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章：請您一定要這麼做！
“梆！”
伴隨着一記法槌聲響，在所有人的起身注目下，具有重大嫌疑和多重罪名的奧斯，率先被四位肯瑞托議會的議長親自押送回了黑鐵禁魔室。
從始至終，奧斯未曾對任何人說過哪怕一句話，表現的就好像是這場公審大會與他沒有關係似得。
而與娜塔莉夫人的泣不成聲相比，海克男爵和瑞文戴爾男爵在那聲威嚴的“退庭”之後，立刻收起了所有的鋒芒和稜角，靜默地站在原地。
是夜。
洛丹倫王城雖然看起來是一片井然有序，風平浪靜，但在那些或是星星點點、或是輝煌通明的燈光下，沒有人說得清究竟隱藏着多少洶湧的暗流。
“唰。”
道路邊的花叢中，一簇白丁香的枝蔓忽然輕輕地搖曳了一下，可奇怪的是，今夜無風。
一旁的石牙子上，兩個普通的民眾比肩而坐，渾然沒有發現一道目不可察的黑影剛剛從他們身後急速掠過，只顧着低聲議論已經傳開的有關於第一天庭審的消息。
不僅如此，在言語間，這兩個平民還在不停地咒罵著背負了罪名的奧斯，將他們曾經為之驕傲過的“王國雙子星”和“聯盟英雄”忘了個一乾二淨。
不得不說，黑龍們一直以來的努力生效了！
短短的大半年，以維克多領主和法拉德勛爵為首的黑龍，大肆聯絡人族七王國的領主和貴族，淡化奧斯的能力和功績，自上而下地散佈流言，擴大陰謀論和威脅論的影響範圍，再將洛薩爵士之死的罪名安插到奧斯的頭上，完成了最終一擊！
事實上，整件事情的發生和發展，絲毫沒有超出維克多和法拉德在商議時的預計：
我們確實對付不了那把連父王都對付不了的劍，可我們沒有必要對付那把劍，我們要對付的只是持有那把劍的凡人！
更甚至於，出自各種各樣的心思、慾望、和訴求，凡人們會比我們更熱衷於對付凡人！
“唰。”
又是一聲輕響，全身塗抹了特質藥水的喬拉齊大公爵一閃而過，謹慎地追蹤着先前的黑影。
此刻，月明星稀。
藉助密集的房屋和街道，喬拉齊大公爵一路追着法拉德勛爵從貴族區來到前城區，又從前城區折回貴族區，兜兜轉轉，有好幾次險些暴露在身為盜賊宗師的法拉德勛爵的面前。
“還好……呼。”
眼見法拉德閃身進入一座庭院，喬拉齊沒有冒然跟進，他長出了一口氣，藏身於院牆拐角的陰影中。
心裏準確地默數着時間，足足過了三百秒鐘，喬拉齊的身影陡然霧化成了一股白煙，須臾之間，整個人已是從院牆拐角的陰影中來到了庭院中。
佇立原地，一動不動。
微弱到極點的呼吸、左耳的微顫、以及雙眼的轉動，喬拉齊的身上僅有這一丁點兒動靜，彷彿化身為一截枯朽的木樁。
追蹤一個有着盜賊宗師水平的黑龍，喬拉齊很慶幸自己沒有派遣手下來送死，也很慶幸自己的實力仍在，還不算老邁。他又花費了數分鐘的時間，依靠聽力和有限的視野摸清了衛兵和下人的數量，還包括一條被鐵鏈拴住的獵狗，才小心翼翼地向著主屋摸去。
“你不同意？”
法拉德的聲音從主屋的二樓傳出，喬拉齊心中一凜，知道自己為了確保萬無一失，來得速度有些慢了，以至於沒有聽到開頭。
“吸……吸……吸……”
極度緩慢的，用了超過十秒鐘的時間，喬拉齊吸滿一口氣，然後徹底屏住了呼吸和心跳，閉上雙眼藏在了二樓陽台的下面，除了聽覺和思維以外，他的狀態幾乎與死人一般無二。
“是現在不同意。”維克多回答道。
“這個聲音……很陌生……沒有聽過。”喬拉齊的心裏思考着。
“現在？現在是個好機會！”法拉德的語氣非常堅定。
“還不夠好，你太心急了。”
屋內，被維克多拒絕，法拉德寸步不讓地和維克多對視着，他保留自己的意見。
維克多見狀，不曾從沙發上起身，慢條斯理地問道：“找到那把劍的蹤跡了？”
“可以確定不在他身邊，而且我們不需要用自己的子嗣。”
“不在他身邊？你覺得父王會滿意這種回答？”
法拉德忽然就笑了一下：“你不是父王，況且，只要能殺掉他，父王一定會很滿意！”
陽台下面，喬拉齊結合聽到的信息，心裏快速地做着推斷和總結。
房間內沉默了大約半分鐘，嚴格說來，雖然維克多和法拉德都在人族王國中潛伏了很久很久，但他們始終是黑龍，是神靈，脾氣都不好。
“呵。”維克多的一聲輕笑打破了平靜，“你想獲得父王的青睞，我沒有意見，可這次任務父王交給了我和你，如果你的行為導致任務出現變故，甚至失敗……”
維克多站起身，優雅地漫步到法拉德的身前：“我會宰了你！”
“！！！”
法拉德的瞳孔驟然一縮，他恍然驚覺，自己竟是有些被現下的順利沖昏了頭腦！而維克多——奈法利安，不管是實力還是地位，都要遠超自己！
“咕……我……我也是為了任務，那個人膽敢製造那樣一把劍，他必須死！”
“我明白。”維克多很滿意法拉德的態度變化，他的臉上掛上了一個迷人的假笑，重新走回到沙發上坐下，“他，必須死。”
竊聽情報的喬拉齊基本上已經搞清了真相，那個人，那把劍，作為刺客聯盟的首領，奧特蘭克王國的大貴族，他自有渠道和人脈從達拉然那裏知道奧斯和神意·迦拉克隆斬龍劍的信息。
而在這一瞬間，喬拉齊的心裏更多的是為被滲透至此的人族七王國感到悲哀，也由衷地為奧斯感到悲哀。
“我只是有些擔心。”法拉德繼續說話了，“今天的庭審雖然看起來十分激烈，但那些凡人的拙劣表演分明是在為脫罪而演戲，我怕明天的情況仍會如此。”
“不用擔心，那個人身上的罪名可不一樣，即便聯盟大元帥的死最後安不到他的頭上，他被定罪也是可以肯定的事情。”
“既然如此……”
“耐心等待吧，我們最不缺少的就是時間，不是嗎？而你希望的刺殺行動，總會有機會的。”
“又是刺殺！？加里瑟斯閣下！？”喬拉齊的心頭一陣狂跳！
……
同一時間，某處秘密禁地，黑鐵禁魔室。
今天夜裏，一個穿着素麵長袍，不着配飾，不帶隨從，頭髮花白的乾巴巴老頭，親自端着晚餐來看望奧斯了。
“法奧……爺爺。”奧斯看着對面神情複雜，眼神中卻又難掩慈祥和心痛的阿隆索斯·法奧，輕聲喚道。
阿隆索斯將晚餐放到奧斯身前，黑鐵禁魔室空無一物，他便和奧斯一樣盤腿坐到了又硬又冰的地面上。
良久，阿隆索斯不曾開口，奧斯也沒有去動食物，兩個人默默地看着對方，直到阿隆索斯抬起雙手，使用光明魔法為奧斯治療傷口。
“不用的，爺爺，這點傷不礙事。”
“唉……”阿隆索斯堅持為奧斯治療，光明魔法的燦爛光輝照耀着幽暗的黑鐵禁魔室，同時也照進了奧斯的心裏，“奧斯，看着你現在的樣子，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奧斯笑了起來，很開心，其實他一直在等待着阿隆索斯·法奧，他知道阿隆索斯·法奧一定會來看望自己。
“民眾，是善良的，可民眾，也是愚昧的。”治癒完傷勢，阿隆索斯一邊輕撫着奧斯凌亂的頭髮，一邊緩緩地講道，“他們太容易被誤導和煽動了，尤其是當他們最為愛戴和敬佩的爵士，死於一場可恥的陰謀。”
“我沒事，也不怪他們。”
阿隆索斯的手猛地一僵，他凝望着奧斯，勸慰的話語再也說不出口了，更是無須再說。
過了好一會兒，阿隆索斯異常鄭重地說道：“事到如今，我只能向你保證，奧斯，教會會在罪名宣判后出面保下你，你不用有太大的負擔，以後除了需要待在教會中不得再擅自離開以外，其他……”
“不！爺爺！不行！”奧斯一口否決道。
阿隆索斯愣住了，他再三確定奧斯不是在開玩笑，不由得問道：“為什麼？你知道明天的局面對你有多不利嗎？”
奧斯點了點頭，從聽到十三條罪狀起，他就知道自己會處於一個什麼樣的境地。
可阿隆索斯卻又說道：“不，你不明白！明天，每一條罪狀，都會有相關的證人出庭指證！包括……我！”
奧斯身體前傾，抬起雙手握住了阿隆索斯的手：“我不在乎這些，法奧爺爺，也許您現在無法理解，但是接下來，請您先認真地聽我說，明天的庭審我需要您配合我！”
幾分鐘后，奧斯講完，阿隆索斯目光獃滯，就像是傻了一樣。
“爺爺？法奧爺爺？”
聽到耳邊的低聲呼喚，阿隆索斯回了神，他驚詫莫名地看着奧斯的眼睛，心裏在想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
奧斯看出了阿隆索斯的迷茫，他扶着阿隆索斯一起站起身：“您沒有聽錯，法奧爺爺，請您一定要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