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 吳碼
倉房中幾人正在搭灶台，為首是個中年漢子，身形偏瘦，不過身手倒是乾淨利落，那手中瓦刀磚塊上下飛舞，很是有節奏感，讓人看得賞心悅目，一看就是老手，幾名小廝在旁打下手。
鐵鍋蒸籠和酒都已買好，放在旁邊，馬岩忽覺自己沒什麼事情可做，只能等明天取來冷凝器再做打算。
坐在旁邊樹蔭下看他們熱火朝天的幹活，馬岩找到了些當初羅大哥監工他們搬石頭的感覺，心中暗爽：直是風水輪流轉啊，我馬岩也有今天，正想很邪派的哈哈大笑兩聲，卻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坐了個小孩。
“他們在做什麼啊？”孩子十來歲的樣子，馬岩看着他好奇，他卻看都不看馬岩一眼，只是望着忙碌着的老丁他們。
“在砌灶台。”馬岩還是順口回答道。
“哦！”很顯然小孩聽明白了，可想了想又問：“砌灶台幹什麼啊？”
“燒水煮飯啊！”馬岩又答。
“哦！”小孩大悟，旋又問道：“為何在這裏煮飯啊？”
馬岩有些憤然，不是因為這孩子問題多，而是因為他從頭至尾他看都不看自己，象自己在跟空氣說話一樣，而他馬岩卻在這裏有問有答。
“廚房裝不下了唄！”馬岩莫明其妙答道，卻見小孩轉過過頭來盯着自己，眼裏竟說不出的嘲諷。
“你當我小孩啊？廚房那麼大燒不下這些水？煮不下這些飯？”
馬岩發飆了，近來他被大小姐嘲諷，被小翠姐嘲諷，現在連個不知哪蹦出來的小孩也嘲諷他，於是站起身叫道：“這是誰家孩子，誰家的？看好了，小心被人拐了去！趕緊帶走！”
喊了幾聲看到大家都停下手中活計，震驚的看着自己，馬岩正感奇怪，小翠勿勿跑過來，衝著孩子疼愛的叫道：“哎呀小少爺，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裏來了，摔了碰了或叫傻子嚇到了可怎辦好，快跟我回去吧！”
那孩子任小翠牽着小手，蹣跚着跟着離開，小嘴裏猶在問：“小翠姐，這人誰啊？傻乎乎的！”
馬岩很想跌倒，誰想到這不知哪蹦出來個孩子就是小少爺，還說自己傻乎乎的，看到那些人還在看着自己，只能訕訕的道：“幹活，趕緊幹活！”
看來今天是搞不出來高度酒了，馬岩溜到到帳房。
這幾日下來，馬岩已經從劉企那裏學到很多計帳的方法，基本可以上崗了，不過馬岩對會計工作實在是興趣不大，畫了幾筆后便覺煩悶，給陳叔看了他寫的東西，陳叔倒也沒說什麼，只道：“劉企，還是你寫吧！”
劉企從他這裏也學到了一些阿拉伯數字，他對這些很感興趣，很興奮的樣子，在一些不是很關鍵的帳目上，他開始嘗試用這種新的計數方法，用后感覺雖還不算習慣，但效率的確提高一些，給陳叔看后，陳叔也算默許了。
“劉老弟啊！”馬岩無聊的翻着帳本對劉企言道：“世子讓我寫本數學書，專門講這種計數方法，你看如何是好？”
劉企聞言大驚，湊過來道：“世子？馬兄，你說的可是真的，你見過世子了？”
“嗯！”馬岩煩悶的合上帳本：“還一起吃了頓飯。”
劉企的手一抖，筆啪嗒掉在案上，連忙撿起：“馬兄，你說的是真的?和世子一起吃飯？”
“嗯？”馬岩看到劉企這副狀態很是奇怪，有什麼可吃驚嗎？“是啊，他讓我寫本書，專門講究這數術之學，到時還要發給百餘人到國子監拿來講學，你得幫幫我，你也知道我這字，不堪入目，你看你寫的多好，端莊秀麗高雅大方梨花帶水我見猶憐。。。。”這都什麼形容詞啊！
這一堆言語轟得劉企是目瞪口呆，寫書？講學？還國子監？媽媽唉！
“嗯嗯！”劉企反應過來，瘋狂點頭：“我幫你我幫你，能為世子做事，還可以寫書，真是我劉企福上積德啊，阿彌陀佛！謝謝祖宗，謝謝馬兄。。。”
馬岩在一旁倒看得直愣，被人拉勞工還樂成這樣，這都什麼人啊？
於是馬岩開始規劃自己的數學教材，每一卷每一章都寫什麼，如何才能深入淺出讓古人看得明白，開始主要是阿拉伯文字和現行計數的對應關係及各種補充，後半部分是加減乘除各種算數方法，嗯，也許算盤應該做出來了，一人發一個，這樣就能讓中國的計數算數方法上一個台階了.
要說中國歷史上科學工藝方面的的好東西真是不少，可就是缺乏一種系統科學的總結方式，導致很多好東西流通範圍相當狹小，更有很多都失傳了，想想幾千年前墨子做的木鳥就能飛好幾天，那是多牛掰的一件事，可就是因為沒個好的描述方式，再也不會有人知道他是怎麼做的了。可惜啊！希望自己如今所做，用現代科學的方法，能改變這一弊端吧！
“馬兄，這阿拉伯是什麼東西，為何叫這種名稱？”劉企不解問道。
“哦，這種數字是那發明的，不過——”馬岩想了想：“不過既然由我們推廣開來，就換個名字吧！叫——劉碼如何？”
“劉碼？”劉企疑問，看到馬岩笑着看他，忽然想到自己姓劉，忙道：“不敢當不敢當，在下何德何能，敢這麼叫，理當叫馬碼——不過，嘿，這馬碼也太怪異了些！”
“嗯！”馬岩點頭：“既然托世子洪福此碼才有今日，就叫吳碼吧，我吳越國的碼。”
從此，中國的阿拉伯數字改名了。
和劉企研究了半天，天色暗了下來，一起吃過晚飯後，馬岩又被大小姐叫去。
“如何了？”大小姐開門見山：“你說今天搞出來？”
馬岩很是羞愧，全怪當時自己腦袋發熱，誰知這酒提純要多久，明天都未必，只得訕訕的道：“大小姐，呵，實在抱歉，預算不足，誰想到那王大拿要這麼久才搞得出來，他讓我明早去取，我一定會儘快弄出來。”
大小姐微微一笑：“馬岩，其實此事我們也不是十分着急，只是男人大丈夫，以信立於世，做不到的事，千萬莫誇海口，答應的事，千方百計也要完成，這才是頂天立地的男兒漢，你可記得？”
馬岩羞愧難當，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暗自下定決心，自己信口胡謅的習慣是得改一改，想對大小姐說一定改，可話到嘴邊又是一陣心虛，猶豫了一下，抬頭看着大小姐一張俏臉，答道：“大小姐，我知自己一直輕率了些，的確是性格使然，我定會謹記大小姐的教誨，時刻提醒自己，男兒以信立於世，做不到的不說，做得到的也會慎言。”
大小姐看着眼前這個男子，心下也是感慨，這人做事不急不燥隨遇而安，隨意的個性倒也可愛，只不知自己如此提醒，會不會讓他生活失去很多趣味，但他若想在這世上成就番事業，有些東西是必須得改的了。
“馬岩，非是我羅嗦，只是對你期望很高，你懂常人所不懂，會常人所不會，偏偏常人都知道的東西卻不放在心上，我是希望你也能做出些常人難做到的事業，才算對得住自己，和我的一番心意！”
馬岩心裏甚是感動，真情流露道：“大小姐，最近我常常思想，總覺得能碰到大小姐，實在是馬某人到這裏后最幸運的一件事，得大小姐這番提點教誨，在下銘記在心，受益終生，不敢或忘！”
這番話是沒錯了，沒有大小姐他馬岩還在搬石頭，可聽在大小姐耳中，卻是別有味道，不禁臉有些發紅，只道：“嗯，如沒其它事情便下去吧，早些把那東西弄出來！”
馬岩起身告辭，剛想轉身又聽大小姐說：“對了，我那個弟弟雖是調皮，但也聰穎好學，這些天他不用上學堂，你有機會可教教他。”
馬岩一聽，嘴角神經象被牽了一下，心裏一陣哆嗦，想起那小鬼就頭疼，還教他，看大小姐含笑的表情，顯然是知道了自己白天受窘的事情，這個美女，不是逗自己玩呢吧！
答應一聲后，馬岩告退，大小姐拿起本書，笑意仍在。
時不時逗弄一下這個馬岩倒也有趣，府里還沒有其他人可象他般可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