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無主博弈
梁文仲斜靠在輪椅之上，說道：“願賭服輸，你們堂堂明華閣，該不會想出爾反爾吧？”
話剛說完，休整之後的天策軍“唰”的一下，紛紛將弓弩長槍對準了明華閣眾人，同時將他們盡數包圍起來。
梁文仲掌控全局之後，不無深意地看着秦素華，語帶雙關地問道：“太子妃，據聞你與拓拔太子伉儷情深，卻不知道你是否在北邙國民心中，有着同等的位置？”
秦素華立馬便聽出了這話中深意，平淡無奇的詢問竟是綿里藏針，一是證明他可以隨時都可以取自己的性命，一是表明他遲早都會攻打北邙國。
若不是為了沈復這個麒麟之才，想必他早就辣手摧花了……
秦素華不卑不亢地說道：“素華從不在意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位置，素華在意的是他們在我心中的位置，比如說少帥您。”
“哦……”梁文仲饒有興趣的問道：“那不知太子妃是如何看待梁某的。”
“少帥經天緯地，自然是人中龍鳳。”秦素華直視梁文仲，說道：“但不知道少帥可曾聽說過一句話？”
梁文仲不嗔不怒地說道：“請太子妃明言。”
秦素華拈花一笑，說道：“凡事只可九九，不可十足。”
梁文仲端正了身子，雙目如鷹直逼秦素華，片刻後方才說道：“太子妃是要梁某放過爾等？”
“非也。”秦素華搖搖頭，說道：“素華不過是想提醒少帥一下，切莫忘記天數一說。”
“天數……”梁文仲目望晴空，眼裏蒼茫一閃而過，旋即說道：“那隻不過是弱者為自己的失敗所找的借口。”
片刻后再說道：“今日非我不給你們機會，只是你們把握不住罷了。而今還要與我詭辯，太子妃你貴為一國之妃，難道就不覺得理屈嗎？”
這梁文仲不但制軍有術，更是思維敏捷，短短數語，便將秦素華堵得啞口無言。就在此際，恢復神志的沈復站了出來，決然說道：“我跟你走！”
未等明華閣眾人反應過來，沈復徑直走到梁文仲面前，凜然說道：“但你必須放了他們！”
梁文仲喟然一嘆，朗聲說道：“好！”
目不斜視的沈復抬起了手，說道：“擊掌為誓，以作憑證！”
梁文仲微微一笑，旋即放下了羽扇，舉掌迎來……
“啪”的一聲清脆之聲頓時飄散在蒼茫曠野，秦素華聞之，只覺茫茫天地，從此再無安寧……
盟誓已定，沈復轉身返回，對二絕師說道：“二位師叔伯，復兒無能，自當承擔一切後果。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師叔伯請多保重。”
說完，便抱拳作別，二絕師看在眼裏卻痛在心裏，正欲寬慰之際，忽聽秦香叫道：“沈復……”
沈復身心一顫，強顏笑道：“傻丫頭，哭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了。”說著便為秦香拭去眼淚，繼續道：“再哭就成花臉貓了啊。”
淚如決堤的秦香忽地撲在了沈復的懷中，以耳傾聽着沈復的心跳，以心感受着沈復的溫度，泣聲喃喃：“你又要丟下我了……”
心如刀絞的沈復緊緊地抱住秦香，耳邊私語：“等我把娘和師傅救出來，便會回來了。”
秦香大驚，正欲掙脫詢問，卻被沈復用力一抱，接着便聽沈復說道：“不要動，梁文仲觀察入微，輕易就能察覺。”
秦香嚇得一個哆嗦，顫聲說道：“你一個人去，我放心不下。”
沈復勸道：“正因我是一個人，他才不會起疑心。”
“可是……”秦香啞然，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言語。
與此同時，沈復將秦香讓出了懷抱，扶着她的雙肩，柔聲說道：“等我回來便是。”
秦香重重地點了點頭，應道：“我等你！”
待沈復走到梁文仲身邊，徑直說道：“走吧。”
梁文仲也不說話，在甲士的推動下，帶着天策軍與沈復并行離開……
“沈復！”
秦香心有不舍，不覺地喊了出來，卻只看見沈復揚手一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此地……
待沈復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斜陽之下，秦香才戀戀不捨地收回了目光，旋即將沈復的目的告訴了琴畫二絕師。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草叢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畫師二話不說，便揮出了白綾，將草叢的偷聽者捆了過來！
杜衡！
三人同時大驚，無法相信這個偷聽者竟然會是天策軍的杜衡。
秦素華正欲開口試探，便聽杜衡破口大罵：“你們竟然敢謀算少帥！”說著，便抽出了響箭……
秦香大急，舉手一揮，杜衡的手上便多出了三支銀針，而手中的響箭亦同時掉落在地。
“你！”杜衡怒視秦香，喝道：“陰謀敗露，就想殺人滅口？！”
為了情郎，秦香還真有這樣的想法，那原本就是取其性命的銀針卻在射出之際改轉了方向。
殺人是封口保密的最好辦法，但是她們不是冷血無情的殺手！根本就不會對一個無辜的人痛下殺手！
三人犯難之際，一把寒劍忽然飛了過來！
變故突起，三人不得不向後退去，與此同時，便見杜衡彈跳而起，匆忙逃離……
畫師月眉緊蹙，連忙揮出白綾，卻被一把斷斧擋了回去！而杜衡業已成功逃脫……
畫師穩定身形之後，喝道：“又是你！”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影門的黃裳！
黃裳也不管悄然走到身後的開陽與玉衡，徑直笑道：“正是我。”
惱怒的畫師冷冷說道：“你三番五次地攔截我們，所圖為何？”
黃裳把玩着寒劍，過了好一會兒才應道：“說不得。”
“你……”
畫師啞然之下，便聽秦素華說道：“看來我也是你今天的目標。”
黃裳捉起衣袖，一邊擦拭寒劍，一邊說道：“還是太子妃夠聰慧，不像某些人……”說著，便斜睨着畫師，繼續道：“蠢鈍如豬！”
畫師何曾受過如此羞辱，剛欲發作卻被秦素華攔了下來，無奈之下，也只能惡狠狠地瞪了黃裳一眼。
黃裳似乎並不急着出招，慢悠悠地擦拭着寒劍。一時間，雙方竟都陷入了沉默，死寂死寂……
這是一種近乎詭異的死寂，沒有風，沒有聲，只有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息在空氣中徘徊飄蕩。
秦傅二人莫名心驚，總覺得草叢之下，潛伏着巨大的危機！
良久。
黃裳彈了彈擦得程亮的寒劍，空氣中便傳來了一聲綿長低回的清脆聲，如龍游淺灘，鬱郁悲鳴……
黃裳滿意地收回寒劍，旋即又開始慢條斯理地整理起衣衫來……
若不是知道黃裳是殺手，秦素華三人還真的覺得眼前這個黑衣人，肯定是遇到了什麼好事，不然怎會有如此好的興緻！
一個殺手，即便沒有刺殺任務，亦不會像他那樣明目張胆地得瑟！除非他的任務就是要讓光陰停止流動！
但光陰怎麼會停止流動呢？
不會！
光陰永遠都不會停止流動，所以黃裳要做的是，讓目標覺得光陰是停止不動的！這就是作為一個殺手的最基本的技能——讓目標飽受精神上的煎熬與折磨，從而摧殘其意志，從而讓光陰停止不動！
待秦素華想明白之後，不由得望向了天際。但見白雲如龍鱗，片片金光，不知不覺竟是日落時分……
秦素華心中悵然，素凈如蓮的臉上竟閃過一絲無奈，旋即說道：“你今日的任務完成了。”
黃裳饒有興緻地問道：“怎麼說？”
秦素華似笑非笑地說道：“在大悲寺中，你故意刺殺我，只是為了製造假象，讓我以為我也是你們的目標。其實你今日的任務只有一個，就是天策軍！”
此話一出，畫師與秦香竟同時看向了秦素華，秦素華慘淡一笑，解釋道：“無論是復兒，還是我，都不過是影門的一顆棋子罷了，目的就是為了顛覆天策軍。”
秦素華看向黃裳，繼續說道：“看這光景，梁文仲那邊你們應該也已經阻截成功了吧。”
“阻截？”黃裳顯得有些意外，說道：“我們只不過是藉著你的臉面，演了一出《智取生辰綱》罷了。”
黃裳似乎想到了什麼，補充道：“還有，我們沒有劫成功。”
秦素華大驚，脫口問道：“為何？”
黃裳假裝思索了一番，不無疑惑地問道：“太子妃是要問我為何要告訴你這些，還是問我為何沒劫成功？”
黃裳等待了片刻，見其並不作答，便徑直說道：“如果是前者，我答不了你，因為這是門主吩咐下來的。至於後者……”黃裳笑了笑，說道：“也是門主吩咐下來的。”
秦素華面色慘白，強顏笑道：“看來你們的門主是要考驗我啊。”
黃裳充耳不聞，自顧說道：“守了你們這麼久，是時候去找個好地方，好好地喝上一口了。”
說完，便轉身離去……
“想走？沒那麼容易！”
畫師一怒之下，直接祭出了四條白綾，龍蛇也似攀沿纏繞，直奔黃裳！
黃裳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勸你還是收回你的白綾，不然你一定會死得很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