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是，或者不是
三名當事人的陳述，涵蓋了儀式場外、場內、以及王庭，基本上將洛薩爵士遇刺當天發生的事情詳細地回顧了一遍。
“黑光吞噬是什麼意思？”
愛維爾搖了搖頭，回答道：“字面意思，我從未見過類似的魔法或是手段。”
“好。”戴林抬起右手，示意道，“非常感謝你的陳述，當事人，現在請離場。”
愛維爾先是向主審官和諸位陛下微微致意，然後向他自己效忠的瓦里安行了一禮，最後才轉身離開了議事大廳。
“安東尼達斯閣下、費德里閣下、蘭德澤爾閣下、雷克斯閣下，針對‘黑光吞噬’這一點，達拉然能否作出有效的補充？”
四位議長低聲交換了一下意見，不長，大概只用了八、九秒鐘，便由蘭德澤爾踏前一步，代為陳述道：“事實上，事發當天除了獸人以外，還有三頭黑龍曾經參與了暴動。當時接到求援訊息，我與雷克斯率領八名大魔法師通過傳送門趕到激流堡，並在匯合了戰鬥法師領袖哈羅德·溫斯頓后，共同擊殺了那三頭黑龍。”
“請繼續。”
“後來，洛薩爵士安排達納斯安撫民眾，恢復城市秩序，那時我們並沒有和爵士一起去往王庭，而是使用偵查魔法協助達納斯梳理全城，以確保沒有漏網之魚的存在。”
“所以，達拉然的魔法師們竟是沒有一個人親眼見到那道吞噬了名為加夫里諾·普林西普的黑光？”
“是的，很遺憾，我們疏忽了，所有人都疏忽了。”
“洛薩爵士遇刺后你們都做了些什麼？”
“第一時間趕去王庭，檢查了爵士的遺體，採集血液，並偵查了包括那名勛貴在內的所有一切。”
“有什麼發現？”
“完全未知的毒素。”雷克斯踏前一步，接口說道，“這三天以來我派人聯繫了不少混跡於黑市的盜賊，沒有人見過這種毒藥。而這一點可以充分證明，這種毒藥是全新的，至少是從未在七王國中出現過的。”
蘭德澤爾又補充道：“至於那道‘黑光吞噬’，因為在暴動中有黑龍的出現，所以我們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查找達拉然收藏的，所有和巨龍有關的書籍上。很可惜我們一無所獲，只能按照描述，推測那道黑光也許不是吞噬，而是一種事先做好標記的反向召喚儀式。”
“好，感謝議長們的陳述和有效的補充。”戴林對四位議長的配合非常滿意，回以致謝。
緊接着，戴林望向坐在議事大廳一側的書記官賽丹·達索漢，得到賽丹的眼神答覆后，當即高聲說道：“我宣佈，公審大會休庭十五分鐘，在審判團合議后，庭審將繼續進行。”
旁聽席上，精神一直保持着緊繃狀態的貴族們，這會兒終於可以稍稍地放鬆一些了。而在旁聽席附近披甲執銳的庭審執法隊，他們只是負責這裏應有的秩序，並不干涉貴族們在休庭期間的活動。
於是，交談，無處不在的交談，開始了。
小貴族們或是和自己相熟的好友，或是跟在自己上級的身邊，亦或是聚攏在本王國的大貴族和大領主的周圍，探討着自公審大會開始後到現在為止發生過的所有事情。
其中，一個來自奧特蘭克王國，大腹便便、富態十足、身高不到一米七的大胖子小貴族，正在和一個洛丹倫王城守衛軍的軍官進行着私密地交談。
可奇怪的是，這兩個人在今天之前根本就不認識！
“我不明白。”名為西格爾的軍官簡直疑惑到了極點。
說起來，奧斯還以矮人之王的身份見過這個西格爾，他是賽丹的副官之一。
發獃的大胖子愣了愣，他的目光從議事大廳中的某個人，轉移到了同伴身上：“不明白什麼了？”
明明是男人的西格爾，居然做了一個咬嘴唇的動作，說道：“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接受審判！而那些弱者又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和信心，竟敢策劃這樣一出以下犯上的鬧劇！”
名為馬爾文·斯特瑞克的大胖子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那模樣居然有些萌……
“你怎麼不回答！？”西格爾說話的語氣硬邦邦，很不好聽。
馬爾文沒好氣地仰靠在座椅上，直接互懟道：“看不下去那你就去救他啊！”
“我……”西格爾出現了短暫的啞口無言，他想了想，反問道，“你怎麼不去？”
“我又沒有看不下去，哼。”馬爾文也是一個男人，並且還是一個大胖子男人，居然傲嬌的哼了一聲。
如果有人注意到這個角落的話，毋庸置疑，肯定會被西格爾和馬爾文的舉止刺激到——彎的！
西格爾被氣得霍然起身，他剛準備有所行動，人就被馬爾文一把拉了回來：“你幹嘛呢！真想去救他啊？”
西格爾掙脫了馬爾文肥膩的大手，一臉嫌棄。
“好吧，好吧，我只能說，你沒辦法把自己放在普通凡人的立場上思考問題，你總覺得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認為所有的事情全都得按照自己的意志來完成。而這樣的你，是永遠無法理解奧斯的心的。”
西格爾被說得一怔，略顯惱怒地反駁道：“你也是神靈，你沒有資格這麼說我！”
馬爾文的兩隻肥膩的大手，呆萌呆萌地指着自己的大胖臉：“別的事情先不提，我能不在意凡人的外表，隨便取代一個人來參加這次公審大會，可你卻浪費了一天半的時間，非要找一個不醜的，符合你審美的人才行。”
“你！”
“好啦，好啦，你消停會兒吧，行嗎？”馬爾文有氣無力地癱坐在座椅上，“庭審還沒結束，也不知道結果到底會怎麼樣，我可不想現在就暴露。”
“哼！”西格爾冷哼一聲，不再說話了。
同一時間，距離西格爾和馬爾文所在角落的四十多米外，維克多·奈法里奧斯緊皺着眉頭。他四下環顧了好幾遍，總覺得空氣中有一股既疏離又親密的氣味，像極了他那些兄弟姐妹們。
噢，對了，就和斜對面，坐在一眾奧特蘭克王國貴族中的法拉德勛爵身上的氣味一樣。
而這種特殊的氣味，凡人的鼻子是聞不到的，也不虞魔法能夠檢測的到。
“公爵大人，您認為罪名能夠被坐實嗎？”一個貴族問向被圍在中心的喬拉齊·拉文霍德大公爵。
雖然這一片區域都是來自於奧特蘭克王國的貴族，但是卻大致分成了三個涇渭分明的陣營：親艾登·匹瑞諾德陛下；親喬拉齊·拉文霍德大公爵；親阿歷克斯·巴羅夫大公爵。
由此也能看出，以國王的才能和氣量來論，艾登真的很一般。
“你說的是誰的罪名？又是哪一項罪名？”喬拉齊目不斜視地反問了一句。而他的感知力一直在鎖定着法拉德勛爵，他現在已經知道法拉德是一條黑龍！
“呃……我說不好，您有什麼看法嗎？”
雙手交疊撐着手杖的喬拉齊，沉吟了片刻，說道：“如果不涉及到罪名牽連的話，加里瑟斯男爵夫婦和瑞文戴爾男爵一家，應當都是無罪的。”
“那個人呢？”
現如今，無論是七王國的哪個階層，稱呼奧斯都是用的“那個人”來代指。
喬拉齊很乾脆地搖了搖頭，只說一句話便閉口不言了：“不知道！”
十五分鐘不算長，尤其是在這一萬眾矚目的場合，會給人一種時間比平時過得快的錯覺。
伴隨着一聲宣讀，休庭結束。
“肅靜！”
戴林一手托着卷宗，一手呈翻閱狀，朗聲說道：“我宣佈，公審大會繼續進行。”
“衛兵，帶嫌犯伊姆拉崔·瑞文戴爾男爵。”
瑞文戴爾男爵走向議事大廳的中央，比起先前出場的幾位當事人，他的身後緊跟着兩名手持長戟的洛丹倫皇家衛士。
“伊姆拉崔·瑞文戴爾，洛丹倫王國世襲男爵，封地位於東達隆米爾林地斯坦索姆？”
“是我。”瑞文戴爾男爵面色不善地應道。
驗明正身，戴林轉而說道：“衛兵，呈上證物。”
很快，一名衛兵雙手捧着一個鐵質托盤走了進來，托盤上面是兩把不同規格的刀劍，一把輕弩，三把不同規格的短柄斧。
瑞文戴爾男爵瞬間就被氣得不輕，他咬牙切齒地看着一一擺放在自己面前的武器，胸膛劇烈地起伏着。
“男爵，你是否認出了這些武器的來源？”
瑞文戴爾男爵沒有回話，他瞪向身為主審官的戴林，強硬地、一眨不眨地對視了起來。
然而，戴林不僅擁有更加強大的威勢，還擁有天然的處境優勢，他提高了音調，重複道：“回答我，男爵，是！或者不是！”
瑞文戴爾男爵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的這個字：“是！”
“這些武器是否全部出自瑞文戴爾家族武器工坊？如果不是，請指出哪一把不是！”
瑞文戴爾男爵在戴林話音剛落的同時，就邁出一步打算衝上去理論了。可惜的是，他就只是邁出了這麼一步，便被身後的兩名洛丹倫皇家衛士制服了。
“滾開！是誰給你們的膽子敢這樣對待一名王國男爵！”在瑞文戴爾男爵的後面，出身於達拉然，不諳政治的魔法師安娜絲塔麗夫人被嚇壞了。
沒等戴林發話，泰瑞納斯立刻呵斥道：“退下！”
“是，陛下！”
“是，陛下！”
被鬆開了雙臂，瑞文戴爾男爵沒有再試圖衝上前去，他用這個小舉動試探出了泰瑞納斯陛下的立場，已經足夠了。
至於泰瑞納斯，除非他是想拋棄洛丹倫王國最具財富、最具影響力的瑞文戴爾家族，順帶再失去洛丹倫王國貴族階級的忠心和凝聚力，否則他就不可能不在剛剛的情況下表明態度。
畢竟，此時可還沒有給瑞文戴爾男爵真正定罪。更甚至於，假如遇刺身亡的人不是安度因·洛薩爵士，他都不會被苛責到定義為嫌犯。
而戴林同樣知道這一點，明白泰瑞納斯不會放棄瑞文戴爾家族，他的語氣緩和了很多：“請回答，男爵，這些武器是不是全部出自瑞文戴爾家族的武器工坊？”
“是！”
雖然有演戲的成分，但心裏的怒氣卻是真的。
瑞文戴爾男爵通過試探獲得了一定的底氣，他徹底摒棄了往日的禮儀和風範，用盡最大的力氣飆起了髒話：“可他媽的這又能怎麼樣！啊？！又能代表什麼？！這把鬥士短劍只賣十八枚銀幣、這把雙刃彎刀只賣二十一枚銀幣、短柄斧最貴的也不過才四十七枚銀幣！這種輕弩的零售價更便宜，只要四枚銀幣，我他媽的通常都是拿來做贈品的！”
“注意你的言辭，男爵！”戴林沒有來得及制止，讓瑞文戴爾男爵的咒罵聲遠遠地傳了出去。
“注意言辭！？我還需要注意言辭嗎！？將‘提供武器刺殺洛薩爵士’的罪名安到我的頭上，我還注意個屁的言辭！”
戴林沉默了，不是無言以對，而是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這位庫爾提拉斯之王正處於暴怒的邊緣。
卻聽瑞文戴爾男爵繼續吼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家族就是幹這一行的，是打開門做武器生意的，而且已經幹了好幾百年！我倒是要問問看，是不是這幾百年間死在瑞文戴爾家族武器工坊出產品下的倒霉鬼，現在都得算到我的頭上啊？！啊！”
“噗！哈哈！”
旁聽席上，有一個貴族實在是沒忍住，爆笑出聲。其後便造成了連鎖反應，頓時引起了一連串地哄然大笑。
“肅靜！”
“衛兵，將那名大聲喧嘩者驅逐出庭！”以強者的敏銳感官，想要發現誰是第一個大笑的人真的不難。
順着戴林手指的方向，兩名充當庭審執法隊的洛丹倫皇家衛士，果斷地將那名漲紅了臉的貴族帶離了公審大會。
等秩序稍稍安定，氣氛恢復了嚴肅，戴林對瑞文戴爾男爵說道：“男爵，如果你還保有哪怕一絲對洛薩爵士的尊敬和悼念之情，你就不應該說出剛剛那些話！”
瑞文戴爾男爵壓根兒就沒接這一茬兒，他自顧自地說道：“除了武器工坊，主審官大人，瑞文戴爾家族還有一座石油精鍊工廠。我想問一問，是不是有一天你的艦隊被刺客點燃了油桶，整艘船都爆掉了，最後也得算到我的頭上啊？！”
“噗！”
“哈哈！”
“哈！”
旁聽席上，大部分來自洛丹倫王國，與瑞文戴爾家族相交莫逆的貴族們，他們聽到瑞文戴爾男爵陰陽怪氣的質問，再一次忍不住大笑出聲。
P.S.本來是想每天一更，這最後一個先抑后揚的高潮結束，年前就能寫完第二卷。唉，老家出了點事兒，明天要回去，不確定會斷更幾天，萬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