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重點
阿隆索斯暈暈乎乎地從禁地回到了光明大教堂，即使是以他的心理年齡和豐富閱歷，整整一夜的時間，他都沒能從奧斯的請求中回過神來。
甚至到了第二天的早晨，阿隆索斯仍然處於一種迷茫的狀態，要不是牧師們過來提醒，他恐怕得忘記今天還有許多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
“大主教，離庭審召開僅剩一小時四十八分鐘，您今天將在第四順位和第五順位連續出庭指證，不準備一下嗎？”
“呃……哦，我知道了。”阿隆索斯的雙眼恢復了焦距，他想要站起身，卻發現枯坐一夜的雙腿已經發麻了。
“大主教，您怎麼了？！”還好這名牧師的反應足夠快，兩步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阿隆索斯。
阿隆索斯露出了一個苦笑，左手垂至膝關節處，使用光明魔法疏通着雙腿的經絡：“我沒事，瓦倫，不用擔心。”
雖然清醒了很多，也說了幾句話，但阿隆索斯心裏想的事情還是奧斯的請求，進而又變得分神了。
“大主教？大主教？”
瓦倫一連喊了數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阿隆索斯不太對勁：“您真的沒有問題嗎，大主教？嗯……需不需要我去找陛下和戴林陛下申請一下，換一個人出庭指證？雖然本尼迪塔斯大人不在，但那兩次事件的目擊者說起來也並不算少。”
阿隆索斯聞言，稍稍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扶我一把吧，瓦倫，人老了就是這樣，熬了一夜有些緩不過勁兒來，但我還撐得住。”
瓦倫張了張嘴，本想再勸一勸，可他終究是沒有說出口，更是不敢說出口。
畢竟，今天將要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重大了，遠不是一個小小的牧師可以隨意插手的。
過了一會兒，等瓦倫喚來牧師學徒，服侍阿隆索斯洗漱一番，換上繁瑣的光明大主教衣冠和法袍，佩戴墜飾，取出那柄傳承了數代之久的錘形權杖，再趕到王庭議事大廳，時間已是所剩無幾。
上午九點整，人族七王國的諸位陛下與四位肯瑞托議長準時到場。
沒有一秒鐘的拖延，擔任主審官的戴林·普羅德摩爾當即下令關閉入口，他敲響法槌，宣讀誓詞，又重申了一遍庭審秩序，最後在數百雙眼睛的注目下高聲說道：
“所有人，請就座！”
“我宣佈，公審大會，現在開庭！”
“衛兵！”
“帶嫌犯奧斯瑪爾·加里瑟斯！”
只這一瞬間，不少不太了解內幕和詳情的貴族，立刻就有些一頭霧水的感覺了。
諸如：
“啊？怎麼今天直接開始審問……他了？”
“是啊，昨天不是還沒有出結果嗎？今天不繼續嗎？”
“會不會有暗箱操作？”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別的事情也就算了，這次的事件絕對不可能有什麼暗箱操作！更何況，你以為戴林陛下是什麼樣的人！”
“搞不懂啊。”
“難道說審理是公開審理，定罪卻要秘密進行嗎？”
“呃……你提醒我了！也是，不管怎麼說那都是兩個洛丹倫王國的大貴族家族，雖然涉及到了洛薩爵士，但是顧及到泰瑞納斯陛下的臉面，以及整個貴族階層的立場，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猜測的、質疑的、腦補的，等等，貴族們的反應不一而足，時間卻是才剛剛走到九點零二分。
“肅靜！”
戴林簡單地強調了一下審判庭的秩序，出奇的是，今天他並沒有像昨天那樣，強勢地要求所有貴族們閉上嘴巴。
事實上，剛剛發生和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一切，庭審團早已提前做過了推演和佈置：
不對伊姆拉崔·瑞文戴爾男爵和海克·加里瑟斯男爵當庭宣判，自然是因為他們是無罪的，更不會給他們加以莫須有的罪名，至於昨天那場看似針鋒相對的審問，其實正是為了給兩個家族洗脫嫌疑。
而今天的重點，或者換句話說，包括這次召開公審大會的重點，一直以來就只有一個目的——以對奧斯瑪爾·加里瑟斯的審判，疏導那股洛薩爵士之死帶來的、波及到聯盟軍隊和七王國人民的、難以宣洩的仇恨情緒！
說到底，必須要有人為這次事件負責！
而無論是客觀因素，還是主觀選擇，同樣明白這一點的，並且還有着另外一個目的的奧斯，理所應當的沒有選擇逃避。
“確定嫌犯身份，奧斯瑪爾·加里瑟斯本人無誤。”
戴林檢查完奧斯的身份，走了一個必要的過場，然後面朝旁聽席上的貴族們，朗聲說道：“罪一，以未知手段竊取矮人王位，包藏禍心！衛兵，帶第一位證人出庭！”
旁聽席上自然而然地安靜了下來，公審大會走到這一步，每一個人的精神都綳得緊緊的，也都或多或少的緊張了起來，有些心理素質較差的貴族，手心裏更是冒出了汗。
“請陳訴你的身份，宣讀誓詞。”
議事大廳的中央，一個穿着一身文官服飾的老年人，微駝着背站在那裏：“我叫斯蒂芬斯·伯特蘭，是一名歷史學家，同時還擔任激流堡皇家圖書館館長。我以對國王陛下的忠誠和對光明的崇高信仰，在此向王國法典宣誓，我將坦言我所知道的一切，絕無隱瞞，並願意為我所說過的每一句話擔負責任。”
人雖老邁，但吐字和條理都很清晰。
“斯蒂芬斯，請說出你知道的，所有關於矮人之王奧斯瑪爾·群山之子的記載。”
果然是事先準備過的。
斯蒂芬斯根本沒有思考，直接流暢地回答道：“托爾貝恩家族史上有過明確的記載，在三百年前的某一天，鐵爐堡突然傳出要組建三錘議會及新王加冕儀式，並且在一夜之間，原本駐紮在丹莫德負責守衛薩多爾大橋的矮人部隊全部離去。當時，登基不久的加多斯·托爾貝恩陛下，曾經去信鐵爐堡，言明托爾貝恩家族希望能夠派遣王子前去觀禮，但被已故的高山之王莫迪姆斯·安威瑪爾直接回絕。”
總歸是年紀大了，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斯蒂芬斯不得不停下來緩一緩，才又繼續說道：“那場儀式中具體發生了什麼，名為群山之子的矮人之王究竟是誰，恐怕只有矮人們自己知道。只是從那時起一直到現在，凡是參加過那場儀式的老矮人們，一概拒絕對外人坦露詳情，就好像是被下過封口令一般。也正因此，人族七王國中恐怕只有托爾貝恩家族史上，留下了這僅有的隻言片語。”
“感謝你的陳述，斯蒂芬斯·伯特蘭，請下去休息。”
完成任務，斯蒂芬斯恭敬地行了一禮，轉過身退出議事大廳，來到了旁聽席就座。
此時，當貴族們還在消化這段歷史長河中毫不起眼的小片段，戴林已是將目光望向了奧斯，看起來沒有一丁點兒反應的奧斯。
“嫌犯奧斯瑪爾·加里瑟斯，對於這段陳述，你是否有話要說？”
面對問詢，奧斯仍舊沒有反應，既不說話，也不移動，安安靜靜地佇立在原地，任由兩名衛兵如臨大敵般地看守着他，任由旁聽席上的近千名貴族以各種各樣的心態打量着他。
戴林等待了片刻，沒有獲得理睬，倒也沒有惱怒，就好像是知道奧斯會這樣做似得。
緊接着，戴林招了招手，示意擔任庭審書記官的賽丹放下筆，呈上證物：“除了斯蒂芬斯的陳述以外，先前庭審團去信鐵爐堡，要求拒絕出席的矮人解釋群山之子的真實身份，這是三錘議會的回信。”
戴林將三錘議會的回信舉得高高的，足以令視力優良的貴族們看得清楚：完好的火漆封存，蓋有三錘議會的圖章——黑色鐵砧、棕色鐵鎚、棕紅利斧！
展示過後，戴林當眾拆開了這封回信，準備大聲地念出來。
然而，五秒鐘，十秒鐘，戴林忽然變得面沉如水，一股猩紅怒氣隱隱浮現於他的周身。
就在貴族們耐心等待宣讀的時候，戴林竟是將他手中的回信略顯粗魯地塞回到了賽丹手中，並怒氣沖沖地命令道：“罪二，十三歲失蹤，至十七歲歸國，其後隱瞞矮人之王身份，意圖不明！衛兵，帶第二位證人出庭！”
旁聽席上盡皆訝然，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說好的念信怎麼又不念了？
只不過，幾乎沒有人敢站起來詢問戴林，也沒有人敢打斷庭審的流程。而敢於這樣做的諸位陛下和領袖們，卻都是一言不發，靜觀其變。
很快，第二名證人走進了議事大廳，竟然是大魔法師——克爾蘇加德！
“陳述身份，宣讀誓詞！”
戴林的嚴厲語氣可嚇不住克爾蘇加德，當然了，戴林不是針對克爾蘇加德，他只是被矮人回信上的粗魯言詞氣到了。
身穿法袍，戴着象徵身份的達拉然徽記，克爾蘇加德皺了皺，眼神中多了一絲冷意，完全不懼與戴林對視。
“呼。”戴林輕吐一口氣，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大魔法師，請陳述你的身份，宣讀誓詞。”
“是，主審官。”
克爾蘇加德表現的非常淡漠，陳述完身份，念完神聖的誓詞，戴林問什麼，他才答什麼，多餘的話一句都不說，很是有種惜字如金的感覺。
僅僅兩分鐘，克爾蘇加德便將奧斯失蹤那三年間，怎麼都遍尋不着的事情講述了出來，不得不退出議事大廳了。而他在離開前，雖然想給奧斯一個鼓勵的眼神，但奈何奧斯根本就沒有看他，準確的說是沒有看任何人。
“根據記載，三百年前，奧斯瑪爾·群山之子成為矮人之王。而你，奧斯瑪爾·加里瑟斯，在四年前失蹤了三年的時間。”戴林再度望向奧斯，厲聲問道，“回答我，你在那三年間到底經歷了什麼事！？又是如何被矮人誤認為群山之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