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圍困

7.圍困

“艾倫……我們找個地方休息一會兒吧,你的身體狀況很糟糕。”伊芙暫時忽略左手的疼痛,從懷裏掏出帕子,替艾倫把沁滿汗水的額頭擦乾。

艾倫想推開伊芙的手,但左手剛抬起,又迅速地捂住胸口,英眉緊鎖。

伊芙半跪在艾倫面前,遠處的殭屍察覺到人的氣息,將手裏的木槳丟到一邊。

它們腐爛而獃滯的臉上傷痕纍纍,長長的舌頭從嘴巴中吐出,蹦跳着歡快上前,像是很久沒有聞嗅過活人的氣息。艾倫唇角微微溢出的血絲,更是讓它們的舌頭上口水搖搖欲墜,無神的眼裏浮現出亮光,迫不及待想要填滿飢餓多年的腸胃。

伊芙不禁抓緊艾倫的衣襟,小聲喚他的名字。

人被殭屍吸了血后,先被暴屍在山林間,再慢慢地腐爛,從一堆腐肉里演化出新生殭屍的軀殼,最終成為它們的同類。

那就真是……真比死亡還可怕。

餘光看到越來越多的殭屍拿着木槳蹦跳上前,伊芙只能依靠着艾倫,右手繞在他的脖子後方,除了祈求神明的眷顧和保佑,無計可施。

“艾倫,艾倫。”艾倫忽然抬起頭,伊芙欣喜地叫着他,他們身下迅速勾勒出和懸崖邊類似的魔法陣,一眨眼就從殭屍簇擁之處跨過護城河,到了一片寬闊之地。

伊芙懸着的心剛落下,在看見一列列穿着盔甲,手持長劍正四處巡邏的殭屍后立刻高高懸起。殭屍聞到活人的氣息,如同嗅到獵物的獒犬。他們曾是戰場上最勇猛的士兵,身上的徽章昭示着他們生前的勇猛行為、光輝戰紀。諷刺的是,那場大火之後,英烈的士兵在身死屍腐后變成自己過去所仇視的殭屍,嗜肉吞血。

它們嘴裏發出難聽的叫聲,邊跑邊揚劍向遠處的殭屍高喊,示意它們集結,共同捍衛這座象徵權力與光榮的古堡。

遠處的殭屍騎着似馬非馬的死靈生物疾馳而來,伊芙扶着艾倫,想也不想,迅速躲入最近的一座圓形石質塔樓內,趁着殭屍沒進入,幾乎是使出全身力氣將揚起厚厚灰塵的石門關上。

這座塔樓是納迪斯之前時代留下的防禦堡壘,大約能容納十個穿着盔甲的士兵。塔樓里沒有窗戶,只有幾個方形孔,外大里小,方便防守的士兵透過箭孔射擊,又不會被外面的敵人所傷。

因為年代久遠,桌椅上積着厚厚一層灰,隨着他們邁步而入,紛紛揚起。

潔癖黨艾倫即便身受魔力反噬,依舊念動咒語,將周圍的灰塵清掃一空。才由着伊芙扶他坐在地上,將嘴角滲出的血絲抹去。

“是他動的手腳。”艾倫很恨地咬牙,“這次一定剷平他的古堡,把他的瓶瓶罐罐全部扔進黑林沼澤。”

以後……不知道有沒有以後,又說什麼以後,伊芙垂頭沮喪問,“現在……現在怎麼辦?”

艾倫難得沒拒絕伊芙,由她替自己拭去冷汗。伊芙擦完汗,擔心地回頭看着石門,“外面有很多殭屍,都佩帶着武器,也許要不了多久,它們就會把石門撞開。”

“納迪斯戰之前,光明教廷為了鞏固統治,前後花了兩百年時間,投入巨大錢財建成了香德爾堡。香德爾堡以易守難攻出名,防守塔樓十分牢固,一時半會撞不開。”艾倫鬆開伊芙,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一個試驗台,上面擺着巨大的坩堝,燒杯,攪拌棒,量筒,還有許多奇形怪狀的材料,從會跳舞、發光的花葉到珍稀動物的器官,其中包括火龍勞倫的鱗片、鬍鬚和掌心皮,都是艾倫在龍窟中取出的。

“您……幫忙嗎?”伊芙好奇地打量這些器具,以為他要做些對付殭屍的藥劑,於是自告奮勇

艾倫咳了咳,面色蒼白地昂起頭,“儘管不願意,但既然你懇求了,再拒絕就不是一個紳士的做法。”

“……”

臨時充當魔葯製作小學徒的伊芙握着小刀,照艾倫的吩咐打下手。

“去除蜻蜓草的根須,將莖葉切碎,淡紫色的花苞拔掉,藍的留下,搗成細末。”

“獨角獸的脾臟和胃,全部切成細絲,細絲要呈長方體狀。長五毫米,寬八毫米,高三厘米。”

伊芙切着血淋淋的脾臟,一會兒就用手背捂住鼻子,皺眉看向面前小小的坩堝。裏面新加了黑乎乎的東西,滾燙的液體面上冒出一個個沸騰的氣泡,飄出陣陣詭異味道,顏色隨着材料的添加不斷變化,忽而鵝黃,忽而嫩綠,甚至會跟血一樣鮮紅,伊芙不禁想起巫師故事裏,那些喝下去變成癩□□的湯藥。

“不要東張西望。”艾倫攪拌着液體,敲敲坩堝壁,嚴肅道,“魔葯製作需要嚴謹和專註。”

“是的,對不起。”伊芙低頭,塔樓內,一時就只剩搗鼓聲。

時間如蜿蜒的河水,靜靜流淌。漸漸適應艾倫的速度后,二人配合得格外默契。

伊芙將芝雀花黃色的花瓣摘下,剔除花柱後放到白瓷碟里,遞給艾倫。

艾倫磨着龍鱗,頭也不抬隨手去接,卻不當心和伊芙的指尖輕輕觸碰,像有幾萬伏特的電流猛地躥進指尖,艾倫僵硬着躲開。

“怎麼了?”伊芙單手搗鼓着芝根花,頭也不抬。

“沒事,你繼續。”艾倫垂下睫毛,重新從伊芙手裏接過小碟子,把粉狀龍鱗和花瓣混在一起,一點點兒撒入坩堝。和廚師撒鹽一樣。

“龍鬚和掌心皮。”艾倫深呼吸,終於斂住情緒,不見任何情感波動。而坩堝里的淺綠已變成墨綠。

他屏着呼吸,留心着不能和伊芙有接觸,小心從伊芙手裏接過東西扔進坩堝,用攪拌棒反覆攪了三圈,最後蓋上蓋子掏出懷錶。

“一小時三分零四秒。”艾倫看着懷錶,面色稍微愉快些,“先休息一會。”

他們並排坐着,相對無言,直到石門處傳來“砰”的一聲。

伊芙一下就慌了,她僵硬着脖子,小聲問,“是……是不是殭屍在撞門?”

“是的。”像是為了應和艾倫一樣,石門處傳來殭屍的嘶吼和“砰砰砰”,接連不斷的撞擊,每撞一下,伊芙的心就像被人拿着小針刺一下。

伊芙反射性看向一點兒不知道着急,悠閑掐着秒錶的艾倫,“不……不管它嗎?萬一它們把門撞開了,外面的殭屍……會全湧進來。”

想到那些腐爛的身體,把塔樓堵得水泄不通,它們瘋狂撕咬咬着自己雪白的肌膚,從裏面吸取鮮嫩的血液,伊芙胃裏就一陣陣冒酸水。

艾倫從地上撿起古老的箭鏃,他走到牆邊打開專門射箭的機關,對門口的殭屍就是兩箭。

負責用鐵柱撞擊石門的殭屍應聲倒下,腦門上出現箭鏃穿透的孔洞。身後的殭屍嘶嚎一聲,繼續上前用鐵柱撞擊石門,艾倫從伊芙手中接過幾支古箭,剛想再射兩支,忽然捂住胸口,瞳孔急劇收縮,像驟然傾塌的圍牆一樣轟然倒下。

“您的傷複發了?”就像大軍來犯前,主將卻忽然病倒,伊芙的快一個頭兩個大了。

汗水滴落在地板上,形成幾個圓形的印記。艾倫看着十分痛苦,他的五指深深抓着胸膛,像要將皮肉撕裂,將作怪之物取出才能得到舒緩。

殭屍撞在牆壁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伊芙憂心惴惴地聽着外頭的嘈雜聲音。

它們撞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了。伊芙的腳卻已經軟了,無力支撐她的身體,直接跪坐在地上。可下一秒,她連跪着的力氣都沒了,那些殭屍拿出了柱形的鐵器,正用它撞着牆!

伊芙癱軟在艾倫身邊,不停叫着艾倫的名字,希望能出現方才的奇迹。可艾倫甚至比之前更為痛苦,地上除了汗水,還有小灘的血跡,像紅色的小湖泊,刺得眼睛發疼。

門外的聲音愈發轟隆,石質大門被撞開一個裂縫,縫隙間露出一個殭屍的眼睛時,眼珠凸出,帶着一條條輻射狀的血絲。

殭屍用頭狠狠撞向縫隙,將一個狹小的縫隙撞出一個更大的窟窿,塔樓里的時間彷彿瞬間凝固不動了。

空間像被切割分裂開,伊芙捂着太陽穴,渾身血液一齊向上倒流,彷彿有兩個人拿繩子圈住她的腦袋,一左一右地扯着。

她痛苦地看着那隻殭屍腐爛的臉龐和猙獰的表情,抓着艾倫的手指指節泛青。迷糊中,伊芙對上艾倫血紅色的瞳孔,他嘴角還流着鮮血,像野獸一樣死死攫住她。

強大的精神壓迫同樣撕扯着石門外的殭屍,它們倒在地上,嘴裏發出的哀嚎,類似殺豬時的凄厲叫聲。

“艾倫……”胸腔沉悶發堵,伊芙抓着艾倫的前襟,嘴角湧出一大股鮮血,染在他黑色的衣袍上,更添一分死亡氣息。

藍色的眼眸里印着赤紅的倒影,就像初升的朝陽將倒影投入蔚藍的湖泊,伊芙眼裏的人影開始變得模糊,出現幻影,最後愈發看不清楚。

她抓着艾倫領子的手鬆開,無力地垂在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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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爵黑化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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