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險象環生

第七章 險象環生

紙條上是春草的字跡,上面瀝瀝拉拉寫了一大團話,又是“請求小姐照看我爹娘弟弟”,又是“跪謝小姐恩德”,又是“大恩大德無以為報”。

可這些蘇幕遮都沒有看在眼裏,她牢牢盯着的,是“後山密洞”這四個字。

春草竟然跑去了後山找野生的聖靈芝了?密洞附近都是毒物,裏面什麼光景無人知曉,她這麼貿貿然跑去不是找死嗎,能落個傻子的下場都是好的了!

蘇幕遮急出了一頭汗,連連頓足:“我都說了我會去的,怎麼這麼不聽話!”她顧不得細想,就要奪門而出,臨出門時心念一動,飛快的從牆上掛着的各式兵器中摘下一把竹刀。

竹刀是兩根細長竹片打磨鋒利后捆紮在一起的兵器,可做棍杖抽打,又因有刃,能用作刀劍砍刺。

它還有個好處,就是輕。

笑笑幫和蘇家大宅比鄰而居,而這兩處都依山而建。蘇幕遮和春草提及的後山,指就是這地方所依附的青山。

霧靄籠罩的青山像是洞開的門戶,一棵棵高聳入雲的大樹像是堅實的門柱,而地上鋪着的落葉則仿若柔軟又暖和的毯子,一切景象看上去都是那麼平靜。

不只平靜,更是安靜。蘇幕遮抓着竹刀仰望山林,無論她如何靜下心去聽,都聽不見任何聲響。

除了自己轂轂的心跳聲。

為了能攔住春草,蘇幕遮計算着她的腳程,沒走山道,而是深一腳淺一腳的邁進林中,辨明方向後抄了近路。

腳下落葉太厚,看不清情況,時常一踩一個糰子,吱吱地冒着腐朽的黑水。蘇幕遮腳上的繡鞋很快就被髒水浸透了,她卻不敢作絲毫的停歇,心裏不住地湧現不詳的感覺:春草會不會陷進林中沼澤了?會不會被毒蛇毒蟲咬到?會不會……

走了不知多遠,視線里出現一個山坳,山坳里一個山洞,足有七八丈寬,卻只有一丈來高,活像一張裂開的大嘴,森森地發出磔磔怪笑。

蘇幕遮眨了幾下眼睛,用空着的左手手背抹掉糊在眼帘上的汗水,定睛一看,洞口的落葉陷了幾組凌亂的腳印,不出她所料,春草果然已經進了密洞。

蘇幕遮閃身進洞,一時間居然生出了自己被大山吃掉了的錯覺。

盛夏時節晝長夜短,這會兒天光還亮,在山間林中蘇幕遮尚覺不出什麼,一入山洞光亮立時弱了幾分,走了沒幾步,又黑了不少,只能勉強看到身周兩三丈外的景象了。

蘇幕遮晃亮火摺子,後悔出來的還是急了,應該帶支松油火把來的,手中的火摺子雖然經風不滅,畢竟只有一點光亮,照不到前照不亮后的,聊勝於無罷了。

“不知道春草身上有沒有火種……要是沒有她可就傻眼了……”

蘇幕遮自言自語了一句,用字雖然漫不經心,語氣卻不輕鬆。

這密洞是典型的漏斗洞,洞口寬闊,越向里走越窄,好在這洞是筆直向前深入山腹的,沒有什麼岔道,蘇幕遮不必擔心和先頭進來的春草走岔了。

她緊着步伐,越走越深,漸漸地,耳中能聽到的只有她快一步慢一步的腳步聲和沉重的呼吸聲。

呼……呼……呼……

洞中的空間不只是越來越窄,洞頂還越來越矮,蘇幕遮只覺岩壁從四面八方向她壓迫過來,此時的洞裏已是黑透了的,別說是小小一株火摺子,就是點亮幾根火把,恐怕也只是一點豆亮。

“啊!”

前方驀地傳來短促的尖叫聲,蘇幕遮一激靈,揚聲喊了句“春草”,腳下不停向內闖去,眼見前方沒了去路,往斜刺里一拐,忽一下天光大亮,竟是從山腹中穿出來了。

青草香氣撲面而來,蘇幕遮精神一震,眼見眼前視線開闊,不遠處一大片不知名的蕈類發出熒光幽幽,極目遠望,視線盡頭彷彿有一間小屋。

蘇幕遮顧不得細想這地方為何會有小屋出現,只因她已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跪坐在前方那片熒光蔥蘢中,一下一下磕頭如搗蒜,嘴裏念念有詞“皇天菩薩,阿彌陀佛,有怪莫怪,大仙保佑……”

聽着這不成套的祈求聲音,蘇幕遮腳下微一趔趄,好氣又好笑道:“這會兒知道念菩薩了,不是告訴你不要來的嗎……”

她的語聲戛然而止,只因聞言回頭的春草在看到她時並沒有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手指顫巍巍的指向前方,小聲道:“小姐……”

這一聲“小姐”跟踩了雞脖子一樣,蘇幕遮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渾身上下的寒毛唰一下都站了起來。

春草身前七八步外,那一大團幽光里,赫然是幾條昂在半空吐着信子的蛇!

那幾條蛇身黑腹白,乍一看就像是一根根嶙峋的鐵拐,頸部兩側隨着擴張發出呼呼的響聲,蛇嘴微張,隱隱約約可以見到裏面尖尖的牙。

蘇幕遮笑不出來了,她認出這蛇不是一般的蛇,而是“過山峰”。

過山峰是蛇中煞星,一般的蛇,甭管有毒沒毒,餓了通常是吃老鼠或是鳥蛋,了不起吃些蜘蛛守宮之類的。過山峰則不同,專門吃蛇,餓極了連同類都吃,兇惡非常。

“別動。”

蘇幕遮以氣聲囑咐春草:“你一動,它們會立馬就會撲上來。”

或許是蘇幕遮的鎮定感染了春草,或許是因為不識過山峰的兇殘,春草的身子略微坐直,沒有癱軟成泥。她從嘴角擠出不成句的話語:“小姐……怎麼辦……”

蘇幕遮腦中飛快轉着念頭,她自小蓄養毒蟲,若是尋常毒物她自不怕,可過山峰到底兇猛,這蛇動作極快,一竄之下能飛出兩三丈,蛇毒又霸道,即便是她,心裏也是發怵的。跪在地上不敢大動了,時間不大層層的汗水就浸透衣衫,緊緊的貼在身上了。

怎麼辦?直接掉頭跑也來不及啊。

還好過山峰也沒有動,蘇幕遮強穩住心神開始四下看了起來。

周圍還圍着很多別的蛇,那邊的小屋周邊倒是寸蛇不近,可是十步之內也寸草不生,應該是有更兇險的毒物吧……

蘇幕遮正自胡思亂想着,突然身旁悄沒聲的一條蛇竄了上來,她下意識的揮竹刀一刺,一下就刺穿蛇頭七寸,定睛一看,竄上來的只是條尋常青蛇,可也足夠她嚇出一頭冷汗的了。

當下順勢一甩,帶着血窟窿的蛇屍就被她丟在一旁,七八條過山峰立時撲上去咬噬,但聞嗤嗤幾聲響,那條蛇屍就只剩些血沫爛肉了。

蘇幕遮見如此一來,不但離她最近的那批蛇互相爭搶起來,更有遠處的過山峰紛紛向那血肉鑽去。她忙又依樣畫葫蘆的挑殺的兩條相對短細的青白蛇,啪啪兩下甩入蛇堆。

趁着這些過山峰搶食屍首之時,蘇幕遮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春草身畔,一把抄起她,就要轉身後跑。

嗡嗡嗡……

剛一轉身,蘇幕遮心中就涼了大半,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出來的洞口處不知不覺間已被一大片“黑雲”遮住,竟是成百上千的胡蜂,個個都有大拇指那麼大,已經向她們飛來。

後面再沒了退路。

“小姐,被蟄死還是被咬死哪個好點。”春草已經哆嗦成一團了。

“咬死的快,選蟄死的話,估計會先變傻。”

電光火石間蘇幕遮竟然突然想明白他表哥會變傻的原因了。

說時遲那時快,蘇幕遮再也不管那屋中是什麼光景,怎麼都比被群蛇所噬,群蜂所蟄要強得多了,推拉着春草向草屋跑去,跑了沒多遠她訝異的發現,這些過山峰彷彿有些害怕她,見她過來也不追咬,甚至避之惟恐不及。

即便這樣蘇幕遮也沒敢回首看峰蜂。她和春草半刻沒停,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砰”一聲撞開屋門闖進小屋。

進屋后蘇幕遮立時脫下外衫就要去堵窗欞間的縫隙,透過縫隙卻見那些毒蜂停在木屋幾步開外,沒有飛上前。

竟連毒蜂也不敢上前,這裏究竟是什麼地方啊!不管怎樣,她二人暫時安全了。

“小姐,那些特別凶的毒蛇好像怕你,為什麼啊。”

春草邊喘着粗氣邊斷續地問道

蘇幕遮也覺得奇怪,更奇怪的是,只有過山峰怕她,一般的蛇反而不怕她:“不知道,不過總是個好事……先歇口氣……別害怕了……”說著打量起四周。

不看不知道,一看還挺妙。

蘇幕遮怎麼都沒想到,這間連毒蛇毒蜂都不敢靠近的屋子裏並沒有什麼可怖的景象,反而有幾分人氣。木製的牆地,擺了些傢具,屋子破敗得很厲害,可見已經荒廢了至少十多年了,桌上地上全是不知名的死蟲,蟲屍乾癟透亮,薄的如羽翼一般。

“這屋裏一定有古怪。”

蘇幕遮自言自語了一句,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向春草的方向看去,但見她靠着屋牆溜坐在牆角,渾然不知自己的屁股底下是成百上千的蟲屍,可見是嚇傻了。

春草可以嚇呆,蘇幕遮不可以,雖然暫時安全了,但不是長久之計,她們最終還得想方設法避過那些毒物,穿過山洞回到後山呢。

“啊!”

原本呆坐的春草突然一蹦三尺高,慌不成聲的叫道:“有東西!活的!在動!”她連說了三句,一句整話都沒有。

無論是什麼東西在動,這突如其來的一動都把春草心裏最後一絲防線徹底擊潰了,使得她“哇”一下痛哭失聲。

(女主日記7:六月初二又補記,算命的曾說我命中帶衰,我沒信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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謀逆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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