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她他

立銘瑄回到公寓的時候21點剛過一刻，不出意外地，莫施還沒有下晚自習回來。

事實上，自莫施擔任班主任以來，幾乎每天晚上她都是九點半以後才回的家，今天亦然。

本想着能在宴會上解決晚餐的問題，以往參加宴會大都會帶着琳達，往往宴會結束，下一個地點就是酒店，無論如何也是餓不着的。

破天荒的，今晚的宴會居然讓他空腹回到公寓。

脫掉西裝外套，扯掉領帶，隨意扔在沙發上，剛坐下一會兒，還來不及休息片刻，家裏的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

家裏的電話本就很少會接到，自從莫施嫁給過來之後，就更沒有接到過，好似接公寓裏的電話成了她的專屬任務。

空蕩蕩的屋子裏迴響着電話鈴聲，如此突兀。

偏過身子，伸出手隨性地接起電話，簡單的一個“喂”字卻透出十分的倦意。

揉揉眼角，宴會上那抹熟悉而陌生的身影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電話的這一端，莫施一手拿手機，一手在包里翻東西的動作瞬間停住，即使他沒有多說什麼，她卻從他慵懶的聲音里聽出了疲倦。

見電話里久久沒有人回應，本就心煩意亂的立銘瑄按着太陽穴不由地拔高了聲調：

“喂？說話！”

“立銘瑄，是我。”莫施回過神，在公交車最後一排尋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即使已經這個點，車上的人依然滿座。

莫施柔柔的聲音從話筒里傳出，正在按壓太陽穴的立銘瑄驀地睜開眼，怔了怔，微微側過身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莫施。

立銘瑄上一秒還糟亂的心情，下一秒便因着莫施而變得平靜，彷彿空洞的內心一下子被什麼填滿一樣，踏實而安定。

不由地勾唇，嘴角邊浮起一抹淺笑。

剛想問問她什麼時候回來，還沒來得及詢問，那邊她輕輕淺淺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你在家呀。”

問題剛問出口，莫施就後悔了，他既然都接電話了，當然是在家的，她想她真的是忙得暈頭轉向了，指不定立銘瑄會怎麼嘲笑她呢。

“我不在家，你跟鬼打電話啊。”立銘瑄白眼一翻，沒好氣的回了句。他從來不否認外界對她的評價，溫婉，聰慧，淡然，從容……不過他覺得還應該補充一點，迷糊。

誰知他這邊話才落下，那邊的莫施卻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你腦子進水了呀。”

“……”立銘瑄鬱結。

“呵呵，好了好了，你在家就好，我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你吃晚餐沒有啊？”

立銘瑄揚眉得意，總算是想起關心他了，誰知，莫施的下一句話，直接讓他有撂電話的衝動：

“沒吃的話，順便把我的那份做了吧。謝謝。”

“你打電話回來就是這事？”他平靜一會兒又反問。

在包里翻了個遍依然沒有找到鑰匙，莫施認命地拉起拉鏈，討好道：“還有，我忘了帶鑰匙了……”

至此，立銘瑄完全放棄了要從莫施嘴裏聽到其他任何關心他的話的想法。

掛了電話，立銘瑄稍稍坐了一會兒，就擼起袖子，起身走向了開放式廚房。

冰箱裏的食材倒是不少，不過考慮到晚上的緣故，不宜吃太辛辣油膩的食物，想了想，立銘瑄覺得還是麵條比較合適，他記得，莫施是喜歡吃西紅柿雞蛋面的。

考慮到麵條容易泡發的原因，他並沒有馬上煮麵條，而是打算先做一份水果拼盤。

已經好久沒有那麼正式地為一個人準備晚餐了。這種感覺，貌似還不錯。

水果拼盤完成後，立銘瑄正欲打電話詢問一聲莫施什麼時候到家，這樣他才能準備煮麵條的時候，卻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他微微蹙眉，不是說忘了帶鑰匙嗎？

“不是說沒帶鑰匙嗎？你什麼時候也學會說假話了啊？”

端着水果盤朝玄關處走去，在看清門口處站着的人後，立銘瑄瞬間變得憤怒。

“出去！”冷冷的語氣里不帶一絲情感。

姚冰潔仿若不聞，依舊是宴會上那一襲銀色抹胸及地禮服，大波浪捲髮散在身後，嘴角邊噙着欣喜的笑，“瑄，你不要再騙自己了，你還愛我。你還愛着我！”

愛？好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一般，立銘瑄將拼盤放在吧枱上，轉身，嘲諷地看着姚冰潔，步步逼近：

“愛你？呵！”他輕哼一聲，“姚小姐，難道就是這樣的信念支持你擅闖民宅的嗎？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的！”

姚冰潔置若罔聞，只見她低眉輕笑，然後伸出左手，手心裏安靜地躺着一把鑰匙。

“我沒有擅闖民宅！你看清楚，這是公寓的鑰匙，是你親自交給我的鑰匙！立銘瑄，你別再騙自己了，你表面說不愛我、恨我，其實你根本是不敢承認你自己內心的真實感受！你根本從來就沒有忘記過我！”

從容地拿過姚冰潔手裏的鑰匙，立銘瑄端詳着鑰匙好一會兒，才掀眸看向她，譏誚道：“一把鑰匙就能證明我對你還有感覺？對，我是對你還有感覺。”

“瑄……”姚冰潔欣喜過望，一把抱住了立銘瑄，“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住在這個公寓，鑰匙也沒換，難道不是在等着我回來的最好證明嗎？”

她就知道，她是對的，從前他就一直包容她，體貼她，深愛她，無論她的要求有多麼無理取鬧，做的事有多麼過分，他總是能不說一句就原諒她。不開心時，逗她開心，難過時，給她依靠……她就知道，這個世界什麼都能變，唯獨他對她是永恆不變的。

立銘瑄笑着推開姚冰潔。

“瑄……你怎麼了？”不明所以地看向身前高大俊朗的男人。

“一開始我以為我對你的感覺是恨，”他冷笑着，“可是我現在發現，比起恨，我更厭惡你不可一世的不自量力。”

話落，立銘瑄快速轉身朝落地窗邊跑去，只見原本還握在他手上的鑰匙，下一秒已經飛出了落地窗。

“不要！”姚冰潔急忙跑上前阻止，卻終究是晚了一步。無力地跌坐到地上，

“現在，我們兩清了。”立銘瑄背對着姚冰潔，冷然道。

為什麼？

怎麼會是這樣？不應該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拚命在腦海里搜索他們之間過往的種種，到最後，剩下的，只是立銘瑄那張冷漠絕情的臉。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她站起身，拉着他，大聲質問。

立銘瑄抬眸，嘴角勾了勾，“你有什麼資格過問我？姚小姐，我請你擺好你自己的立場。時間不早了，我就不送了。”

“不，我不相信。瑄，不是這樣的，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對我。”掙扎着靠近他，不斷乞求他，姚冰潔哭的聲嘶力竭，精緻的淡妝已經哭花，一張絕美的臉楚楚可憐。

就在兩人你推我往中，姚冰潔踮腳吻上了立銘瑄涼薄的唇，在他唇上輾轉吮吸，她試圖撬開他的牙關，像多年前他吻她那樣……

她以為他會動心的，沒有什麼比身體更誠實，然而，她好像錯了，對於她主動的示好，他已經冷漠到視而不見，一絲回應也吝嗇給予。

“立銘瑄……”

輕柔的聲音在玄關處響起，莫施背着包站在門口處，一動不動地看着他們，眼裏有震驚，有憤怒，更多的卻是絕望。

聞聲，立銘瑄驀地一驚，一把推開了姚冰潔。

“莫施……”莫名的，他的聲音有點顫抖。他邁着大步朝莫施走來，下意識地抓住她的雙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向你保證，我們之間什麼也沒有。”

什麼也沒有？她抬眸，緩緩看向他，他的臉上是滿滿的焦急，眼裏有一絲不安的情緒，他看着她的眼神很認真，也很誠實。

可是，立銘瑄，我什麼都看到了，你卻告訴你們之間什麼也沒有，你到底是在騙我還是自欺欺人呢？

我是答應過不干涉你的私人空間，我也知道，我沒有權利干涉你的私事。我們之間明明有過協議的，可是為什麼，即使清楚明白地了解我們的關係，心還是那麼地難過呢？。

你能不能，也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呢？

“有客人在，你之前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這位小姐，你好，我是莫施，立銘瑄太太。”

莫施淡定從容的反應出乎立銘瑄和姚冰潔的意料。

“我不知道她會來。”立銘瑄訥訥道。

怔忪一下，姚冰收斂起眼底意味不明的情緒，微笑着朝莫施伸出手，態度強勢而自信：

“你好，我是姚冰潔。立太太和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呢。”

聞言，莫施露出淺淺的笑，“不管你想像中的立太太是什麼樣的，身為名副其實的立太太，我還是要告訴姚小姐一聲，我不是很欣賞姚小姐這種糾纏有婦之夫的行為。我心眼小，度量就更小了，姚小姐總不會指望我還有心情留你吃宵夜吧？”

由始至終莫施都不曾伸出手去與她握手。

牙尖嘴利，果然不是善茬，姚冰潔悠悠收回手，冷笑地看了眼莫施，挑釁道：“不過是後來居上者罷了。不知道立太太聽過一句話沒有，不是你的東西，拽的越緊，溜得越快。這房子，一切還是跟我離開之前一樣，什麼都沒有變。”她曖昧地看了眼盛怒當中的立銘瑄，刻意拔高了聲調，“不過你的腳確實比我的小兩碼。我就不打擾二位用餐的時間了。啊，對了，瑄，你把我的備用鑰匙丟了，回頭再配一把給我吧，畢竟我留了好多年。”

話音消弭，姚冰潔人已經走到玄關處。

“姚冰潔，你夠了！別讓我對你最後的一點仁慈都消失不見。”立銘瑄蹙緊眉頭，聲音冷到了極致。

“不送。”莫施微微側身，落落大方地朝卧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