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再遇

答應做代班老師的第二天，莫施就在阮芳的陪同下去了實驗中學報到，校長對她的加入表示十分歡迎。

第一天上課，莫施的發揮超乎想像的好，講課的方法自然不在話下，只一天的時間，便與班上同學打成了一片。

或許是因為年齡相差不大的緣故，學生們似乎都很喜歡她，課堂上表現得也是相當活躍，課下，就沒大沒小地和莫施開起了玩笑。

有了這樣一個好的開頭，莫施接下來的工作便容易的多了。偶爾也會向已經成為一名正式老師的白媛媛請教請教，日子倒也平靜無瀾。

接連一個禮拜的代班生活讓莫施很快地適應了老師這個角色，也讓她覺得，生活倍感充實。

因為學校和公寓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加上她又不會開車，所以每天早起晚歸趕公交成了莫施必做的功課。

從一開始，立銘瑄便反對莫施出去工作，但是那天莫施的那番話說的很對，他也認同，他不是不明就裏的人，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雖然他有時候很霸道，但是對於莫施，他也說不上什麼原因，只要是她開口要求的，他就再也沒有反對的理由。

可是，他並不知道她做這個代班老師會這樣辛苦。

結婚以來，立銘瑄似乎已經習慣了莫施在身邊醒來的日子，然後他跑步回家的時候，她已經準備好早餐。

然而，自從莫施開始做代班老師，立銘瑄發現，她起的比自己早，回的比自己晚，雖然也會準備早餐，卻已經不能同桌而食：他跑步回家的時候，她也早已不在家。

到了下班回家的時候，往往他都做好了晚餐，在餐桌邊等了將近一個小時，她才匆匆忙忙趕回家，挎包里還放着厚厚一疊的作業本。

也想過抱怨什麼的，卻在還沒有開口之前，就被她三言兩語給噎住了：

“立銘瑄，我最近會比較忙，有早自習，還有晚自習，早餐我可以做，但是晚餐得委屈你自己解決了。我會兩餐吃食堂，晚上的時候你就別準備我的飯了。對不起啊，等我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立銘瑄一直覺得自己是很冷漠自私的人，他以為他的心冷硬如鐵，卻不知為何在聽了莫施那並不算真誠的抱歉之後，豁然釋懷，並且表示理解她的工作？

礙於自己莫名其妙的心軟和憐香惜玉，立銘瑄並沒有問過莫施任何關於她工作的事。

他想，他大概是吃錯了什麼葯，要麼就是腦子出了毛病。

日子一如既往地過着，莫施與立銘瑄的關係，似乎遇到了瓶頸，毫無進展。

這天下班后，立銘瑄參加了一個晚宴。

宴會上的應酬他向來是隨心所欲的，舉辦這次晚宴的人，也不過是在生意場上有過一次合作的，之所以會去，是因為周子帆與凌梓斐也在。另一個原因，大概是他清楚，即使回到家，也只是孤單一人，倒不如在外溜達幾個小時，回去的時候，莫施也該在家了。

呵，立銘瑄輕笑，什麼時候起，他竟然害怕一個人呆在那個沒有她的公寓裏了？

顯然，最近周子帆似乎過得也不是很愉悅。

凌梓斐帶着歐柔在應酬着，孤身一人的周子帆此時正拿着杯紅酒坐在角落旁的沙發上。大概是他周身凜冽的氣勢太盛，他的旁邊，並沒有坐着搭訕的人。

認識周子帆那麼多年，立銘瑄從來不曾見到他身邊有過女人，他們都知道的是，周子帆的心裏一直放着一個人。他守了十年，找了十年，那個人，卻像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出現在他的生命里。

“這樣的宴會，唐少禮居然會缺席。”在周子帆旁邊慵懶地坐下，立銘瑄說：“不過許孟澈是什麼時候去的法國？”

“上個禮拜三。被家裏人催着相親，一氣之下就去法國幽會某知名模特去了。”同樣是慵懶的動作，卻比立銘瑄多出了份憂鬱。

立銘瑄抬眸看向在人群中處變不驚的歐柔，跟着凌梓斐多年，她倒是越發冷靜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只會躲在凌梓斐身後的羞澀女生了。不知道若換成莫施站在他的身邊，會不會也像凌梓斐夫妻那樣，如此默契？

稍稍側過頭，他微微一笑：“像他會做的事。你呢？聽說最近不怎麼往美國跑了。怎麼，終於打算放棄了？”

聞言，周子帆托着酒杯的左手略微頓了頓，停了好一會兒后，他苦澀地扯出一抹笑：“我找了她十年，我一直以為，美國再大，我花十年的時間也該找到她了。十年來，我充滿希望，又次次失望。我想，如果十年不夠，那麼我就花二十年，五十年……”

“可是，”他看向宴會中央，視線早已迷離，“我最近才知道，我在美國找了十年的人，其實就在我的身邊以另外一個人的身份生活着。我竟然被騙了十年！”紅酒杯被重重地砸在桌子上，暗紅的液體瘋狂地晃動着。

立銘瑄微怔，送至嘴邊的紅酒杯不由地頓了幾秒，凝眉看向周子帆，他希望他剛才聽到的不是他理解的那樣。他了解周子帆，若是他不願說的，即使問的再多，他也不會多說一句。

基於這樣的了解與信任，在聽到周子帆的話后，立銘瑄想了想，最終問道：“她在B市對么？”

儘管他們四人中，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在周子帆心裏停留了十年的人是誰。

“我不知道，我想暫時是的吧。”長吁一口氣，周子帆像是疲倦極了，他側頭看向立銘瑄，眼神空洞：“我是在畫堂見到她的，我很確定就是她。然而這麼多年，她在我面前消失地乾乾淨淨，連名字身份也改了。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我不敢讓人去調查，我害怕，我怕好像只要我把真相查出來，她就又該從我的生命里消失了一樣，而這次，我不知道還會不會只是十年。”

眾所周知的周氏總裁，商場上叱吒風雲，遊走於黑白兩道之間，亦正亦邪的人物，素以手段冷漠狠辣著稱，此刻卻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患得患失，立銘瑄覺得諷刺的同時又深深震撼。

他們五人中，數凌梓斐最長情，與歐柔分分合合近十二年，如今依然恩愛如初。可是周子帆，卻是他們五人中最深情絕對的那個。

“去過畫堂的人？”立銘瑄輕喃，歷來參觀畫堂畫展的人都是有推薦信或者會員卡的，如果那個人是這次畫展中的一個，那事情似乎就變得簡單了。

暗自思忖度半會兒，立銘瑄心下有了計較。

“你也別想太多，十年之後能重逢，這便是你和她之間有未了的緣分，你們，還有羈絆。若你是真的想要留住她，就該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你知道最遺憾的事是什麼嗎？不是你們之間有誤會，而是有了誤會卻沒有機會再解釋。老大，別讓遺憾在你心裏落地生根。我會幫你去查的，你放心。”

余光中一道銀色身影正向這邊緩步行來，立銘瑄蹙眉，拍了拍周子帆的肩膀，起身欲走：“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先行一步了，袁昊借給你。”

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的話，剛要開口調侃幾句，卻在看清迎面而來的那道身影后，怔忪了片刻。

姚冰潔。

原來上次在酒吧看到的人，果然是她。周子帆輕蔑地一笑，優雅地拿着紅酒杯搖晃着。

這下有好戲看了。

“瑄……”

“不好意思，請讓一讓。”

積攢了千言萬語，才剛喊了立銘瑄的名字，後面的話便讓他打斷，姚冰潔錯愕地愣在原地。她一直以為，對於她的不告而別，他是埋怨她、惱她、恨她的，可無論是哪種情況都好，至少，她在他心裏還有一席之地。所以，第一次見面雖然鬧得十分不愉快，卻並沒有打擊她的自信心。

很多年以前，在他朋友的面前，他永遠都是把她捧在手上的。

立銘瑄毫不留情的抽身離開，完全不理會身後之人花容失色。

“等等，瑄，你聽我解釋。”姚冰潔提起銀色拖地長裙，正欲追上立銘瑄的腳步，卻被一聲怒斥打斷：

“姚冰潔！你夠了！”

唐少禮穿着黑色正裝邁着大步匆忙而來，臉色略微蒼白。他千算萬算還是棋差一招，讓他們見了面。

“怎麼？你還想再阻止我見他嗎？”姚冰潔一襲銀色抹胸禮服與唐少禮面對面而立，絕美的臉上滿滿的都是不解。

“阿瑄已經結婚了，你還想怎樣？姚冰潔，做人不要太貪心了，能給你的，二叔一樣不少地都給你了，唐家虧待過你嗎？”唐少禮不答反問，冷冷的語氣里聽不出一絲的情緒。

立銘瑄與姚冰潔之間的情感糾葛，最了解的人莫不過於唐少禮，當年正是因為他的原因，他們才會相識。

姚冰潔雖是他二叔的繼女，卻因為二叔極愛她的母親，視她如己出，在唐家，並沒有人敢輕視她，把她當成外人，唐家小姐有的待遇，姚冰潔一樣不少。

唐少禮因為是獨子，又憐惜姚冰潔的身世，對她便更比其他兄弟姐妹好上幾分。他不知道她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那麼不擇手段，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讓一個單純乾淨的女孩子變得這麼現實又物質……

如果不是親眼撞見她背叛了自己最好最信任的朋友，他大概還不知道要被蒙在鼓裏多久。

因為親眼目睹過四年前那場對於立銘瑄而言，近乎毀滅的打擊，所以，這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不幸再次發生。

聞言，姚冰潔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呵呵笑了起來，許久，笑聲在熱鬧的晚宴中被淹沒。

她好笑地看着唐少禮：“結婚？結婚又怎樣？結婚了還可以離婚。我感謝四年前你沒有對他說出真相。但是，既然我選擇了回來，我就不怕孤注一擲！你讓開！”

“姚小姐，好久不見！”

正在此時，一直坐着看好戲的周子帆緩緩起身，他勾勾唇，似笑非笑地朝姚冰潔伸出手。

低頭望着那隻白皙修長的手，姚冰潔凝眉，卻並不打算伸出手回握以示禮貌。

周子帆也不尷尬，只見他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然後插在西褲口袋裏，淺笑地看向她：“這一點上你還是沒有變。不過可以確定的是，立銘瑄會更喜歡他太太的表現。小五，這裏交給你了。”

話音消弭，人已經揚長而去。

輝煌華麗的宴會上，人群熙攘，有人成了好事，有人卻失了心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