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九章：質疑
公審大會進行的第一天上午，局面就險些變成一出荒唐的鬧劇。
倘若主審官不是紀法嚴明、威儀有度的庫爾提拉斯之王，換成另外一個人，可能還真會被瑞文戴爾男爵擠兌地下不來台，以至於將臉面丟盡在人族七王國的貴族們面前。
更甚至於，是讓奎爾薩拉斯王國和整個聯盟看了笑話！
畢竟，凱爾薩斯王子正在洛丹倫王城，他將以某種身份參與到這場公審大會中；而矮人們和侏儒們雖然拒絕出席、拒絕出庭、拒絕無端指控，但他們卻是比任何人都在意這場公審大會的最終結果。
午間休庭。
米奈希爾王室準備了免費的、豐盛的、不限量的食物和酒水，除了以悼念洛薩爵士為基調的氛圍顯得莊重而又肅穆以外，其實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一次宴會性質的貴族階層活動。
“真是笑死我了！哈！”一個仰仗瑞文戴爾家族的小勛貴，左手托着裝滿生鮮美味的餐盤，右手捏着一把餐叉，手背半掩着嘴角，略顯放肆地鄙夷道。
“你可以大聲地說出來，如果你有這份膽量的話。”他的同伴布蘭科中尉如此說道。
這個小勛貴臉上的笑容立時一僵，慍惱道：“你什麼意思？！我可是在替男爵大人抱不平！”
“你來替男爵大人抱不平？呵，你有這個資格嗎？”
“你！”
“行了，吉爾，安生點吧！你也不看看周圍都是什麼人！”布蘭科突然加重了語氣。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布蘭科放下餐盤，對同伴的愚蠢非常無奈：“你得知道，吉爾，現在這種時候，說錯話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而且，難道你就沒有發現，在庭審的過程中連陛下都不能隨意地開口講話嗎？”
吉爾仍是一副憤憤不止的模樣。
“更何況，男爵大人和戴林陛下是有交情的，別看在庭審中他們兩人互不相讓，鬧得不可開交，可那都是為了查明真相，為了給所有愛戴洛薩爵士的人一個交待。”
吉爾似乎是聽明白了，也聽進去了，他的額前留下了一滴冷汗。
“但是你在這裏對戴林陛下又是諷刺，又是嘲笑，呵……說實在的，吉爾，你真的有對抗庫爾提拉斯之王的實力和底氣嗎？”這一番話說完，布蘭科重新端起了餐盤，“快吃吧，重頭戲肯定還在後面，不要耽擱了。”
只是，吉爾哪裏還有心情再吃東西，他剛剛沒有壓低音量，現在扭頭四顧，生怕有人去打他的小報告。
同一時間，仍舊是一個不起眼的角落。
“咕……賊個好系！”大胖子馬爾文的食量驚人，食速更是駭人！
相比之下，西格爾吃飯的儀態就顯得優雅多了，十足十的人族貴族風範。而他僅僅只是瞥了一眼馬爾文身前堆積如山的食物，便高冷的不想再搭理了。
馬爾文倒是不太介意，他吃完一整隻鹽焗雞，再灌上一大口白葡萄酒，才由衷地感慨道：“嗝……呃，我懷疑我最近吃胖了，人族王國的伙食真是太好了。”
西格爾聞言，露出了一個緬懷的神情，想起了跟着奧斯離開洞穴后吃到的第一頓大餐——達拉然英雄之家的海陸全席。
“你在想什麼呢？”馬爾文繼續開動了。
西格爾懶得回答，自顧自地想着心事。
但話說回來，有些時候他自己都感到非常的困惑，這些天以來竟然能和一頭青銅龍安然無恙地結伴同行，和平相處，簡直是匪夷所思！
對於西格爾的不友好態度，馬爾文沒有不高興，因為和奧斯一起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所以他對待傲嬌的、冷漠的、或者可以說是自卑和可憐的西格爾，已經能夠做到包容和坦然了。
過了幾分鐘，馬爾文吃完了餐盤中的食物，站起身去端了一大堆新的美食回來，將貪吃的大胖子貴族的形象演繹得入木三分，真相卻是成年巨龍的正常食量而已。
他一屁股坐了下來，鬆軟的沙發重重地凹陷下去，突然又歪着腦袋問道：“誒，奧……呃，你叫什麼來着？西……？西格爾？西格爾，你說，那把劍怎麼沒影兒了？奧斯沒有隨身攜帶嗎？”
西格爾的所有動作，包括心跳，頓時驟停了一秒鐘！緊接着，他的眼睛眯了起來，神情冰冷、眼白亮黃、瞳孔赤紅，惡狠狠地瞪着馬爾文：“你提那把該死的劍做什麼！”
馬爾文無所謂地回答道：“就是剛才選餐的時候，看到一個人的佩劍想起來了啊。怎麼啦？你現在還在害怕呢？”
西格爾被這三言兩語勾起了回憶，腦海中閃現出了神意·迦拉克隆斬龍劍出世時的畫面。他將餐盤重重一放，對着馬爾文咒罵了一句：“你不怕？哼！那下一次，你就把你那顆蠢笨的大腦袋伸到那把劍的鋒刃下試一試！”
“哼，你嚇不住我。”馬爾文才不會承認自己打了一個哆嗦。
午休的時間過得飛快。
下午兩點鐘，公審大會準時復庭，與會的貴族們也已經提前坐回到了他們各自的席位上。
然而，雖然應對和表現的方式稍有不同，但是奧斯的父親，海克·加里瑟斯男爵，保持了和瑞文戴爾男爵一致的立場，那就是——主動質疑加諸於身的質疑！
“加里瑟斯大人必將征服世界。”
主審官戴林面無表情地複述了一遍這句話，過程中未曾看過站立一旁的奧斯一眼：“那麼，海克·加里瑟斯男爵閣下，請問這句宣言中強調的加里瑟斯大人，是不是你？或者，是不是你的兒子，奧斯瑪爾·加里瑟斯？”
“都不是。”海克男爵回答地很沉穩，也很乾脆。而奧斯的母親娜塔莉夫人，則是緊緊地攥着丈夫的獨臂。
“你的回答並不誠實，男爵閣下，在所有已知及記載中的高等社會、低等社會、包括野蠻生物組建的未開化文明，加里瑟斯這個姓氏有且僅有一家！”
海克男爵不說話。
戴林始終保持着面無表情，眼神和面部肌肉從頭到尾都沒有一絲一毫地改變：“請回答，男爵閣下。”
旁聽席上，由李奧瑞克·馮·澤爾迪格大公爵陪伴出席的吉安娜，同樣看不出父親心裏的想法。她用胳膊肘輕輕地碰了碰坐在另一邊的哥哥，小聲問道：“你看父親現在的表情，到底是有事還是沒有事啊？”
吉布森王子的命運同樣屬於被改變的那一個，蝴蝶扇動的翅膀，使他從第二次獸人之戰中幸免於難。而他面對妹妹的問話，訕笑着低聲回答道：“我雖然和父親在一起的時間更多，可我……老實說和父親在一起的時候，我都不怎麼敢抬頭去看父親的那張臉……”
“嘁。”吉安娜小小地非議了一下。
議事大廳中，海克男爵反過來握住了妻子冰涼的雙手。
“好。”眼見海克男爵的不作答回應，戴林轉而問道，“加里諾夫·普林西普，這個人你是否認識？”
“是。”海克男爵又表現地很乾脆了。
“他是誰？”
“一名原黑木鎮的勛爵。”
“為什麼是原黑木鎮的勛爵？”
“我，所有人，都以為普林西普戰死了。而他以個人的名義南下激流堡，參加戰俘接收及食人魔歸化儀式，我們毫不知情。”
“請詳細說明。”
“四個月前，獸人聯合森林巨魔襲擊了東達隆米爾，在黑木鎮攻防戰一役中，黑木鎮軍民的損傷超過了六成，其中便有任職守備官的加夫里諾·普林西普勛爵。”
“遺體在哪裏？是否已經下葬？”
“沒有遺體。”
“為什麼？”
被問至此，海克男爵用獨臂半摟着妻子，他環顧四周，目光從一位又一位國王陛下的臉上掃過。
“請回答，男爵閣下。”
最後，海克男爵分別看了一眼靜佇一旁的兒子、好友伊拉拉、以及懷中的妻子，不答反問：“假如有一天，主審官大人，您被行刺於某場宴會中，行兇者卻在行刺后高呼一聲‘吉布森陛下必將率領庫爾提拉斯征服世界’！那時，吉布森殿下是不是也要像我們兩家現在這樣，接受一場公開的審判大會呢？”
議事大廳內，諸位國王陛下都能綳得住表情，眼觀鼻，鼻觀心，坐等擔任主審官的戴林全權處理。
旁聽席上，凡是認得出吉布森·普羅德摩爾王子的貴族們，齊刷刷地望了過去。而被數百雙眼睛同時盯着，吉布森王子那張又俏又嫩的臉一下子就變得無比僵硬了。
“哥哥，你會這樣做嗎？取代父親成為庫爾提拉斯之王？”吉安娜狀似天真地故意問道。
“不！怎……怎麼會！”吉布森嚇了一大跳，他根本就沒看出來吉安娜是故意打趣他的，手忙腳亂地站起身大聲解釋道，“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樣做！父親才是庫爾提拉斯的國王！最偉大的國王！”
吉安娜徹底尷尬了……
她閉上眼睛低下頭，並抬起小手抵住了自己的額頭，頗有一種眼不見心不煩的意思。
李奧瑞克大公爵趕忙跟着站起身，他先是將吉布森王子摁回到了座位上，然後對七王國的貴族們微微頷首致意，指了指議事大廳，才又坐了下來。
“我宣佈——”
戴林強忍着訓斥自己兒子的衝動，比被瑞文戴爾男爵和海克男爵當庭質疑還要生氣的衝動，一口氣宣佈道：“明天上午九點整，公審大會繼續進行！衛兵，協助四位議長閣下，將嫌犯奧斯瑪爾·加里瑟斯帶回黑鐵禁魔室！”
“退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