動,朝着來敵撲了過去,而吳虎臣也不甘示弱,緊隨其後。對付幾十人錢無病落荒而逃,但是若是對方只有兩人,只要這兩人不是禁中的高手,錢無病覺得自己還有幾分把握的。
“錢無病,吳虎臣!好,好!”老宦官輕輕的念了一下,看着已經廝殺在一起的幾人,不再停留,跌跌撞撞的朝着林子深處跑了進去。
自己這邊兩個人,對方也只有兩個人,只要速戰速決,等到對方的援手趕上來的時候,了結了對方,自己和虎臣還是可以脫身的。真當我十幾年的功夫白練了么,簡直是欺人太甚。
錢無病在一看到對方只有兩人的時候,就做出了這個決斷,他不是挨打不還手的乖寶寶,再說,不撂倒這兩人,他和虎臣也脫身不得。他對自己的身手,還是很有自信的。至於吳虎臣,廝殺的經驗雖然沒什麼,但是也是跟着他爹和自己練了這麼多年,也不是什麼好相與之輩。
至於這王老爺,若是逃掉了,自己和虎臣也對得住人家付的銀子了,逃不掉,那就是他的命不好了。錢無病一刀格開對方當頭劈下來的一刀,身子一錯,左手化掌為拳,腰腿發力,正正轟在對方空門大開的肋下。
“開山破!”錢家不傳之秘,錢無病保命三大招之一,聚全身精氣神於一點,以點破面,無堅不摧。
被一拳正正轟在肋下的那名賊人,揚着兵器的右手尚高高揚起,保持着被錢無病格開的姿勢,腦袋卻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看着自己的肋下,眼中似乎一股猶然不敢相信的樣子。
時間在這一瞬間,彷彿突然凝滯了下來。
噹啷一聲!凝滯的畫面好像被這一聲驚動,又重新開始流動起來。
賊人手中的兵器掉在地下,而與此同時,他的口鼻耳中,同時湧出了絲絲鮮血,這看似毫不出奇一拳,竟將他的肺腑心脈,一拳震碎。而他的身形卻是沒動,所有的拳力,悉數被他的五腑承受了過去。
只聽得他“荷荷”兩聲,長大的口中,飆出一股血箭,然後他整個人,就如同一隻爛麻袋,“嘭”的一聲,倒了下去。
一拳得手,錢無病眼前一黑,全身頓時一陣疲憊,這看似輕巧的一拳,卻是幾乎凝聚了他全部的精氣神,讓他有一種全身力氣被瞬間抽空了的感覺,他有些明白了,為什麼他爹為什麼反覆告誡他,不到生死關頭,不要用這一招的原因了。
而另外一個賊人,尚自沒有想到一個照面,自己的同伴就被對方放到了,正乒乒乓乓和吳虎臣打個不停,移動間一個不慎,雙腳被腳下同伴的屍體,絆了一個踉蹌,錢無病哪裏肯放過這個好機會,趁着對方立足未穩,提起精神,一刀就撩了過去,將對方的後路封死。
前有利刃,后也有利刃,那賊人不甘的嘶吼一聲,兩柄利刃穿胸而過,賊人登時了賬。
“走!”錢無病抽出刀,將尚自身子還在微微發抖的吳虎臣一拉,朝着老宦官離去的方向跑去。
“姐夫,我殺人了!”一路狂奔,吳虎臣居然還能抽得出空暇來說話,從他微微發顫的聲音,錢無病實在是不知道,這少年是因為興奮還是害怕。
“殺的賊人而已!不用擔心!”錢無病大聲安慰着他,吳虎臣畢竟不是他這個錦衣衛,就算他以前沒殺過人,這血也見了不少,而且真要說殺人的話,錦衣衛內有些手段比直接殺了對方要狠的多,他倒是不覺得殺兩個賊人有什麼。
有了錢無病這句話,吳虎臣似乎心裏踏實了很多,衝冠一怒,伏屍五步,他心裏全是廝殺之後的興奮,哪裏有絲毫害怕,初生牛犢不怕虎,說的正是他這般十五六的少年。
一口氣跑了差不多三四里,身後的廝殺聲早已經消失半天了,錢無病這才停下腳步,大口大口的喘勻着呼息。如果這些賊人稍微常識的話,這“逢林莫入”的忌諱,他們應該知道。即使對方有膽追上來,只怕也不敢像他們兩人這般狂奔。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林子中,會不會看不見的地方,遞過一把能要他們性命的鋼刀來。
“好了,賊人們應該追不上來了!”錢無病大口喘着氣,拍了拍吳虎臣的肩膀,“休息一下!”
林子裏很安靜,安靜得連鳥聲也沒有,只有他們呼呼的喘氣聲,兩人一邊調勻氣息,一邊看着對方,誰都也不知道,好好的一趟差事,怎麼就變成了這亡命的奔逃,或許,兩人心裏都在疑惑,那王老爺,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這麼多人等着要他的性命。
半盞熱茶之後,兩人喘勻了氣息,吳虎臣這才有些猶豫的開口問道:“姐夫,咱們現在怎麼辦,去報官還是回家?”
“你確定你爹在咱們出發之前,就收了王老爺的銀子?”錢無病環顧四周,看不見那王老爺奔逃過留下的痕迹,正在有些懊惱,聽吳虎臣這麼一問,不由得將心裏的擔憂說了出來。
“嗯,五兩一錠的銀餅子,足足四個,我親眼看到的!”吳虎臣點點頭,很是認真的說道。
“這一路來,也沒看見那王老爺,按理來說,他上了年紀,不應該比咱們還快啊,要是你爹沒收錢,那咱們今天就算白乾了!我得問個清楚。”
“也是哦,咱們今天算是救了他的命吧,他這麼有錢,不差銀子使,總得酬謝一下咱們,姐夫,你說他會不會已經被那些賊人拿去了?”吳虎臣深以為然的再次點點頭。
“這個我們就管不着了,咱們該做的已經做了,總不成為他把性命搭上去,報什麼官,官道上死了這麼多人,這地方官府要是還不知道,那這官也就當到頭了,咱們回家!”
兩人正在說話,不遠處的灌木從中,突然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兩人此刻已經是驚弓之鳥,登時就是一驚,錢無病將食指豎在唇間,示意吳虎臣不要說話,做了個手勢,兩人拎着刀,躡手躡腳的朝着灌木從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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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岳這一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他知道新皇登基之後,劉瑾這些人得了勢,他們這些宮裏的老人,肯定就成了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更別說他不僅僅領着司禮監的掌印,還提督着東緝事廠,這樣的位置,在先帝在的時候,靠着自己的勤勉忠誠,尚可以維持,無人敢於輕視。但是這先帝一去,照拂他的參天大樹倒下了,換成和自己沒什麼情分的少年天子在那龍椅上話事,這位置,就成了惹禍的根苗了。
王岳不是一個貪戀權勢的人,他活了六七十歲,還有什麼看不透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得勢小人不饒人,劉瑾是小人,他很早就知道。
他明白,要保全自己,想要得個善終的話,就堅決不能念棧不去,所以他自請離開司禮監,離開東廠廠公這個位置,去南京養老,這已經明明白白的向劉瑾擺明了態度:我不是你的敵人,甚至,連你的攔路石都不是。
為了不刺激劉瑾,甚至他這次離開京師去南京,除了自己貼身多年已經形同子侄的秦武和兩個忠心家人,他連東廠的一個人手都沒用,就是秦武找幾個護衛的人手,也是從京中各衛尋來的,真可謂輕車簡從到了極點。
可即便是這樣,在這官道之上,還是遭到了狙殺,他不由得心裏大恨,劉瑾啊劉瑾,難道你就一定非得要取了我的性命才肯罷休么?
在他的計劃中,他會從京師到天津,在由天津走水路到南京。到了天津,他即便不用東廠的人,也堪堪有了自保之力了,提督東廠多年,他總歸還是安置了一些自己的人手的。至於到了南京,劉瑾爪牙再囂張,怕是也伸手不進去吧,滿朝文武現在都要買劉瑾的帳,但是,南京的那些勛貴們,怕是對這個小人,卻是未必感冒也未必買賬!他王岳做為南京鎮守太監,老老實實的守着自己一畝三分地,憑着以前在勛貴中結下來的善緣,得個善終應該是沒多大問題的。
可是眼下,還有沒有性命能到天津,都是難說了。
前面傳來腳步輕輕踩着樹葉枯枝的聲音,王岳的心一下就提緊起來,玩命一般的狂跑了這一陣,他已經是渾身無力四肢癱軟,這個時候,若是劉瑾派來殺他的那些爪牙,他連一逃之力都沒有了。
他屏着呼吸,從灌木的縫隙中看了過去,斑駁的樹影中,兩個有些熟悉的人影出現在他的眼前,他長長的吁了一口氣,還好,是自己的人。
“錢校尉,吳校尉,是我!是我!”
灌木中突然鑽出一個滿頭枯葉蓬頭垢面的人,錢無病和吳虎臣想都沒想,手裏的兵器就要招呼過去,對方卻突然出聲,兩人的身形一下子就愣住了。
“是王老爺?”吳虎臣試探的問道。
“是我,是我!”王岳手忙腳亂的拂開頭上臉上的枯葉:“兩位壯士也脫險了!?”
“王老爺,你跑的可真夠快的!咱們兄弟差點都追不上了你!”錢無病看這對方狼狽的樣子,不禁暗暗笑了笑,這哪裏像是昨日晚上那做派十足的王老爺,分明就是一個山野老叟的模樣。
“人老了,不中用了!”王岳嘆了口氣,有些期盼的看着他們兩人:“秦護衛他們,沒有逃出來?”
錢無病的微微搖搖,這讓他的心情頓時灰暗了幾分。
“只怕是逃不出來了,我們離開的時候,秦護衛身邊,就三四個人了,賊人還有二三十人,又有弩機助陣,秦護衛他們,只怕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