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歸雲山莊
依山傍水的歸雲山莊坐落於崇山峻岭之間，山腳下的青石階逶迤着山脈一直鋪到山頂，中間不時的修建有休憩的房舍與涼亭，而每走五百步就能看到二人當值把手，來到山頂便是青磚綠瓦建造的宏偉山莊。
俯瞰之下，畫廊曲直得宜，蒼松栽落有序，磅礴大氣的廣場，恢宏壯闊的大廳，庭院五進，一進一重天，有疊山之景，理水之畫，花木之色。樓閣庭房，水瀑深泉，石磯山壑，彷彿一體成形，相得益彰。
山莊外的一角，臨山而修建着一座涼亭，亭中正站着身着淺青素衣的秦素華，遠遠看去，只見衣袂裙角一任山風獵獵，眼攬壯闊河山，身沐金霞煙雲，恍似在指點這錦繡河山一般。
秦素華望眼遠眺，那蒼茫的山色在煙雲中顯得朦朦朧朧，一如現在和融安靜的歸雲山莊。算來自己到此已然大半個月了，並且距離武林大會還有五日的時間，可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明察暗訪卻不見任何蛛絲馬跡，就連明華閣那邊既無消息傳來，又不見秦天諸人前來，秦素華不禁暗暗生憂，總覺得越是這般出奇的寧靜，越是暗藏着洶湧波濤。
這屹立五十年的歸雲山莊，又是否能經得起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的摧洗？
涼亭不遠處，歸雲山莊的僕人匆匆走來，停在了亭前，恭敬說道：“秦閣主，盟主有請堂上議事。”
秦素華微微頷首，說道：“知道了。”
說完，又看了一眼眼前的如畫美景，方才轉身出了涼亭。在僕人的引領下，入了山莊，穿過廣場，遠遠便看見端坐高堂之上的武林盟主宋雲天，一身華麗錦服，舉手投足間大氣從容。而堂內右列，依次坐着流雲堂堂主楊萬里，天香樓樓主紅袖，金陵舒家舒靖。而左列前位空着，下座分別是梵音寺主持玄空方丈，太玄門門主許平川。
看着當今武林的宗師大家盡皆落座，秦素華不禁加快了步伐，待入得堂內，年歲稍小的秦素華向在座諸人一一行禮問安，方才落座左邊首座。又是一片噓寒問暖之聲過後，隨即均品起了手中的香茶。
宋雲天放下茶盞，清了清嗓子，正聲說道：“今日堂上諸位皆是當今武林數一數二的名門大派，不知有誰可曾聽說過‘十殿’這個組織？”說完，目光掃過堂上眾人，最後落在了秦素華身上，繼續說道：“秦閣主，你可有耳聞？”
秦素華微微淺笑，望了望宋雲天，心知宋雲天詢問自己並不僅僅是因為明華閣的武林地位和自己的江湖身份。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這個十殿組織，但是他的歸雲山莊與自己的明華閣自然一清二楚，他宋雲天不過是想知道自己對這個組織究竟知道多少罷了。
秦素華面帶微笑，看着眾人說道：“十殿組織於今年神秘興起，專為出得起錢的人清除障礙，剷除目標。首領是為鬼王，旗下有孟婆、孤魂、判官三大護法。有傳言說鬼王就是十年前被家師逐出中原的魔宗天問。”
堂下眾人聽完秦素華的述說，頓時議論紛紛：
“十年之期已過，魔宗想必會重返中原，以報十年之辱。”
“魔宗原也是條漢子，應該不會做出這種見不得光的勾當。”
“十年了，性情大變也是常情。”
“看來這次的武林大會，會比以往更是熱鬧了呵。”
宋雲天看着堂上諸位眾說紛紜，唯有閉目神思的玄空方丈與面色帶怒的紅袖不曾言語。於是宋雲天揮了揮手，以示安靜，淡淡說道：“武林大會旨在武藝切磋，讓後生小輩大展拳腳，為我們中原武林繼往開來。如今江湖紛擾，不僅要讓不日的武林大會順利舉行，更要維護我們中原武林這十年來的平靜。”
“是的。”眾人不約而同的應和道。
“不管十殿組織是否真與魔宗有關，這個十殿的組織遲早要拔除掉。也不管魔宗會否出現在武林大會上，只要魔宗返回了中原，就必須將他永遠的趕回北荒之境。”宋雲天說著說著，最後似有深意的看着秦素華才將話說完。
眾人又是一陣應和，而秦素華則是微微一笑，不做言語。
接着眾人討論了一下接下來武林大會的比武事宜，便各自散去了。秦素華則被宋雲天單獨留了下來。
宋雲天送走眾人，轉身對站在身後的秦素華說道：“上次秦閣主說沈老爺夫婦今次讓公子沈復代為出席，何以仍不見人影，會否有什麼不測？”
秦素華心下一怔，隨即明白宋雲天詢問沈家只是為了拉攏套近乎，遂笑道：“復兒這幾日也該到了，不會有什麼差池，宋盟主儘管放心。”
宋雲天略一沉吟，說道：“那就好。宋某本該親自登門接迎，奈何雜事紛繁，脫不得身。”
秦素華應承道：“宋盟主客氣了，何況復兒還是個孩子，當不起這般尊榮。”
宋雲天很受用地笑了笑，說道：“哪裏，哪裏。”
說完，二人便陷入了沉默。
秦素華見宋雲天面有猶豫，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故作沉思，心裏不禁好笑起來，便決定下一劑猛葯，另其直入主題。過得片刻，秦素華對宋雲天抱拳行禮，說道：“如若沒有什麼事，那素華就先行告退了。”
“等等。”宋雲天一急，連忙叫住了秦素華，稍微頓了頓，說道：“秦閣主可還記得混元手江東？”
秦素華一臉迷惑地看着宋雲天，問道：“宋盟主之意是……”
宋雲天不由得嘆了口氣，說道：“少秋送英雄帖去沈家后在回來的路上，看見了江東……”
“什麼！”秦素華驚呼，心想江東若要隱匿行蹤又怎麼讓徐少秋知道，除非是有意為之，但是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呢？
宋雲天哪裏知道秦素華是對江東故意泄露行蹤之事而驚詫疑惑，還以為她是因為聽到江東活着的消息而感到震驚。
宋雲天負起雙手，慢慢說道：“少秋一家是江東所滅，他自然認得江東。我奇怪的是，當年明明看着他葬身火海，為何又能活生生地出現在少秋眼前？如果江東他還活着，想必是要來找宋某報仇的。”
看來他知道江東此行的目的！
但是江東蟄伏了十年之久，僅僅是為了冒天下之大不韙而斬殺武林盟主宋雲天？而不是為了洗刷冤情，還自己一個清白？
若真為了回復清白之身，那麼他定會從宋雲天這個源頭查起……
秦素華思慮至此，不由得望了望宋雲天，只見他滄桑的面容帶着某種說不清楚的荒涼……
“為什麼？”
秦素華不禁自問，旋即決定試探宋雲天，問道：“當年那封匿名信，宋盟主可曾查出些什麼來？”
宋雲天心中一緊，旋即怒道：“秦閣主言下之意是說宋某陷害江東？”
秦素華一愣，接着笑道：“宋盟主應知素華並非此意。”
宋雲天怒容半斂，正聲說道：“當年你們明華閣一再追問此事，宋某也已事無巨細一一告之，即便當中牽扯到藥師李慕華，亦非宋某所願看到的。何況當年若不是親眼目睹了江東血洗徐家堡，我宋某人又豈會將他斬殺！”
看着聲色俱厲的宋雲天，秦素華雖覺宋雲天言語過於激烈，卻還是如他一貫的性子，一貫的作風……
片刻，秦素華說道：“若江東真如宋盟主所言前來尋仇，需要用得上明華閣的地方儘管開口。”
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宋雲天心中一陣狂喜，因為自從十年前徐家堡慘案之後，明華閣與歸雲山莊已然漸漸疏遠，幾乎沒有什麼往來。如今秦素華能說出此話，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歸雲山莊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宋雲天不由笑道：“得秦閣主襄助，宋某不勝感激，在此先行謝過秦閣主。”說完，躬身以謝。
借我明華閣之力抵禦江東，這就是你與我會談的真正目的吧！出於江湖道義，我明華閣定會助你歸雲山莊，若當年一案你有隱瞞，我定不會放過你……
秦素華思慮閃轉，笑道：“宋盟主客氣了。先不說出於江湖道義，我明華閣定會鼎力相助，就沖宋盟主你這高風亮節，我秦素華亦是萬死不辭。”
聽罷，宋雲天便會意過來，若不是這江湖道義，高風亮節，她秦素華便不會出手相助，不由得心中一緊，連忙說道：“秦閣主深明大義，宋某佩服！”
片刻，秦素華說道：“宋盟主若無他事，素華先行告退。”
宋雲天請手，笑道“秦閣主，請。”
“請！”秦素華輕應一聲，便出了大廳徑直往東廂的卧房走去……
行走在這九曲迴廊之中，秦素華的心緒亦是曲折無直，江東一事謎團錯織，一時間竟理不出頭緒來，這江東究竟會以何種方式阻止我不抽手此事……而徐家堡的隱情究竟會是什麼……
“阿尼陀佛。”
鬚眉皆白的玄空笑面走來，看見秦素華步伐緩慢，似走卻停，遂雙手合十，行禮說道：“秦閣主，一切可好？”
秦素華回過神來，對着玄空微微一笑，說道：“玄空大師，有心了。”
玄空頷首微笑，便徑直朝着前面走去。
佇立的秦素華忽地一轉身，望着玄空離開背影，說道：“他，還好嗎？”
玄空停下了腳步，頭也不回地嘆聲說道：“一翳在目，空華亂墜。”
空華亂墜……
秦素華來回念着這句佛偈，忽覺狂風驟起，眼裏不經意間便濕潤起來……良久，當秦素華心湖再次平復如初時，望着玄空漸漸遠走的身影，不禁黯然，無聲無息，一如當年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