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選婢

4.選婢

郭雅心所住的院裏種植了一大片海棠,花開時節,紅如胭脂,疊萼重蕊。但如此艷景也抵不過紅羅帳中,魚水相歡。

郭雅心推開朱明玉,喘着氣道:“官人,你真是越發壞了。”

朱明玉握住她的粉拳,將嬌妻整個兒擁入懷中:“我現在只想下床,再給你作一副《海棠春睡圖》。”

郭雅心想起收在柜子裏那些無比香艷的圖畫,臉比海棠更紅:“你若敢畫,以後再不讓你進房裏!”

朱明玉笑着吻住她的紅唇,在她口中翻攪了一陣,才說:“夫人今夜這麼乖順,任為夫所為,莫不是有求於我?”

“就知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郭雅心起身披衣,從妝枱的盒子裏拿出玉佩,坐回床邊:“官人可還記得這個?”

朱明玉單手撐在床上,微微側身:“這不是你要我買了,送給陸家外甥的?”

郭雅心抿了抿唇,攏好衣襟:“今日陪母親去燒香,沒想到雲昭到佛光寺來了。他說懷兒死了,在京城裏頭父親又不讓他進書院,他只能來求我們。官人,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

“你想幫他?”

“你知道父親妻妾多,子女也多,家裏姐妹兄弟間並不親厚。母親去世得早,大哥和二姐最是護着我,二姐雖然不是母親親生的,但是比親生的四姐還疼我……可惜她那麼早就去了……”郭雅心說著就開始抹淚,朱明玉忙把她抱進懷裏,給她拂去淚水:“怎麼好好的,一說起二姐又這樣了?”

“官人……”郭雅心摟着朱明玉的脖子,水霧一樣的眼眸望着他。

“好好好,這件事我來想辦法。”朱明玉點了點她的鼻子,又把她壓在身下,“那你該怎麼報答為夫呢?”

郭雅心驚叫一聲,已經再沒回絕的餘地。

那邊朱明玉夫婦共赴巫山雲雨,這邊綺羅躺在明珠院裏翻來覆去睡不着。她對偌大的朱家並不熟悉,說話做事雖然已經刻意小心,但時日久了難免不露出端倪,還是得親自挑一個年紀小些的丫環,養成心腹才行。

打定主意,第二日一早她就去找郭雅心。郭雅心穿着海棠紅的纏枝蓮織錦背子,銀線勾絲的曳地白裙,正帶着下人準備出門。看見綺羅,郭雅心面露笑容,俯身把她抱了起來:“正想着差玉簪去找你,你病好了,需得跟我一塊兒每天去祖母那兒請安。”

路上,綺羅小心地問郭雅心:“娘,我可不可以再買個小奴婢?現在屋裏的幾個丫環都太大了,沒有人陪我玩。”

“你四哥和五姐不能陪你玩么?”

綺羅皺着眉說:“四哥要去念書,五姐又不常住。”

郭雅心捏了捏她的鼻子,美目一彎:“人小鬼大。那便依你,改天我讓牙婆挑選幾個十歲左右的小丫頭來給你挑就是。”

“謝謝娘!”綺羅摟着郭雅心的脖子,軟軟糯糯地說。

“傻孩子,跟娘還這麼客氣。”

綺羅前世的母親早逝,雖然繼母在沒出事之前,不敢當著父親的面對她不好,但私下裏也是諸多刁難。原來有個親娘疼愛的感覺是這麼好。

郭雅心所託的陳牙婆在應天府一帶極有名氣,很快她就領着十幾個小丫環上門,進了綺羅住的院子。

綺羅看着跪在面前的十幾個小丫環,問道:“你們當中有會讀書識字的嗎?”

那些丫環各個面面相覷,陳牙婆噗嗤笑道:“瞧小姐說的,做下人的,哪裏會有那般福氣。”

綺羅看了看徐媽媽,徐媽媽便把手中的紙張分發給所有的丫頭。綺羅說:“這上面的詩,是我讓人從書里抄的。待會兒有人給你們念三遍,然後你們在一炷香的時間裏背下來。”

綺羅說完,便跳下塌往裏間去了。陳牙婆和一眾小丫環都面面相覷,但陳牙婆是個心思活絡的,見真有丫環念詩和點香,連忙催促道:“愣着幹什麼?沒聽見小姐的話?快點背呀!”一時之間,明間裏都是稀稀拉拉的朗誦聲。

綺羅從門后探出腦袋看了一眼,丫環們都在交頭接耳,互相詢問不會的字,只一個小丫頭看着紙專心背誦。

等一炷香的時間到了,綺羅返回明間,收走丫環們手上的紙,一個個地問。

大部分丫環都背得磕磕巴巴的,不是沒了上句就是沒了下句,要不就是把字讀錯。只一個漂亮的丫環完整地背了出來,她期待地望着綺羅,以為勝券在握。綺羅卻只說:“下一個。”那個丫環難掩失望的神色,似乎很不甘心。

接下來的就是剛才沒有跟旁人交流的那個丫環。她不像別的丫環一樣,先說一大堆的話來介紹自己有什麼特長,而是直接把詩背了出來:“青青園中圈,朝圈待日圈。陽春布圈圈,萬物生光圈。常圈秋節至,圈圈華葉圈。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少壯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背完了,周圍的人都在竊笑,這好好的一首詩哪來這麼多圈?那丫環恭敬地給綺羅行了個禮:“奴婢比較笨,有些字實在記不住,想着與其念錯不如用圈代替。最後兩句小時候爹有教過,所以記得清楚。”

綺羅一拍扶手,對陳牙婆說:“就要她了。”

不僅是陳牙婆,連徐媽媽都愣住了。這丫頭長得不標緻,看起來也不是這群丫頭裏最機靈的,小姐到底看上她什麼了?可沒待她們反應過來,綺羅已經過去拉了那丫環起來,走到裏間去了。

徐媽媽嘆了口氣,對陳牙婆說:“小姐喜歡就隨她吧。你把這孩子的賣身契給我,回頭我讓賬房給你錢。”

朱成碧剛好打這兒附近經過,聽說綺羅在選婢,便好奇地在門外看了一會兒。她暗想這朱綺羅要人背詩又不挑那個全能背下來的,簡直是個蠢貨!她想了想,對身邊的丫環叮囑了一番,那丫環便去了陳牙婆那邊。

陳牙婆是做生意的,聽說又有一樁買賣,自然是高興,連忙把人送到朱成碧那邊去了。

綺羅自然不知道朱成碧也買了一個丫環,她坐在綉凳上,看着跪在眼前還有點發懵的丫環問:“你叫什麼?今年幾歲?”

“奴婢叫溪丫,今年十二歲。”

綺羅沉思道:“丫這個字不好……你看着安靜本分,我給你一個寧字,以後叫寧溪吧。”

“謝小姐賜名。”寧溪微微抬頭看了眼綺羅,恭敬地應道。

“寧溪,你可知道我為何選你?”綺羅接着問。

寧溪老實地搖了搖頭。

綺羅的聲音很低:“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本來就是一種智慧。而且你誠實,剛剛那個能一字不落全背下來的,必定之前背過這首詩,但她一聲不吭,這樣有心計的人我不敢用。別人都想被我選中,互相詢問不懂的字,而你卻沒有理會,只專心做自己的事。所以我選了你。”

寧溪越聽越心驚。眼前這位小姐,吐字清晰,說話有理有據,怎麼可能只有四歲!?

“我知道你很驚訝,但我既然挑了你,就要把話說在前頭。很多事你不用深究,只要忠心就行。若你能好好地待我,等你二十五歲的時候我便把賣身契還給你,任你去留。到時你若有意中人,我還會給你置辦嫁妝。這是交易,如果你不能信守承諾,被我聽到什麼風聲,我不會留你。”

寧溪連忙磕頭:“小姐大恩,奴婢無以回報,絕對會好好侍奉小姐,不敢做對不起小姐的事。”

“你明白就好,起來吧。”綺羅跳下綉凳,“跟我去見我娘。”

朱成碧也把新買的丫環帶去給長公主看,長公主道:“這模樣倒是極好。”朱成碧得意地說:“祖母,玉兒她還識字呢。這下好了,可有人陪我玩了。”

長公主笑着看她,讓她出去玩了。丫環山蕎說:“咱們五小姐的性子就是比那個六小姐好,畢竟國公府的家教擺在那裏呢。那個六小姐不僅病怏怏的,也不愛搭理人。”

長公主喝了口茶:“綺羅那孩子是病弱了一些,但也扯不上家教這些。”

山蕎近前道:“奴婢在想,哪有人三天兩頭借口生病不來請安的,是不是有什麼人在背後指點,故意對您不敬?”

“你在這兒亂嚼什麼舌根?擾了公主清靜。還不退下去!”張媽媽走過來,瞪着山蕎。山蕎縮了縮身子,躬身退出去了。

張媽媽說:“她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凈搬弄是非。若不是大夫人送來的,老身早就處置了她。”

“阿阮生怕我偏心玉兒,這才送了個眼線到我跟前。”長公主淡淡笑了笑,扶着張媽媽站起來說,“放心吧,我不至於為了這等小事動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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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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