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她邊跑邊喊,直到電梯口,看着那已經下到二樓的電梯哇地一聲就哭了,“薄宴,我隋安特么的是日了狗了,才會喜歡你。”
凌晨三點,一個沒有穿鞋的瘋女人在醫院的走廊里哭,着實是一件驚悚的事,值班醫生聽見聲音跑出來制止,“幹嘛呢,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睡覺?”
隋安沒動,肩膀顫抖地抽泣,值班醫生走到她身邊,“你不是流產的那床病人,你這麼光着腳,還顧不顧自己的身體了?”
“王八蛋,薄宴你就是王八蛋。”隋安好像聽不見醫生的話,更顧不得醫生的怒氣,直接蹲下身子,抱着小腿哭,“薄宴,你滾了就再也沒想回來找我,我會讓你哭都找不到調。”
隋安哭得傷心,值班醫生本來也沒什麼好臉色,可看她模樣頓時心軟了下來,“好啦好啦,你看你哭得,你剛流產,這麼不顧身體以後會後悔的。”她上前抱着隋安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拉起來,“我送你回房。”
隋安掙扎不過,只好跟她回去,重新躺回床上,腿碰到什麼東西,隋安掀開被子一看,三個熱水袋,熱乎乎地。
“你這身子骨太弱,必須要好好調養,不能哭不能動氣。”醫生給她燒了一壺熱水,“哪個女人這輩子還不遇上一兩個渣男,自己的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隋安點點頭,水燒開了,醫生給她倒了杯熱水放在床頭,“我看晚上一直陪着你的那個小夥子就很不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最重要的是,對你好,女人找老公,還是要找知冷知熱的,要不然一輩子都難。”
隋安愣愣地盯着白色的被子,微微點頭,“謝謝醫生,剛剛的事,真是對不起,打擾大家休息。”
醫生見她恢復了鎮靜,搖搖頭,“早點休息吧。”醫生出去給她關上了燈。
隋安良久都沒有動,她把腳下的熱水袋拿出來,捧在懷裏,心裏的滋味別提多苦澀,薄宴特么的究竟什麼意思?
終究敵不過身體的虛弱,隋安捧着熱水袋很快又睡了過去,一夜都沒有做夢。
身體虛弱的原因,時碸當時辦理住院三天,所以儘管第二天隋安就有些躺不住,還是勉強一個人在醫院裏待了一天。
晚上的時候,時碸又準時過來,手裏拿了好多吃的,還帶了雞湯,“感覺怎麼樣了,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嗎?”時碸身上的正裝還沒有換下,可見他是風塵僕僕趕來的。
隋安高興之餘,就剩心驚,“聽說何氏的工作特別難處理,你怎麼還過來?”然後隋安心底開始生出一絲絲的感動,抽絲剝繭一般地,漸漸清晰,“時碸,謝謝你。”
時碸放下手提包,隋安目光落上去,如果猜測沒錯,手提包里還有他平時工作用的電腦,時碸這是從何氏直接過來,晚上回去還要加班吧。
“何氏的難題是我白天該考慮的問題,現在是晚上,我的自由時間,我必須來看你。”時碸拎着椅子過來放到她床頭。
隋安搖頭,“你真的沒必要一定來看我,工作那麼忙,我太能理解……”
時碸正剝雞蛋的手指停頓,“好吧,那我換種說法。”他盯着她一字一頓,“我是忍不住想要來看你。”
喜歡的情愫在慢慢發酵,他有點酸澀,他想對她表白一切,可似乎還不到時候,他不希望自己的喜歡對她造成壓力,可是,他已經忍不住。
隋安愣了愣。
“先別想太多,安心地接受我對你的好就行。”時碸認真地看她,“這算是我對你的唯一請求。”
吃過東西,時碸陪着她聊會天才走,隋安一個人坐在床上時,獃獃地看着門外,她有種衝動,她大不了不要睡了,她要賭,她要賭薄宴今晚一定還會過來。
薄宴到醫院門口的時候,她病房裏的燈還亮着,薄宴便坐在車裏等,直到他看到大門口時碸走出來的身影,神色變得沉鬱。
時碸打開車門,把手提包扔上車,但他沒有上車,反而鎖上車門,轉身,徑直朝着薄宴的方向走過來。
薄宴冷眸微微滲出冷笑,時碸走到他車門前,薄宴按下車窗,“找我?”
“薄總,一個人在這裏等的滋味不好受吧?”時碸的語氣有些諷刺,雙手插在褲袋裏,看上去頗有氣勢。
薄宴側目看他,“這裏是你的地盤?我薄宴出現在這裏需要跟你彙報?”
時碸笑着搖頭,“薄總知道我在說什麼。”他走近一步彎身看他,“何必跟我裝傻,您很精明能幹,但我也不比你差。”
薄宴第一次覺得,這個時碸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對手,薄宴轉過身正式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說什麼?”
“隋安一個人在這裏等你,還懷着你的孩子,她一個人要承受些什麼,流言蜚語,無稽詆毀,你都知道嗎?”時碸質問,他依然記得網上照片瘋狂傳播時,她的那種窘迫。
薄宴眉梢一揚,“你以什麼身份來這裏質問我?”
時碸頓住,口裏那些咄咄逼人的話一下子憋了回去,他思考了兩遍,他來這裏拷問薄宴,不就是想要攤牌嗎,他還顧忌什麼,時碸說,“我喜歡隋安,並且極大的概率會成為隋安下一任男朋友,薄總覺得這個身份如何?”
薄宴的眼底瞬間鋪滿尖銳的寒冰,他推開門,彭地一聲重重摔上,“你憑什麼喜歡她?”
時碸淡然,“隋安花錢不多,我養得起,隋安需要的關愛也不多,我恰好也給得起,她需要最多的就是一個人逞強時,多一份溫暖,我也正好樂意,我願意時刻陪在她身邊,所以請問薄總,我憑什麼不能喜歡她?”
君子之爭,不能動手,不然薄宴真的忍不住要對他揮拳頭,他的一席話,讓薄宴震怒。
時碸說,“倒是薄總,您能給她什麼?”他停頓,繼續說,“是永遠擺脫不掉的情人身份,還是您要接下來發展的小三?”
薄宴冷眸看着他,“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說的是事實。”
忍無可忍,薄宴的拳頭朝時碸的臉招呼上去,時碸迅速躲過,同時抬手格擋住,“薄總理虧,所以又要動手?”
薄宴反手攥住時碸的襯衫,“你最好識時務,離開隋安,否則,我會讓你好看。”
時碸推開他,慢條斯理地整理領帶,“我昨天真是高估了你,原來薄總連公平競爭都不敢。”
薄宴怒視他,時碸說,“薄總如果喜歡她,毀了婚約,隋安也許會給你一個跟我公平競爭的機會,否則,我想你一點機會都沒有。”
薄宴又氣又怒,卻沒有什麼好反駁。
“薄總好好想想,我先走了。”
整個一個不卑不亢,不恭不敬,然後還輕鬆自在、從容不迫地轉身離開。
薄宴彭地一腳踹到輪胎上,車子狠狠一晃,然後薄宴甩門上車,他這輩子除了受薄焜的氣,誰還能夠在他面前這麼囂張?
可想到隋安,他又推門下車,抬頭在密密麻麻的窗口裏尋覓着她的那間病房,看到那盞已經暗下去的燈,他幾乎就要立即衝上去,可時碸的話還在耳邊,像是鎖鏈圈住他的脖子,薄宴狠狠一拳砸在車上,深呼一口氣。
在愛情面前,隋安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守護親人,而薄宴,同樣毫不猶豫地選擇了SEC,他們都以為各自能堅持自己的選擇,可是到頭來,還是敵不過自己的心。
良久,他冷靜了下來,上車,轉彎開走。
隋安在病房裏一直獃獃地等到凌晨,醫院裏靜得連說話聲都聽不見,隋安有些急了,她翻出手機,看着屏幕上熟悉的電話號碼,只要輕輕一按她就能播出去,可是,她的手指就是僵硬得無法動。
最後,還是恨恨地摔了手機,蒙頭睡覺。
不該是她的,就放手吧,何必跟自己過不去?
第二天隋安醒的很早,身上原本那種虛弱的感覺漸漸轉淡,她決定出院,一個人在醫院裏容易讓她抑鬱。
沒有通知時碸,隋安自己辦了出院手續,收拾了東西,就走出醫院,外面天氣真不錯,陽光明媚,入夏了,浮動地燥熱。
隋安這兩天在床上憋壞了,一個人沿着馬路往回走,手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是鍾劍宏。
“在哪呢,出來吃飯?”鍾劍宏問。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隋安微微驚訝,上次打人事件以後鍾劍宏就回了Q市,據說他最近在那邊發展得不錯,一直都特別忙,怎麼還有時間回來。
“我聽說你的事了,特意趕回來的。”
隋安微微地感動,果真到了什麼時候,都是朋友最靠譜。
和他約了她家樓下的一家麵食店,打車先回家,把東西放下,又換了身T恤牛仔褲休閑鞋,才出門。
隋安點了兩份手擀麵,鍾劍宏才匆匆過來,手上帶着一塊金色勞力士,隋安瞥了一眼,“鍾哥發達了?”
“去去去,”鍾劍宏一副受不了,“德行。”
隋安笑,“你這種暴發戶的德行也不咋地,土豪金手錶,土豪金手機,你怎麼不鑲一口土豪金的牙?”
鍾劍宏氣不打一處來,“你就這麼跟哥說話?沒良心的東西。”
隋安止住笑,“回來待幾天啊,你的公司在那邊怎麼樣?”
鍾劍宏點頭,“還不錯,說到這裏我還真有個重要的事要跟你說。”他用餐巾擦擦嘴,“你之前借我的那二百萬,我就當你是入股了,以後每年年終都給你分紅。”
隋安驚訝,“我沒聽錯吧?”
鍾劍宏點了一根煙,倚在靠背上笑,“以前你沒錢,我吞你一筆是一筆,現在你是有事業有背景的女人,我當然要放長線釣大魚,先拉你入股,以後再繼續發展沒準還要找你拉投資呢。”
隋安搖頭,“我那點錢能夠幹什麼。”
鍾劍宏搖頭笑,“隋安,不如跟我去Q市吧,環海城市,氣候適宜,以後你的壓力也小多了,我的公司發展前景真的不錯,你可別小瞧了。”
隋安微微一愣,隨即笑道,“我這邊剛合夥,你就想拆散啊?”
“你可以在Q市成立分所啊,資金方面我幫你。”鍾劍宏說。
他想得倒是容易,隋安笑,“鍾哥你現在真是發達了丫,有錢就是不一樣。我現在有種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錯覺。”
鍾劍宏笑,“我只對你這樣。”
隋安乾笑,“夠意思。”
鍾劍宏知道隋安心思,也不多說,更不強求,他按滅煙頭上前,“不然你去我們公司,我罩着你,不用這麼辛苦。”
隋安搖頭,“從大學畢業開始到現在,我的所有事業都貢獻給B市了,雖然現在混得不怎麼樣,再不濟,這裏還有我的同事朋友,如果去了別的地方,一切還得重新開始,你再讓我想想。”
鍾劍宏喝了一口汽水,“行,你儘管想。”
鍾劍宏來B市其實還有其他應酬,隋安早早地放他走了,臨走時,鍾劍宏才說,“如果你愛薄宴,不如給自己個機會,如果不愛他,就放過自己。”
隋安呆了呆,要怎麼放過自己?
“好好照顧自己。”
鍾劍宏走了,隋安一個人回了家,幾天不在,家裏弄得一團糟,收拾了整整一個小時,才有地方下腳。
在家裏睡了一覺,醒來時已經是晚上,時碸打來電話,隋安這才想起忘記告訴他,她已經出院,這幾天多虧了時碸,隋安的意思是想請時碸吃飯,時碸當然願意。
隋安第一次正式邀請時碸吃飯,地點選擇了市中心相當高大上的一家日料店,因為身體的原因,隋安穿了個T恤,外面還穿了件皮外套,慢悠悠地出門,走了兩個街區才打到車,隋安到時已經是六點,但時碸還沒到。
電話時碸,他還堵在高架上。
隋安挑了個靠窗的位子,視野好,座椅舒服,檯布浪漫而精緻,桌上還擺了一束紅玫瑰,看起來相得益彰。
隋安剛要落座,服務生就禮貌地走過來,歉意地說,“不好意思這位女士,這個位置已經被訂下了。”
隋安看看桌上的東西,心裏惋惜,又有些歉意,“不好意思。”
服務生非常甜美的微笑,“女士,這邊請,這個位置也很不錯。”
她指着旁邊一米左右的位置,雖然不是靠窗的,但檯布殊么的也非常考究,隋安點點頭,“就這裏吧。”
時碸愛吃什麼隋安並不清楚,所以隋安有些猶豫,服務生說店裏每天都有主廚推薦,隔壁桌也訂了一套,不如試試,很多顧客都反應不錯,隋安想這再好不過。
因為無聊隋安翻着手機,鄰桌的餐已經陸陸續續上來了,隋安瞥了幾眼,餓得想撲過去,看了看手錶,已經二十分鐘過去了。
餐廳里非常安靜,淡淡地音樂流淌,隋安正無聊地嘆氣,聽見身後皮鞋的聲音,下意識地,隋安轉過頭,來的人不是時碸。
是薄宴。
隋安身子頓時僵硬,薄宴身旁走着的女人,是Candy。
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隋安立即轉過身,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心情足夠平靜,再努努力,讓唇角也能扯出一抹微笑,然後放輕鬆,然後靜若無聞。
果然,薄宴和Candy坐在了旁邊放着玫瑰花的餐桌上。
薄宴親手為Candy拉開椅子,然後才落座,他抬手拿出一朵玫瑰遞給她,腕上的百達翡麗相當惹眼,黑棕色袖扣,手指修長。
真特么夠背的,隋安冷笑一聲,背過身去,然後開始打電話,“時碸,你怎麼還沒過來,路上沒出什麼事吧,開車要小心。”
時碸微微感到驚訝,隋安的語氣……但他還是淡定地說,“我馬上就到。”
隋安搖頭,“真的不用急,沒事的,我在這裏等你,我就是確認一下你的安全,我很擔心你。”
“隋安,你今天……”
“哦,這段時間我想過了,我覺得,你這人真挺好的,我生病了你這麼照顧我,我這輩子不一定再遇到你這麼好的人了。”
時碸恍惚一下,急剎車,差點追尾,“隋安,你說真的?”
“經歷了些事情,看清楚一些人,我很開心能遇到你。”
掛斷電話,隋安從包包里拿出鏡子,開始對鏡梳妝,擦了些口紅,唇瓣輕輕抿了一下,顏色乾淨靚麗,完美。
薄宴回頭看隋安,眼裏陰霾如霧。
“認識?”Candy故意問。
“認識。”
“哦,是嗎?”Candy放下酒杯,餐巾沾了沾唇角,“怎麼不打個招呼?你們什麼關係?”
隋安擺弄着手機,看起來應該是在玩遊戲,薄宴神色很冷,此時此刻,他覺得他的世界裏只能看得到隋安,可隋安卻懶得看他一眼,一直想要的東西瞬間失去價值,壓在身上的重量也突然就卸了下去,他現在,只想讓隋安看他一眼。
“情人關係。”
“情人?”Candy的臉色終於變了變,她着實見過隋安幾次,但只要薄宴沒正面提起,她自然也沒必要在意,可現在……
“我喜歡她。”
“什,什麼?”Candy非常不高興,臉色瞬間就沉了,“你居然一點都不避諱?”
薄宴皺眉看向隋安,沉沉地說,“不,我不喜歡她。”
Candy噗嗤一笑,“你可真會開玩……”
“我愛她。”
她的聲音瞬間被他冷冽的聲線壓住,他攥着拳頭攫住隋安,可她,無動於衷地坐在那裏,只能看到大半個背影和一點點側臉,好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平靜。
“你不是認真的吧?”Candy皺眉看着他的側臉。
“我、愛、她。”他又大聲地重複這三個字,整個餐廳沒有人不好奇地往這裏看,只有隋安,低頭玩她該死的手機。
他眼睛裏的沉痛像要冒出來的火焰,他攥緊酒杯。
“薄宴,你什麼意思?”Candy摔了餐巾站起身,“你玩我?”
薄宴連頭都沒抬,Candy指着他,覺得他的態度簡直不可思議,“你是不是瘋了?”
“我是瘋了。”
上一秒他還按照薄焜的要求陪這個未婚妻吃飯,下一秒他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如果不是瘋了是什麼?
他目光依然沒有從隋安的側臉上移開,可是該死的她正在對着手機屏幕笑,笑得沒心沒肺。
“好,好。”Candy拿起包,“如果訂婚之前我沒聽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你就等着你爺爺親自來找你吧,我們何氏是這麼好欺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