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花聽與簡亦的日常便是這樣。
在沒有任務以及沒有任何惱心事的情況下,倆人頗為愜意地逛盪在上海市各大街頭,順帶品嘗一圈路邊極具民間風味的小吃攤,偶爾斗個小嘴,吃點兒小醋,生活樂呵得自在。
剛解決完那一幫不入流的小雜種,簡亦提議帶她去吃飛霞南路上的一家地道的北京烤鴨。
飛霞南路?花聽一聽便知,“你說的是全聚德?”
“花妹妹怎麼知道?”
“拜託,那家店我吃過n次了,”卻還是忍不住地雙眼放光,“別忘了我是來自未來。”
“怎麼?未來這家店還在?”
“廢話!味道不用我多說,”花聽手一揮,大氣地決定,“走!吃烤鴨去!”
在現代,花聽曾不止一次的到飛霞南路這家出了名的百年老字號“全聚德”吃烤鴨,但這個時代的全聚德和後來發展的富貴氣象不同;依舊是大街上一座在她眼裏看起來很平凡的三層小樓,幌子高掛,牌匾擦得油亮;除此以外並沒有過多的精美裝飾,一切倒都是乾乾淨淨的,半新舊的桌椅,擦洗得發白的木櫃枱,踩起來咚咚作響的木質樓梯,四十多歲的跑堂肩上掛着白毛巾,臉上帶着討喜的笑,不用簡亦吩咐就自動領他們上了二層樓,安排在僻靜的靠窗角落裏,還細心地拉過屏風和大堂半隔開。
這個時候正值飯點兒,大堂里飄着后廚傳來的烤鴨香氣,花聽胃口大開。
“哇塞!好吃到爆了!”她滿足地咂着嘴,暗金色的鴨皮烤得脆薄,帶着約一分厚的鴨肉放在白糖里打個滾兒,用荷葉餅捲起送入口中,和她曾經吃過的蘸甜麵醬加黃瓜條蔥白的吃法不同,份外香甜鮮美,“是鴨子不一樣還是怎麼的了,總覺得比我那個年代的要好吃。”
簡亦笑着替她卷了幾張脆嫩的鴨皮,寵溺地遞到她嘴邊,“我包,你吃。”
花聽不客氣地一口接過,眼睛滴溜溜地觀向了別處,“服務意識也是真的好啊!”腮幫子圓鼓鼓的,待咀嚼得差不多的時候,才清晰了口齒繼續道,“對着客人一個‘不’字都不說,說要半隻鴨子就能半隻鴨子,說送倆小菜就真送海蜇頭和酥炸鯽魚而不是什麼泡菜蘿蔔海帶絲,看是女客人就特意問要不要白糖蘸碟,嘖嘖嘖,和我那時候的全聚德沒得比啊,要以後的全聚德也有這態度,還有海底撈什麼事兒啊。”
“海底撈?”簡亦自覺地遞上第二卷。
“就是一很有名的火鍋,”花聽咽下嘴裏的鴨皮捲兒,用手帕抹了抹唇角的鴨油,心滿意足地喝了兩口鴨架子白菜湯,舒舒服服地向後靠在椅子上嘆氣,“真沒想到穿越來民國,老爹是江湖大佬,丈夫又是上海灘第一大漢奸的兒子兼高富帥,而我的生活更是衣食無憂,就跟開了掛似的。”
簡亦被花聽的一番話逗笑,撲哧一聲道,“上海灘第一大漢奸?高富帥?”
“嗯!”一顆腦袋重重地點了一下,“你要是去我那個年代,就是一風騷高富帥,外加長腿歐爸,當明星也說不定,包你日子風風光光。”
“難道我現在的日子不風光嗎?”簡亦翹了翹二郎腿,一臉得意自在地笑。
“不風光,”花聽欲夾鴨肉片的筷子在半空無意識地頓了一頓,“在我看來,你一點都不風光。”
“怎講?”
“你應該知道,干你們這行的,哪天死的都不知道。”這話一出口,花聽心頭難免泛酸澀,“不過我也不知道我哪天會走。”
“花妹妹,你又來,”簡亦無奈之餘聽得隔壁桌小孩的哭鬧聲,忽地眼珠子一亮,“我們要個孩子怎麼樣?”頓了頓,又補充道,“如果,你喜歡的話。”
“孩子?”花聽頗為好笑地搖了搖頭道,“我要是同你在這個年代生小孩,那我回去的時候我的孩子豈不是要比我大出好幾十歲?你覺得可笑不可笑?一個老太婆或是老頭子一口一個喊我媽,我白爸爸非暈了不可。”
簡亦聽得一愣一愣的,似是對花聽的這番話並不是完全信。
“總之我是不會和你要孩子的。”滿足地吃完半隻鴨,花聽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餘光瞟到桌角一張“上海日報”中央頭條板塊的位置,標題寫的好像是關於南京政府某某某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憤慨事迹,時間標記為1936年,南京……花聽一下瞪大了眼睛,“想不到我穿越來民國這麼久了啊?都已經1936年了?”
“嗯,怎麼了?”簡亦順着她的視線往報紙上看了眼,道,“後天我和因愛去趟南京,帶你參觀一下我在南京的房子,包你喜歡,”想了想,又興奮地補充道,“你要是喜歡,長期定居南京都可以,那邊吃的符合你口味。”
“定居南京?”花聽笑容一斂,正了神色道,“簡亦,接下來我要跟你說一件很嚴肅的事!”
“嚴肅的事?”
“對於一個未來人來說,民國時期發生的一切都已經是歷史書上記載着的內容。所以,我想告訴你,明年的南京城,將會大禍臨頭。”
簡亦聽得一怔,“什麼大禍臨頭?”
長長地嘆出一口氣后,花聽如實相告,“1937年也就是明年的七月七日,日軍將在北平;盧溝橋故意挑起事端,全面發動侵華戰爭,史稱七七事變。然後到了年底的十二月份,首都南京就會淪陷。日軍佔領南京后,對中國平民和戰俘展開一場長達四十多天的大規模屠殺,死亡人數超過三十萬,史稱南京大屠殺。”
雖然簡亦也是手裏殺過人沾過血的刀手,但花聽簡明扼要概述的南京大屠殺一事,還是讓他驀然一凜,“你意思是,日本人佔領了南京后殺了三十多萬人?”
“嗯,而且三十萬還只是保守估計的數字,實際死亡人數絕對只多不少。”
為了強調日軍發動南京大屠殺的殘忍可怕,花聽大致地對簡亦說了說日軍佔領南京城后的暴行。他們是如何進行殺人競賽;又是如何進行集體屠殺;是如何用機關槍掃射戰俘;又是如何挖坑活埋平民;更是如何強*暴與輪*奸了南京城成千上萬的婦女宅斗之春閨晚妝。
簡亦皺着眉頭不說話。
“雖然我不知道明年的我還在不在民國,也不知道歷史會不會因為我告訴了你這些而被意外改寫,反正……我覺得告訴了你,多少會對這件事情有些幫助吧?”見簡亦不說話,一臉的神色嚴峻,她又笑着繼續道,“算了你就當聽聽吧,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說這種事了。”
“花妹妹,”簡亦放下手中一張鴨片皮,“你跟我說了這些,你覺得我還能吃得下飯么?”
“那你要不要聽聽結尾?”
“結尾?”他回想起那晚月色下,花聽同他說得那番話,“你是說1945年?”
“聰明,”花聽盡量用輕快的語調同他道,“1945年的那個時候不只是把日本鬼子趕出了南京城,還趕出了全中國。這場抗日戰爭國共兩黨聯合禦敵,打了整整八年才艱難地取得了勝利。還為此付出了軍民傷亡超過三千五百萬以上的慘痛代價!”
這個消息聽得簡亦的心口並沒有輕鬆多少,然而他聰明地選擇了轉移話題,“你歷史學的很好?關於日期和傷亡人數的數字都記得那麼清楚。”
“不是我歷史學得好,是2015年正好是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電視上網絡上一直都在長篇累牘地進行相關報道,看得多了自然就記住了。今年九月還要在天-安-門廣場進行大閱兵紀念儀式呢,可惜我是看不到了。”
“**?”簡亦稍稍詫異,“**不是在北平?國民政府為什麼不在南京舉行閱兵紀念儀式?”
“跟你說了後來的北平就是我們中國的首都!因為在抗日戰爭勝利四年後的1949年,中國共-產-黨打敗了國民黨成立了新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將北平改名為北京后定為首都。從此天-安-門廣場就成了舉行閱兵式的不二首選。”
“花妹妹,”簡亦的表情已經接近哭笑不得了,“你的意思是,共產*黨打敗了國民*黨?你不知道這兩年共產*黨一直被國民*黨追着打么?”
“追着打?”花聽的臉上浮現一抹詭秘的笑,“誰笑到最後都還不知道呢!”
“當真?”
“當真!得民心者得天下,必須要承認,中國共-產-黨‘打土豪分田地’的政策在當時是深得民心啊!”
你一言、我一語的閑談中,隔壁忽然響起一陣幽幽的笛聲,裊裊地越牆而來,軟煙絲般繚繞在大堂間。
如詩的暮春黃昏;如畫的江南庭院;如仙音般的清越笛聲;花聽與簡亦都下意識地安靜下來不再說話,雙雙倚着一扇雕格花窗側耳聆聽。
花聽一心一意地聽着笛奏,簡亦卻是一邊聽着裊裊清音,一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她。金黃又透明的夕陽餘暉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身金色光芒。璀璨地映在簡亦的眸,讓那一雙形若桃花的眼睛裏,除了她再也看不見其他任何人或事。
花聽有所察覺地一回頭,頑皮地眨眼一笑,“看屁啊看看看。”
她笑起來很好看,飽滿豐潤的櫻唇,有一種花瓣般粉艷嬌嫩的感覺。微微咧開的雙唇中,露出一口細密整齊的牙齒,天生的晶瑩如玉。
“看屁啊看看看!”
他依然不言不語,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
這個女孩,他擁有她的權利,還能夠持續多久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