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玄道凡心

第十章 玄道凡心

日暮之下俯瞰整個盛京,便多了幾分古樸厚重,就像是歷經了盛衰榮譽的老者,就這般寵辱不驚地安坐於蒼茫大地,淺斟低酌着光陰的無華。城外那如鏡的平湖宛如是它的額頭般,隨着秋風拂過便蕩漾起層層金粼,讓人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你走開!我恨死你了!”

平湖邊上突然響起了秦香委屈至極的聲音,將這裏的寧靜打破。水波盈盈的鏡湖裏倒映出她那張還帶着斑駁淚痕的臉。

原來秦香為了躲避沈復,竟從繁華鬧市奔馳了十幾里地來到了這鏡湖邊上。正在為甩掉這個冤魂不散的沈復而高興,孰料剛一轉身,沈復鬼也似的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嚇得她慌亂叢生,連連後退,哪知腳下一滑便掉進了湖裏,弄得全身濕透。待秦香從湖裏出來時,看到在岸上捧腹大笑的沈復,頓時心生委屈,不由的抱腿而坐,埋頭低泣。

沈復心生內疚,謙聲說道:“香兒,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好不好。”說完,便把自己身上的玄袍脫了下來,披在秦香身上。

秦香抖落肩上玄袍,看着這個又是嚇她又是親她的沈復,羞憤地叫道:“走開,你這個無賴,你就知道欺負我。”說完,便摟着雙腿將頭埋在其中。

沈復嘻嘻笑道:“我走開,你就不怕將你變成落水狗的事說出去啊?”

秦香猛然抬頭,狠狠瞪着沈復說道:“你……阿嚏……”話剛出口,忽覺一陣寒意湧上,不禁打了個噴嚏。

“好了,好了。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我。”沈復再次為秦香披上玄袍,柔聲說道:“披着,着涼就麻煩了。”

這次秦香沒有再抖開玄袍,只是指着湖水,說道:“你跳下去,跳下去我就原諒你。”

沈復心中怯意比秋水還涼,於是商量着說道:“你知道我不熟水性,跳下去我就死了,你捨得啊?”

秦香氣上心頭,厲聲說道:“你要是會水,我還要你跳幹嘛。你到底跳不跳?不跳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

“跳,必須跳!為了我的好香兒,何止跳水,讓我跳崖都行!”

沈復似慷慨就義的將士般,隨着“咕咚”的一聲便見水花四濺開來,秦香連忙揚袖擋在面前。秦香霎時垂袖望去,那一層層飄蕩開來漣漪如花盛開,如她臉上的笑靨般美麗得煞是好看……

良久,平湖秋水已然渟涵無瀾,四野秋蟬更是長鳴如訴,天邊層霞忽就金光黯然。秦香越發的不安起來,你怎麼還不上來?不會真的……

秦香心中一陣慌亂,莫名地就站了起來,朝着沈復跳下去的地方急聲喊道:“沈復,別玩了,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啊!”

聲驚四野,寒蟬微微頓聲,便又悲鳴起來。

秦香大急,顫聲喊道:“我原諒你了,我不生你氣了,你給我出來好不好?”

一潭死水又怎懂人心的波瀾?

秦香悲從中來,拾起地上的玄袍,哭着喊道:“臭沈復,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你給我出來好不好……平時都沒見你這麼聽話,這次你怎麼就那麼的聽話……我們不玩了好不好……你死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聲音越來越低,隨風捲去,嗚嗚呼呼,如泣如訴,蒼莽大地是否能聽出這是風聲還是哭聲?

斑駁湖光,那個望穿秋水后抱腿埋首的孤影,漸漸模糊起來……

“香兒!”

風中似乎傳來了沈復的聲音……

“香兒!”

秦香聞聲驚坐起,驀然轉身,便被一個東西猛然抱住。秦香頓覺寒意遍體,驚恐之下,連連看去,披頭散髮的沈復朝着自己嘿嘿傻笑……

秦香不禁“噗嚇”一聲,破涕為笑,旋即將沈復緊緊抱住,生怕他會突然就不見了,倚肩低語:“你沒死,你嚇死我了。”

沈復撫摸着秦香的青絲秀髮,愛憐地說道:“我怎麼能死了,我死了還有誰來抱你這個愛哭鬼。”

話剛說完,沈復便感覺到秦香的手沿着他的脊樑輕輕撫下,觸腰……燎得他春心蕩漾,不禁閉上了眼睛,手下意識地向秦香的柳腰劃去……

啪——

沈復驟然睜眼,卻已跌坐在地,臉上火辣火辣的。

秦香臉上笑意,身上暖意,心上愛意蕩然無存,惡狠狠地瞪着沈復,破口大罵:“你個大騙子!”看到沈復一臉茫然的樣子,秦香便怒不可遏地罵道:“你還裝!你根本就沒有跳湖,衣服全是乾的!”一罵完,扭頭就走……

原來沈復在跳湖之際,須臾功夫便施展了逆天筠,奔赴對岸,在過湖之際通過氣勁故意製造出一個“咕咚”的落水聲。而秦香又剛好拂袖擋水,也就沒來得及看清沈復是否真的跳湖裏去了。

沈復追上秦香,一把就將她拉轉過來,二話不說,雙手捧在秦香的臉上,強吻上去。情深如火,將躲避着的秦香一點一點地融化掉,秦香不禁閉上了眼睛,享受着那濃濃的愛意……

“真是世風日下啊,連道士都動凡心了。”

“嘖嘖嘖,這婆姨也不是省油的燈,偷情都偷到道士身上去了。”

“簡直是不堪入目,唉……”

秦香一聽,猛然推開了“道士”,羞得低下了頭,逃離了這個“偷情”的地方。沈復大為光火,循着聲音望去,便見三個鄉野村夫抗着鋤頭站在和田邊上議論紛紛。見得沈復看了過來,這三人俱都嘆息起來,歸家去了。

沈復默默撿起掉在地上的玄袍,目光在玄袍和中衣上的八卦圖上來回打量,手指伸完又曲,曲完又伸,數完已是六五之數,喃喃自問起來:“我是道士?我怎麼就成了道士?”懵懵然抬頭欲問秦香,卻見她早已跑遠,匆匆追去,高喊道:“香兒,你等等我!”

江渚之上,那個追逐的身影,從東邊追到了西邊,又從西邊往東邊追了去,也從日落追到了月升……

薄雲輕紗似的悄悄地遮住了明月的臉蛋,像極了害羞的小姑娘遮遮又掩掩。月已黑,風正高,疾疾凋殘沈府里的奇花佳木,不知這些花木能否抵擋得住日漸轉寒的秋天。或許不用等到冰天雪地,沈府就已經是另一番景色了吧。

沈復一回來,剛想去找秦香卻被常茹叫了過去。隨着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便見常茹和藹可親地看了過來,隨即便聽到沈復不耐煩地說道:“娘,什麼事這麼急?”

常茹沒好氣地說道:“娘找自己的兒子,還要有事才能找嗎?”說完,招呼着沈復坐下,然後指着桌上的那一套華麗的淺紫錦服說道:“復兒,今日我跟你師叔去了趟錦繡坊,給你做了身衣裳,你試給娘看,看合不合身。”

沈復頓時眼前一亮,笑道:娘,您真是太懂兒子的心思了,我正打算去做一套衣裳,你就幫我做好了。謝謝娘!”

說完,便脫下了八卦玄袍,穿起錦服,又忽然說道:“娘,有人說我是道士。”

常茹不禁笑了起來,說道:“早就叫你別穿這些八卦玄袍了,你就是不聽。活該人家說你是道士。”

沈復辯道:“江湖人都知道卦師不是道士,反而那鄉野村夫說我是道士,還說我……”話到末尾,硬生生將淫穢不堪這四個字吞回了肚子裏。

常茹一邊幫他理着衣服,一邊問道:“還說你什麼?”

沈復心中一急,胡亂說道:“就是什麼什麼。”

“你這是什麼跟什麼啊。”常茹不禁白了兒子一眼,待沈復穿着完畢,常茹也不再問,只是細細打量起沈復來,笑道:“儀錶堂堂,瀟洒風流,這才像我們沈家的大少爺!富貴,大氣!”

沈復心中一高興,不由得關心起常茹來,說道:“娘,你是不是又和爹吵架了,我看到爹抱着枕被去客房了,要不要我把爹叫過來跟您道歉?”

“不說你爹,說他就來氣。”常茹拉着沈復坐下,眼也不眨地看着沈復,慈眉善目的說道:“說說你吧,娘想抱孫子。”

沈復驚詫地看常茹,說道:“娘您……想得還真遠。”

常茹也不管沈復是何表情,徑直說道:“你是不是喜歡香兒,是的話我明兒就找你師叔說媒去。”

沈複眼光一閃,笑道:“還是娘您最了解我。”

常茹看着這個弔兒郎當的兒子,心生嘆息,說道:“就怕香兒不願意。”

一說起秦香,沈復腦海里浮現出那一幕“淫穢不堪”的畫面來,竟痴痴傻笑起來,說道:“願意,她當然是願意,就是缺少娘您這個媒婆而已。”

看着喜形於外的兒子,常茹頓時好奇起來,使出了擰耳朵的看家本領,拷問起沈復來:“說,背地裏做什麼好事了。”

沈復一吃痛,立馬就範,說道:“娘您輕點。也就是抱了一下,親了一下而已。”

常茹一怔,接着鬆手笑道:“嘿,你個臭小子,跟你爹一個德行!”說完,不禁想起了沈萬金當年第一次親她抱她的情景,頓覺暖上心頭。良久,方才說道:“好了,明兒我找你師叔說媒去。約莫着武林大會之後就能把這場親事給辦了,也了了我一樁心事。”

“那就得勞煩娘您了。那我先走了,找香兒玩去。”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哎,你這兔崽子,這麼快就走了,不陪娘說說話?”常茹對着這個有了媳婦忘了娘的兒子,到底還是非常寵愛,剛一說完便揚聲補上一句:“復兒,叫你老爹回來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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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華五絕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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