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半神半妖
沈復驀然心驚，原來周老前輩入夢傳授兵法就是為了讓自己替他清理門戶！
周知不待沈復應答，兀自說道：“如果將兵法比作武功，你不過是會一些招式罷了，而他既懂招式，又有內功。但是……”
周知頓了頓，嚴肅地說道：“這幾日來我已經將《兵解》傳給了你，這便等同於你的招式有了內功。小子，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已是我周知的弟子！明隱之士，乃以匡扶天下為己任！”
激揚之辭，聽得沈復血脈賁張。饒是如此，沈復心中卻疑惑百出，梁文仲一臉正義為何會欺師滅祖？周知是如何做到入夢傳授兵法？為何周知說的是明隱之士，難道還有暗隱之士？
待沈復排序好疑問之後，不覺地嘿嘿一笑，說道：“周老前輩，雖說我明華閣尊奉無為之道，閣中亦無明文禁止一徒多師。但是……”
沈復學着周知，打了個轉折，方才說道：“你若不授業解惑，我便……”狠話一出，沈復便覺自己根本就沒有周知的把柄可捉，情急之下，突然說道：“我便把《兵解》還給你！”
已經灌注腦海的知識，又該如何還回去？
周知苦笑不已，說道：“想知道什麼，你問便是。”
沈復滿意地點點頭，一是周知答應以誠相待，二是周知太他娘的聰明，輕易便懂“授業解惑”的真正意思。
如此一來，三言兩語便能將疑惑的原委說清楚，這可能省不少的時間！
沈復問道：“他為何欺師滅祖？”
周知漠然應道：“《兵解》。”
原來是沒有傳梁文仲《兵解》，所以便反目成仇，將自己的授業恩師送進鬼域大牢！
但這回答也太過簡潔了，分明就是故意刁難！
如此一來，這簡潔明了的對話將比長篇大論還要耗費時間。但是沈復不但沒有露出煩躁之色，反而很喜歡這種“鬥智斗勇”的比斗！
沈復亢奮問道：“理由？”
周知徑直說道：“其心不正！”
思緒飛速，沈復依舊想不明白風度翩翩的梁文仲為何會其心不正，遂問道：“何以見之？”
周知接話說道：“《兵解》。”
這老頭兒，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話兜回來了！
沈復理了理思緒，終於總結出來了，為得《兵解》，梁文仲無所不用其極，而周知以此給梁文仲下批語。
問題解決了一個，接着便是下一個了。
當沈復問起周知如何做到入夢這些神乎其神的術法時，周知便再次用簡潔的語言去考查沈復的推斷能力。
二人一問一答，最後沈復終於弄明白了箇中玄機。
原來，這所謂的入夢，不過是一種名為“莊周夢蝶”的幻音術，在一個人神志迷糊時最容易得手。
如此，便能探尋他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當沈複目帶精光，赤（裸）（裸）地表現出要學習此術時，周知卻一口答應下來，旋即傳給了他心法口訣。
末了，周知彷彿看穿了沈復要以此術探聽秦香內心的小心機，竟鄭重地宣佈了幻音術的道條——不可其心不正，任意施放。
沈復生怕其要自己指天發誓，連忙問起了第三個問題，以此岔開話題。
何為明隱之士？
經過一番輕鬆的交談，沈復了解到，隱士中分為兩大派，一派則是以周知為首的明隱之士，旨在兼濟天下；一派則是以若愚為首的暗隱之士，意在獨善其身。
兩派隱士每三年都會舉行一次“論道”，而勝出的那一派，便可得第一隱士的稱號！
而周知已將《兵解》傳給了沈復，由此可斷定，周知已經將梁文仲從明隱之士中剔除，並將沈復視為唯一傳人。
如此，沈復不得不在明年春期參加三年一度的論道大賽。雖然沈復對此第一隱士的稱號無甚興趣，但一想到能舌戰群雄，便一口答應下來！
片刻。
周知面色沉重地說道：“第一隱士不過是個虛名，但若無此虛名，明隱之士又怎能撥亂反正，為天下蒼生謀福祉？”
至此，沈復才真正明白過來，周知這老頭兒竟然是個半神半妖的聖人。爭奪第一隱士之名，實為不得已而為之。
所謂因勢利導，方可無所不為！
一想到這，沈復便覺與周知親近了幾分，說道：“老頭兒，聽你的意思，梁文仲必反璇璣王朝？”
“這個老頭兒目前還不能下評語。”
周知似乎對老頭兒這個稱呼很受用，下意識地也稱自己為老頭兒。
“但老頭兒能評斷的是，三年之內，他必將攻打北邙國。”
這北邙國可是秦師叔與五弟的故鄉！
沈復心中一寒，狐疑不定地問道：“老頭兒你這結論是怎麼得出來？”
周知輕哼一聲，說道：“聖上雖已立太子，但聖上老當益壯，太子並不會這麼快登基。他便藉此時機，為三皇子樹立威望，而又有何榮耀比得上覆滅北邙國？”
“如今，他所缺的便是兵糧。這兵尚且能徵召調用，但這糧卻被太子壓得死死的。因此，他便在此採礦，以備軍需！”
二人對鬼域地牢的看法竟然不謀而合！
沈復不禁問道：“北邙國可有勝算？”
周知只當沈復是要與自己談論天下大勢，徑直說道：“北邙國內有寵妃專權，外有強敵環伺，若無力挽狂瀾之人，國之將傾。”
沈復聽罷，隱約猜出了秦素華南歸的原因，想着想着，腦海里竟然跳出了秦天的身影，那個被生身母親親自廢為廢人的五弟，會否就是老頭兒口中那個力挽狂瀾之人？
若真如此，憑秦天的才能，沈復堅信，北邙國要偏安一隅，並非難事！
只是，秦天生死不明……
周知並未察覺到沈復的異樣，兀自說道：“天下紛擾，莫過於勢，勢起而生，勢去而隱。小子，你所需要做的不是逆天改命，而是順天應命。”
所謂的順天應命，自然就是因勢利導。
兵法如此，天下亦如此，而這也恰恰是蘇照影開創明華閣的宗旨！
就在沈復兀自出神之際，忽聽周知說道：“小子，梁文仲心智過人，善用局中局，逆天造勢，他日你與他一戰時，切記要步步為營，當斷即斷。”
步步為營，當斷即斷……
沈復默念數次之後，牢牢記在了心上。片刻之後，忽覺這氣氛過於沉重，便笑道：“你怎麼覺得我必定會與他一戰？”
周知淡然說道：“不是覺得，而是斷定。”
沈復面色有些沉重，心想着雖然接觸老頭兒的時間並不長，但已經深刻領教到了老頭兒那半神半妖的才智。
老頭兒究竟是靠什麼而得出這樣不容置喙的結論？
沈復不但想不出其中依據，反而越理越亂。半晌，沈復無奈地問道：“理由？”
周知的影子忽然躺了下來，幽幽說道：“他難道只是為了那個表面的理由而把你關進鬼域嗎？並且與我只是一牆之隔？”
局中局？
沈復陡然一驚，思緒如陷泥沼，不能自拔，自然也沒太在意周知那有些異常的動作。
腦海中不知道撞擊了多少次暗礁，沈復才找到了指路的明燈。於是沈復開始總結這次的航行……
杜衡告發了沈復此行的目的，梁文仲一怒之下便將沈復收監。
沈復所住的牢房與周知只是一牆之隔，而周知與梁文仲之間有《兵解》糾紛。
梁文仲應也知道自己索取無功，便想通過沈復來竊取《兵解》。
但是梁文仲為什麼會如此確定，沈復必定會將《兵解》交出來，並且周知也只是口傳了《兵解》。
沈復順思不得，便反推回去：無論梁文仲有何后招，他能確信自己會交出《兵解》的前提是，周知必須將《兵解》傳給自己！
而一牆之隔的周知會心甘情願交出《兵解》的理由是什麼？
難道僅僅是因為自己是麒麟之才？
不可能！
沈復立馬否決了自己的推斷，卻下意識地看向周知的影子，期冀這個半神半妖能打點天機給他。
孰料這一“求救”，沈復隱隱看見周知的影子在發抖！
沈復以為看錯了，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沒錯，周知的影子確實在打顫！
老頭兒中毒了！
沈復大聲喊道：“老頭兒！老頭兒！”
周知並沒有回答，只是雙手緊抱，蜷縮成團……
沈復駭然，繼續喊道：“老頭兒！你應我一句！”
說完，急躁難安的沈復想也不想便攥起了拳頭，雨點也似落在了嶙峋的石牆上……
“老頭兒！老頭兒！”
幾近咆哮的聲音充斥着十八層，餘音與迴音相雜，聽之，似有着遏制不住的顫抖……
咚——咚——咚——
顫聲之中竟有着撞擊的聲音！
沈復知道，這並不是拳打石牆的聲音，因為自己的雙手已經血肉模糊，根本就沒有再敲打石牆！
這聲音……
是從極地寒冰上傳來的！
沈復猛然轉身，便見高升手裏竟然多了一根鐵棍，細細一看，這與老王敲打石門的那根鐵棍一個樣式！
牢房中不可能有精鋼打造的鐵棍！
那這高升究竟是何來頭，竟然能弄到鬼域的鐵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