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章 打鐵
清晨，馬岩洗漱完畢依舊到後花園轉了一圈，依舊看到門房李叔在練拳，親切的打聲招呼，李叔依舊沒有理他，然後轉到馬廄看順子喂馬，聊了幾句後到花房看許伯侍弄花，然後等着吃早飯，這幾乎是他這些天固定的晨運路線。
和一幫小兄弟嘻嘻哈哈吃完早飯，馬岩正想上帳房轉一圈，看到小翠來找：“大小姐有請！”
大小姐正伏案寫字，碗筷放在案旁，看似也剛剛用過，小翠連忙收拾下去。
馬岩注意到，大小姐吃的居然和他們差不多，也是稀粥小菜，忍不住問道：“大小姐也只吃這些？”
大小姐並未看他，放下筆，拾起紙看了看自己寫的東西，喚道：“小翠！”
小翠應聲而到，馬岩不禁驚嘆這小丫頭真是行動迅猛，象影子一樣隨傳隨到。
“把這個交給平叔。”大小姐折好紙交給小翠，“告訴平叔一路小心些！”
小翠領命而去，大小姐才看向馬岩，輕聲笑道：“不然你以為我吃什麼？頓頓山珍海味？”
馬岩這才知道大小姐還記得他的問話，不禁搖頭傻笑：“我只以為大小姐能比我們這些下人吃得好些！”
“呵，家財萬貫，不過睡得一間，再說，我可從沒當過你是下人！“大小姐看着他，眼裏露出一些玩味：“你看府里哪個下人象你般閑散？哪個又見了我不是畢恭畢敬？”
聽大小姐此言，馬岩心裏打鼓，想必是在敲打自己了，訕訕笑道：”呵呵，大小姐，我心中對您也是尊敬有加了，要說散漫嘛！姐也是知道，帳房那裏暫時我也幫不上什麼忙。。。”
大小姐舉手叫停：“我倒覺得這府里這幾天最忙碌最緊張的人就應該是你了，畢竟你那日你答應了世子那許多東西，可見你每天優哉游哉的，似乎一點沒放心上？”
馬岩聽到此心下也覺得不好意思，只好硬着頭皮道支吾道：“其實也不是了，嗯，昨晚我還，還研究蒸餾來着——”嘴裏面說著，心裏暗罵自己當真不要臉。
“哦？那你倒辛苦了！”大小姐靠了靠椅背：“那麼多久能搞出這酒精給我看看呢？”
馬岩心裏很是覺得不好意思，來這裏吃的好睡的香，可辦事卻一直拖拖拉拉，老臉通紅肅聲道：“大小姐，您請放心，我爭取今天就把這東西搞出來！”
“哦！”大小姐似乎也不想逼得太緊，聞言欣慰的點點頭：“你儘力去做，需要什麼，嗯，就叫小翠幫你吧！要買什麼器具材料直接去找陳叔。”
馬岩沉重的點點頭，低聲告退，這軍令狀算立下了，還不知能不能鼓弄出來，正邊走邊回憶有關蒸餾的知識時，忽聽大小姐說出一句話，馬岩險些撞到門框上。
“對了，聽說昨晚廚房雞丟了一隻，不知被哪條小狗叼了去，你可得注意了！”
***
蒸餾，是利用液體的沸點不同，把混合物的成份分離出來的一種方法。酒精的沸點七十多度，而水是一百度，所以可以用此法進行提煉。
馬岩邊走邊想，仔細回憶着高中時做過的化學實驗，和兒時在農村看到過的大蒸鍋，心裏漸漸有了形狀，怕又忘記，便掏出炭筆，蹲下在地上畫起來。
看着他一個大男人，蹲在牆角在地上畫畫，小翠哭笑不得，想上前嚇他一下，卻看到馬岩臉色竟是前所未有的認真，便也定睛觀看他都畫了些什麼，看了半天只覺亂七八糟，不禁問道：“哎，你在畫些什麼啊？”
馬岩迷茫的抬起頭：“哦，小翠，你來得正好，幫我去叫幾個人來，叫五個吧，大小姐吩咐我做些東西！”
小翠也得大小姐吩咐，聽馬岩安排，應了一聲，飛快的去了，不一會，招來關亮等五名小廝。
世子要的是度數高些的酒精，所以也就沒有必要從頭開釀了，馬岩問問哪有空房，好做他的實驗室，小翠帶他到了一間廢棄的庫房。
“嗯，這裏不小，通風也不錯，好，就在這裏，我需要在這搭口灶台，上邊放口大鍋，你們誰做得？”馬岩看着幾位小兄弟，問道。
關亮顯然就是這些小廝的小頭目，聞言答道：“這活還得找丁大哥，府里的泥水活都是他來的，又快又好。”
馬岩點頭：“好，亮子你來安排，再叫人買口大鍋，上邊放一個大蒸爐，要高些——這麼高吧！買五百斤酒放在這裏，這城裏哪裏打鐵打的好？”
小翠搶着答道：“東青門那王家鐵鋪，全城有名。”
馬岩想了想：“這個得我自己去和工匠說一聲才成，那裏怎麼走？”
“出府門左走，然後右轉直上御街，至樂安橋拐彎前行，過了妙名寺需再左轉，然後。。。”小翠說得順溜，卻見馬岩眼神越發迷茫。
“你在和我說嗎？”馬岩傻乎乎的問小翠。
小翠才想起來這是個徹頭徹尾的土包子，城都沒進過，不走丟才怪，心生鄙夷道：“我帶你去吧！”
安排妥當，幾個小廝各自忙活，小翠帶着馬岩出街轉巷，直奔鐵鋪。
“這杭州城真是繁華啊！”看着街上店鋪商家琳琅滿目，叫賣聲不絕於耳，馬岩興趣盎然，不禁贊道。
“切！”看到馬岩那付鄉巴佬進城的表情，小翠身為一個城裏人的優越感油然而生：“沒見過吧！這算什麼，那年燈會時人才叫多，一條街里壓壓的看不到頭，怕有萬人。”
馬岩深深感到自己被鄙視了，不免略帶憐憫的看着小翠，暗想丫頭，有機會你也穿越一把，我帶你逛逛五愛市場你才知道什麼叫人多。
二人到達目地，竟是鐵匠一條街，叮叮噹噹不絕於耳，小翠不看其它，帶馬岩徑直走進一家。
“生意很冷清啊，小翠，他家行不行啊？”馬岩見這王家鐵鋪門庭冷落，全不象其它家熱火朝天，一個粗眉黑臉篷須漢子獨自坐那擺弄炭火，坎肩下暴出圓滾滾的肌肉。
“那是因為他家最貴”小翠似乎有些不滿馬岩不信任她：“打什麼價格幾乎都是別家的三倍！”
“哦！那就好，反正大小姐也是不差錢的樣子。”馬岩走上前去：“老闆，幫我打點東西！”
那漢子抬起似乎才睡醒的雙眼，斜視馬岩：“說！”
果然有性格，希望你有真才實料才好，馬岩暗道。
“這麼粗一個筒子。”馬岩思考着蒸餾器的構造，下邊用鍋加熱乃至蒸氣都是好弄，甚至家裏大鍋就成，最重要的是上方的提取蒸氣的冷凝裝置，還有引流的導管，才看工藝。
“中間隔開，上方可裝水，下方為弧狀，中心有個臍，臍下連有一導管，斜伸出去。。。”
馬岩一邊講一邊畫，聽得那漢子神情越來越莊重，眼神也越來越興奮，似有躍躍欲試之感。
“這裏得用銅才行！”漢子看着畫的東西指道：“這個物件是做什麼用的？”
馬岩絕口不答：“不可說，你只說能不能打出來！”
“哼！”那漢子對馬岩懷疑他的專業能力很是不滿，火鏟順手一扔：“這天下還沒有我王大拿打不出來的東西，報報尺寸！”
馬岩把下邊蒸鍋的尺寸和隔層的弧度及銅管的粗細長短報了一遍：“多久出來！”
“三天”漢子伸出手指：“五貫”
“啊？”馬岩聽得嘆氣，居然跟大小姐說今天弄出來，太吹牛了。
旁邊小翠見了，心中明了：“給你十貫呢？”
漢子瞥了丫頭一眼：“明早！”
小翠捅了捅馬岩：“很急嗎？”
馬岩想了想：“就明早吧，大拿師傅，可得打好了，要很結實才行。”
大拿哼了一聲，理都不想理他，只道：“先付定錢，兩貫！”
回來的路上，馬岩有些不滿的向小翠道：“這個王大拿很囂張啊，很狂妄，難怪生意不好。”從小就受顧客就是上帝思想熏陶的他，的確很難接受那漢子冰冷的服務態度。
小翠走在旁邊，白了馬岩一眼：“男人要有本事，多狂妄都不為過！”
馬岩聽得感慨，是啊，古今一理，旋又想到自己：“是啊，說的對，不過小翠姐，我覺得自己也蠻有本事的，象這大蒸鍋就是我想出來的吧！可惜到現在還是身無分文。”說著走到路旁一攤子跟前站定：“連想給小翠姐買支發簪都買不起！”
小翠也站過來，看到那形形色色胭脂水粉髮飾首飾，也是兩眼放光，轉向馬岩道：“你真的想給我買？”
馬岩連忙點頭，心道反正我也沒錢，空口白牙你能把我怎地：“可惜我沒錢！”
卻見小翠伸手向懷中掏去，臉笑得象只小狐狸：”我借給你吧！”
回到府上，小翠笑逐言開，抱着一堆水粉和支發簪愛不釋手，馬岩耷拉着腦袋鬱悶得無精打采：這叫什麼事吧，來了這麼久，一分錢沒見着過，現在倒拉了五十文錢的飢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