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隻啞巴
天婈有些感傷，她一堂堂仙族三公主，天庭女戰神，竟生生活成這般多愁多病身模樣。
之前掉落蓮花池那次，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眼下這情形，怕是比那次好不了多少，不知又要在床上躺多久了，想想就心酸。
不知是玉璃月命運多舛，還是她活該替她受這些罪。
黯然垂淚了半會，眼淚全在心裏，紀長安又道：“廚房裏燉了小米粥，盛些過來喂你可好？”
天婈再不理他似乎有些不妥，遂又艱難地將臉轉了回來，又是一陣天旋地轉眼冒金花，她暗暗發誓躺定成一隻千年王八，再也不隨便轉動脆弱的頭顱了。
見到她滿臉的驚疑加不可置信，紀長安眼神暗了暗，小心翼翼捉住她沒被咬的那隻手，當眾表態道：“從前是我混賬，往後我定會好好照顧你。”
天婈怔了一怔。
其他人欣慰一笑，都默默退了出去，最後出門的幻兒還甚好心地將房門緊緊閉上，大好陽光被那木門夾成一條細細長長的線縫。
偌大的房間一下子空蕩蕩，就剩下天婈跟紀長安兩人，她默默地抽回手。紀長安倒沒再說什麼，靜靜將她守着，只是時不時在替她掖被角的時候拿眼將她覷一覷，眼皮子底下藏着許多複雜的情緒。
天婈見他似有話要說，便強撐着精神靜靜候着。可等來等去，他總是看看她，欲言又止，再看看她，又欲言又止，一而再再而三，天婈終沒了耐心，索性閉上眼睡了過去。
這一覺倒沒再做夢，睡了個安穩。
醒來的時候，守着的人也由紀長安變成了幻兒。
幻兒趴在床沿上打呼，那呼嚕聲響得均勻有力，看來睡得正香。天婈嘴裏乾澀的很，想喝口水潤潤喉，奈何無論怎麼使勁都發不出聲音來，只好抬手敲了敲床壁。
呼嚕聲止了，幻兒揉了揉眼睛，驚喜道：“小姐，你醒啦。”
天婈指了指嘴巴。
幻兒瞭然地安慰道：“嘴巴疼是嗎？你這些天一直發燒，舌頭上燒出了好幾個泡，會有些疼，待會奴婢再幫您上次葯，就會好些了。”
天婈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又指了指嘴巴。
幻兒想了半天，柔聲道：“小姐你別擔心，姑爺說這失聲只是暫時的，過幾日便會好了。”
天婈無力地咽了咽口水，卻發現吞下去的只有火氣，半滴水都沒有，再次指了指張大的嘴巴，心裏在怒吼：我都干成龜殼了，你看不到嗎？
幻兒一頭霧水，獃獃地望着她，問：“是餓了嗎？可是中午的小米粥被羽衣仙君手下的那個小童吃掉了，現做的還在爐子上，還沒燉好。”
......
天婈感到有些生無可戀，翻了個大白眼，冒着天旋地轉的風險，憤怒地比劃了個喝水的姿勢，幻兒才恍然：“渴了是吧，奴婢馬上倒水去。”
天婈重重嘆了一口氣。
喝口水這麼艱難，真是太不容易了！回到天庭后，一定要多多參加六妹組織的公益活動，關愛殘障人士，從我做起。
接下來的幾天，便過着豬一樣的日子，吃了睡，睡了吃，吃了又睡，睡了又吃。比豬好的是，不用擔心哪天睡得好好的就被宰了。
安和公主跟玉梟常來陪她說話，不過都是他們說，她聽，且聽着聽着就睡著了。紀長安也來過幾次，一直拿那種莫名的眼神望着她，望得她一顆心慎得慌。
因睡的時間太長，一直沒機會再見到小拾跟那個娘娘腔。
聽幻兒說，那娘娘腔是天上的羽衣仙君，天婈這才想起曾聽紀裕說過這位仁兄，原是太上老君安排下界負責查訪混元珠的那位。
又聽說，毛團兒是被人下了一種毒，所以才會獸性大發，那毒奇得很，大家都沒見過，只有白唐莊主聽說過，卻沒解毒之法，眾人一籌莫展之際，遇上前來辦事的羽衣仙君，賜了她一顆仙丹，才令她撿回一條命。
還聽說，在她睡着的這段時間裏，大家都已經過來探過病並送過禮了。其中又以太子殿下送的最為貴重，是一顆南瓜大小通體赤紅的千年血靈芝。
天婈不禁感嘆，這病病得非常合時宜，恰名門貴族都在，若是平常日子，想必不會收到這些寶貝。
這一日，她正睡着午覺，朦朧中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迷糊着睜開一條眼縫，看到一條纖細的人影在眼前晃悠。
那人倒眼尖，不待她完全睜開眼睛，便高聲道：“姐姐醒啦！”
其實天婈還想再眯一會的，被她這樣一叫，只得壓制住內心的不滿，強行令自己清醒過來，朝她扯了下嘴角，表示她真的醒了。幻兒扶她坐起身，拿了只軟墊讓她靠着，然後神情戒備地擋在她面前。
天婈伸手撥開她，看到秦如月裊娜地站在離她三尺開外的地方，背着光，面目模糊地問：“姐姐身子好些了嗎？”
天婈自點了點頭。
她又殷切地問：“可還有哪不舒服？”
天婈搖了搖頭。
秦如月微微嘆了一口氣，聲音哀戚道：“那日得知姐姐中了毒，如月心裏又是擔心又是着急，奈何沒什麼本事，只好日日三炷香向老天爺禱告，希望姐姐能平安順利。幸好老天爺慈悲，雖然姐姐成了啞巴，好在性命還在......“
聽到這，天婈心頭並額上的筋同時突突一跳。
幻兒已經打斷她，尖聲道：“如月夫人你胡說什麼？小姐不過一時失聲，過幾日便會好了。”
秦如月倒沒計較幻兒的失禮，而是故作驚慌地捂住嘴巴：“呀，原姐姐並不知道......”
幻兒慌張地將天婈望着，眼裏忍着淚水，天婈回想了下眾人的表情，莫怪安和公主總是眼睛紅紅的，莫怪玉梟總是愁眉不展，莫怪紀長安總是欲言又止，約莫大家都知道，就瞞着她一人呢。
原來她不是一時失聲，而是確確然成了個啞巴！
這秦如月原不是來探病，而是特意來將眾人費盡苦心為她築下的善意謊言揭開，好瞧瞧她的反應。不過秦如月是指望她得知真相后悲痛欲絕懸了三尺白綾，還是拿了刀抹脖子？
不好意思，若她是這樣想，怕是要教她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