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六十五章

65.第六十五章

時碸先薄宴一步衝出房間。

梁淑見兩個男人匆匆跑出去,薄宴手裏還抱着隋安,也追了出來,薄宴神色冷得嚇人,再看隋安小腿上的血跡,忙拿出電話聯繫醫院。

醫院那邊問什麼癥狀,梁淑看一眼隋安那樣子,“流產,出了很多血,現在人已經昏迷了。”

薄宴的手指微微僵硬,他看到隋安的那一刻只是擔心她的身體,可梁淑作為女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事,他卻才明白。

坐到車裏,薄宴從未感覺時間這麼難熬,懷裏的人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很微弱,他突然開始懷疑自己的決定,他是不是錯了?

一路上,三個人都沒有一句交流,時碸偶爾從後視鏡看一眼隋安,她被薄宴緊緊地抱着,昏迷中還緊皺着眉頭,額頭沁出汗珠,而薄宴身子僵硬,他看得出薄宴冷靜的神色下暗藏着的緊張,突然覺得他和隋安之間很遙遠,是那種無法參與其中的遙遠。

時碸盡量保持着最快速度,還好B市這個時間不堵車,連闖了五六個紅燈,十分鐘就到了醫院。

梁淑的社會關係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一到醫院,護士和護工們就把隋安推進手術室,手術室門嘭的關上,走廊里瞬間靜了下來。

梁淑環抱着手臂看着攤開雙手,指尖和手腕還沾着血的薄宴,衣服上也都是血,他皺眉盯着緊緊關上的門,始終沒有動。

旁邊的時碸坐在椅子裏,垂頭不語,雙手交疊,看上去也是相當緊張。

梁淑抱緊肩膀靠在牆上,從包里抽出一支煙點燃,“阿宴,你這又是何苦?”既然放不下,何苦跟自己過不去?

薄宴攥緊手心,沒有理會梁淑的問話,轉身朝着時碸走過去,“她什麼時候檢查出懷孕?”

時碸靠在椅子裏,目光緊緊地盯着他,他的確如傳說中的一樣冷峻,居高臨下,周身氣息冰冷至極,那種讓人窒息的壓迫感無形地使人開始膽怯,讓人相信他的狠辣並不僅僅是傳言。

可時碸不恐懼,他喜歡隋安,他覺得在這個時候他至少要為她站出來。

他緩慢起身,聲音也冷了下來,“我從沒聽她提起過。”

“你不是在追她?”

薄宴一把攥住他衣領,聲音又冷下一度,時碸此刻感覺到的已經不僅僅是壓迫感,而是威脅,強勢對弱勢的威脅。

他沉聲,“沒錯,我在追她。”

一個男人,在自己想保護的女人面前,不應該分什麼強弱,時碸他也不應該低下頭,“薄總放心,我以後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薄宴拎着他領子,“她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說你能照顧好她?”

“所以薄總的意思是,隋安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造成的?”

惱怒,痛恨,他想剁了這個男人,他想找一個發泄點,他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和失敗,他不想承認隋安這樣,完全是他一手造成的。

“她是我的,她肚子裏的孩子也是我的,你算是什麼東西?”

“我想薄總您還沒搞清楚,現在的情況是,隋安懷了你的孩子卻沒告訴你,這說明什麼?說明她根本不想跟你有任何聯繫。”

時碸沉痛地抬起手指着手術室,“而且那個孩子極有可能已經不在了,隋安以後跟你不會再有瓜葛。”

孩子會不在?流一點血而已,他費了那麼長時間才埋下的種子,說不在就不在了?

還說什麼再無瓜葛,只有他薄宴不要她,絕不允許她先擺脫他。

薄宴一拳頭砸在時碸鼻樑上,“休想。”

時碸彎身後退一步,他擦着鼻子裏緩緩溢出來的血,“薄總,恭喜您訂婚,喜帖十分精美。”

他看了一眼薄宴,回頭冷冷地瞧了一眼梁淑。

“訂婚?”

薄宴回頭質問地看着梁淑,可怕的神色讓梁淑倒吸一口氣,“我,我是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隋安,可誰知道,誰知道……”她也很無辜好吧,誰能想到隋安會因此流產。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會動你?”薄宴聲音驟降,臉色恐怖,梁淑嚇得又是一哆嗦。

“隋安她還穿着高跟鞋,妝畫得那麼濃,我跟她說的時候她也沒什麼表情,我還以為她根本不在意你,誰知道她竟然這麼能忍,流產了還死撐着,一個字都沒說,連疼都不會喊。”

梁淑說完就後悔了,她看到薄宴越來越嚇人的眼睛,不禁後退幾步,“阿宴……”

“連疼都不會喊?”薄宴兩步上前,一把掐住梁淑的脖子,“今天就讓你嘗嘗疼死都喊不出來的滋味。”

他指尖用力,梁淑能清晰地聽見骨骼錯位的聲音,窒息而痛苦,她拚命地吸氣,“我真的,真的……”

她被他提起來,她只能腳尖點地,有那麼一瞬間,梁淑覺得自己這是死定了,可想到小時候和兩兄弟在一起的時光,那時候有多美好,這一刻就有多麼殘忍。

“薄總。”

旁邊的西裝男上前一步提醒。

薄宴絲毫沒鬆手,梁淑感覺自己的脖子已經被捏斷了,眼前漆黑一片。

“薄總,再不鬆手真的會出事。”西裝男衝上來要掰開薄宴,連西裝男都知道這個梁淑跟薄家的關係,而且這裏是醫院,救死扶傷的地方,怎麼可以殺人。

薄宴手指微微鬆開,梁淑一下子滑到地上,咳嗽了許久,想喊不能喊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她嗚嗚地哭了起來,“阿宴,我錯了,對不起,我想隋安她,她是特意來見你的。”

梁舒的話像刀子一樣割進薄宴的心裏,隋安一定是想他了,她一定是想告訴他她懷孕了,或者她就是想見他,想說說話,可他居然都沒肯看她一眼。

薄宴一把推開梁淑,轉身朝外走,梁淑後背撞到牆面上,看着薄宴大步離開的身影,她大聲嘶吼,“既然愛她,就把她留住,別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

隋安醒來時,第一眼見到的人是時碸,時碸特別去附近的餐館訂了雞湯,還熱騰騰地冒着熱氣。

隋安微微扯出一個笑容,“沒想到,守在身邊的居然是你。”

時碸把雞湯盛出來,“為什麼不能是我?”

是啊,為什麼不能是,有的時候,在你最需要關懷和幫助的時候,真正時常在身邊的,其實是那些你認為無關緊要的人,甚至陌生人,都能給你個關懷的微笑,而你想要的那個人卻永遠不在你身邊。

“感覺怎麼樣,吃點東西?”

隋安微微動了動,手指摸了摸小腹的位置,依然平坦,沒有任何不同,“孩子還在?”

時碸沒有抬頭,更不知道怎麼跟她解釋好,隋安見他沒說話,終於明白,“沒了?”

時碸把碗放下,“對不起。”如果他知道她身體狀況是這樣,絕對不會讓她強撐着去參加酒會。

隋安搖頭,“怎麼會是你的錯,是我的原因。”她眼圈紅了下,然後緩了緩,“沒了正好,反正我是要打掉的,命里註定,我們沒緣分。”

“我知道你心裏難過。”

隋安裝作無事,稍稍動了動,靠着床頭拿過碗,“雞湯聞着好香。”

時碸坐在窗邊開始給她剝水果,“你要是喜歡,我明天再給你帶。”

隋安點點頭,“今天的事謝謝你。”

她沉默地喝了幾口湯,睫毛垂下,猶豫着問,“你送我來的醫院嗎?有沒有人來看過我?”

“你是不是想問薄宴?”

心思被人一語點破,隋安有點不自在,可是在時碸面前,她這樣的事故都發生了,還在乎什麼顏面問題,隋安點頭,“那他來了嗎?”

“來了。”時碸沉眉,“是他把你送來的。”

“那他人呢?”隋安抬頭,眼底沒有露出任何情緒,在社會上磨練多年的隋安大多數時候已經能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你進去不久,他就走了。”時碸不想騙她。

她嗤笑一聲,她都忘了,他要訂婚了,不會來看她。

時碸心疼地看着隋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陪你走過的那段路已經是過去,未來,你還會遇到很多人,你會有更好的人生。”

隋安笑,“你說的對。”

時碸想說,未來的路請讓我陪你走,可是現在,並不是他該表白的時候,他覺得她心裏還放不下薄宴。

那他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隋安的,也許就是半年前老陳把照片傳給他的那一刻?不,更多的喜歡是從真正見到她開始,他身邊,真的很少有女孩子,隋安這種更少。

隋安放下勺子,雞湯也沒喝幾口,她抿唇勉強微笑,沒什麼心情。

就在這時,門口湯扁扁提着兩袋子東西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連門都不敲。

一進來就紅了眼圈,“安安。”

時碸回頭看到湯扁扁,就跟隋安告辭。

時碸走後,湯扁扁坐到床邊,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掃了一遍隋安,“你怎麼樣啊,疼不疼啊?”

隋安搖頭,“沒事,沒什麼大不了的。”

湯扁扁又忍不住罵,“薄宴他還是個人嗎?你肚子裏的可是他的孩子啊。”

“湯扁扁,以後在我面前都不要提起這個人。”

“我也真是服了你了,自己的身體什麼樣不清楚,幹嘛還這麼拼?”湯扁扁反過來又罵她,隋安搖搖頭,“我現在還有什麼,你看不到我有多失敗?我只有工作,如果工作都做不好,我活着還有什麼價值?我寧願拼了。”但事實是,她也沒想到自己的身體會如此脆弱,一個生命這麼輕易就掉了。人有時總是以為自己什麼事都能抗得過去,以為自己是萬能的,以為自己能把控住局勢,可再強悍的人,都無法預測下一秒會發生什麼,而有些事,一旦發生了,就不給你後悔的餘地。

她緩了緩,“你就別罵我了。”

湯扁扁嘆口氣,“可就算不考慮孩子,那你也得考慮自己的身體啊。”

她不是不考慮,只是很多時候控制不住自己,晚上睡不着,白天也不困,東西又吃不下,吃下的又都吐出去,這樣的日子自從發現懷孕開始持續有一段時間了,身體承受不住也是有的。

又說了一會兒話,湯扁扁就回去了,隋安一個人躺在病床上,只覺得自己空嘮嘮的難受,想哭都哭不出來的那種難受,她睜着眼睛看着漆黑的天花板,感受着到小腹下傳來的疼痛,天氣明明那麼熱,她卻覺得寒,從皮膚滲透,沁到心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微微動了動,找了個稍微舒服的姿勢,眼皮就開始掙不開了。

夜裏,隋安整個人都不好了,恍恍惚惚間覺得自己喉嚨乾澀,想喝水卻喊不出來,意識里想着就算喊得出來也沒有人在床邊給她遞水,索性就什麼都不做了。

可不一會兒,她便覺得自己唇瓣濕潤,她微微張開貝齒,甘甜的溫水就滴進了她嘴裏,隋安心裏高興,貪婪地吸吮。

意識里有什麼在告訴她,有人在照顧她,有人來看她了,隋安喝足了水,人也就踏實了,睏倦再次襲來,她翻了個身,小腹上的疼痛立時讓她清醒了許多,忍不住呢喃,“疼——”

然後隋安感覺到腿上和腳上似乎多了些什麼東西,熱乎乎地,很暖和,她強睜開眼,眼前是一片黑暗,她又閉上,覺得自己可能是幻覺。

而床頭,薄宴其實就在那裏。

她覺得溫熱的,是他掌心的溫度。

薄宴沉眉看着隋安連翻個身都如此痛苦的面色,第一次有了一種感覺,就是心疼。

她跟他在一起時受過多少罪,就是打了石膏躺在醫院裏,她依舊是生龍活虎,現在不一樣了,她瘦得一陣風都能吹散似的。

見隋安眉頭漸漸鬆開,呼吸平穩,知道她又睡著了,薄宴才起身把被子給她蓋了蓋,俯身想在她唇瓣上狠狠咬一口,讓他這麼牽腸掛肚的死女人,可還是沒忍心。

月光下,隋安臉色看上去如紙般蒼白,她的呼吸帶着潮濕的熱度熨帖着薄宴的嘴唇,他忍不住又輕輕吻上她。

“我該拿你怎麼辦?嗯?”他在她耳邊輕聲呢喃,鼻尖輕輕蹭着她的臉頰,“以後叫我怎麼敢留你一個人?”

隋安微微偏了偏頭,薄宴埋頭枕在她瘦弱的肩膀上,“我不在的時候,不準和那個男的在一起,懂嗎?”

隋安像是聽見什麼似的把頭撇得更遠,薄宴皺眉,“你還不願意?”

隋安微微躲了躲,薄宴攥住她下頜,沉聲,“只要我沒說不要你,你就要站在原地等着我,敢跑,我就……”

就怎麼樣?

薄宴,你現在還能拿這女人怎麼樣?

他嘆口氣,緊緊攥了一下她的手,“我走了。”

隋安的手被放進被子裏,隋安模模糊糊中感覺有人在和她說話,她好像感覺到這個人是薄宴,掙扎着睜開眼,入眼的還是黑暗。

她再一次閉上眼,可就在這時,她聽到關門的聲音,隋安驚醒,“是誰?”發出聲音才知道自己聲音虛弱無力,小得大概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門口的人已經走了,門被關好,腳步聲越來越遠,隋安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猛地坐起身,她大喊一聲,“薄宴,是不是你?”

良久沒有動靜,隋安不顧一切地掀開被子,連拖鞋都來不及穿,直接往外跑,“薄宴,你特么的就是個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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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惹他,別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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