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第 84 章

肖園跑出去的時候，門口的人並沒有阻攔他。而黎燁想追過去的時候，卻被他們攔住了。

衛長清慢慢地走到黎燁背後，用近乎於哀求的口氣說：“回去念書吧，媽媽什麼都答應你。”

“這就是你的目的？”黎燁空洞的目光盯着走廊，根本不願意回頭去看他媽媽，那個曾經他視之為一切的親人，“這樣你就滿意了？”

黎愛莉輕聲喚了一句：“哥……”餘下的話如噎在喉，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眾人僵持在原地，氣氛僵冷到極點。黎燁終於還是回頭了，看衛長清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你這樣做的話，你會失去我的。”

衛長清愣了一下，她皺着眉頭抿了抿嘴唇，最終還是扭過頭，艱難地舉起手擺了擺，說起話來氣若遊絲：“你願意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門口的保鏢給他讓開一條道路，衛長清突然望着黎燁遠去的背影說：“你會回來的，回到媽媽身邊來！”

黎燁站住了，轉身對她說：“從十二歲開始，我就沒有在你身邊了。”

腦袋一片白空的肖園一口氣跑下三十六樓，在他漫無目的地瘋狂跑了一陣之後感覺有些眩暈缺氧，就在街邊隨便找了個花壇邊沿坐下，順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為什麼會這樣呢？

為什麼他要承認？

其實可以當做一個夢的，只要他不要那樣說，我一定會選擇相信他的。我什麼事情都可以當做不知道的，我也可以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的。

現在就這樣跑出來，肖園才第一次感覺到一種無處可去的恐懼感。他在這個龐大的鋼鐵混凝土鑄造而成的森林迷路了，像一隻雛鳥，像一隻幼獸，或者別的什麼東西。在這個地方，肖園感覺到無家可歸，無處可去。

他不住地問自己，為什麼一定要跑掉？是在害怕什麼？

欺騙？

謊言？

抑或是那些令人畏懼的人言？

肖園感覺內心一陣絞痛，卻不知道應該怎麼辦才好。

雖說以前也經常在說，黎燁水深問題大，但是肖園從來還沒有想到過還有這種事情。這讓他一時半會太難接受，而且更要命的是，他發現——現在他還在愛着黎燁。

至少還在想着他。

為什麼要受到這樣的傷害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肖園不住地問着自己，也一直得不到答案。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或許還是會選擇來見黎燁，然後——愛上那個會關心他、疼愛他、陪伴他，也會欺騙他、弄痛他、傷害他的人。

這也是第一次，肖園發現自己原來這麼脆弱。本是七尺男兒，卻只會一味的逃避，逃開那個讓人感到尷尬的地方，也逃開那些問題和答案。以前的勇氣和力量好像都在一瞬間給抽走了，他以前還以為自己和黎燁的關係會很穩定，甚至在他們逃離美國回國之後，關係還比以前更加牢固，甚至黎燁說過的“想一輩子在一起”他也相信了。

肖園的腦袋裏面突然冒出來一個念頭：黎燁嘴裏到底有多少實話？

為了打消那些如潮水般湧來的念頭，肖園決定起身走走。他如同遊魂一般，晃蕩在上海的街頭，慢慢地走去的方向，卻是WBG的基地。

這條路他們以前也走過，那時候黎燁還背着他。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現在走在這裏，已經和之前的感覺大不一樣了。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肖園才回到了基地。他敲了門，開門的庄小仙被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嚇了一大跳，趕緊把他拉扯進去，關切地問他怎麼了。

他們剛剛關上門不就，就聽見有人在外面喊開門。

是黎燁的聲音。

黎燁出門之後，到處找肖園都找不着，後轉念一想想着上海這麼大，肖園除了知道他們住的3607，就只有基地可以去了。他一路飛奔往基地走，剛好在轉角看見基地大門的時候，看見肖園進了基地的大門。

雖說黎燁也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了過去，但是門還是先一步關上了。黎燁在外面叫門，肖園抵着不讓開。庄小仙一頭霧水，完全不知道啥情況，倒是他們鬧騰的聲音把基地裏面的人都給吵起來了。

黎燁在門外喊：“小圓，快開門！讓我進去！你可以聽一下我解釋嗎？”

肖園只是抵着門流淚，任憑黎燁說什麼，他都是一句：“你奏凱，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納吉和才吉問什麼肖園都不願意回答。庄小仙的問題他也置之不理。他們還以為這倆又打架了，只是這一次打得比較厲害而已。

隊友們看他們在吵架，也不是個辦法，畢竟明天還要打比賽吶！才吉向納吉和庄小仙使了個眼色，庄小仙心領神會，陪着笑過去一把抱住肖園，說：“我控住馬猴燒酒了，酷愛集火他！”

納吉也跟着庄小仙把肖園按在牆上，笑嘻嘻地說：“我把馬猴燒酒大牆上了，尼桑酷愛開門讓黎大爺來補刀。”

才吉不管拚命掙扎又撓又嚎的肖園，直接給黎燁開了門。肖園一看見黎燁的臉，火冒三丈地一腳把鞋子給踢出去了，幸好黎燁眼疾手快，一把給抓住。

黎燁只是開口叫了一句“肖園……”肖園就打斷了他的話，對着他吼：“你這個大屁眼子！我不會再相信你任何瞎話了！”他拚命地掙脫了納吉和庄小仙，一口氣跑到黎燁和他原來住的卧室裏面，把“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黎燁跟着追了過去，楞在玄關一臉懵逼的庄小仙看着他的背影說：“這什麼情況啊？黎大爺騙了馬猴燒酒啥事兒啊，他生那麼大氣。”

納吉說：“也不是第一次了吧，那以前不是，黎大爺還騙馬猴燒酒說他是女的嘛。”

才吉對這兩人的淺薄遲鈍完全不敢苟同：“魚唇的弟弟啊！這倆是在談戀愛呢。”

庄小仙和納吉異口同聲地喊：“WTF？！”

才吉用安慰弱智兒童的語氣說：“以你們的智商看不出來也正常，畢竟尼桑早已看穿了一切。”

自譽為“情感專家”的庄小仙臉上掛不住了，說：“都什麼時候的事情啊？”

才吉想了一會兒：“依我看，已經一年多了。去年的五一過後關係變得特別親密，其實在我們剛剛組成戰隊開始打職業的時候，兩人就挺曖昧了。”

庄小仙還是各種不服：“少年仔，你這是馬後炮嗎？以前也沒聽你說過啊。”

才吉神秘地一笑：“看破不說破。你看着吧，他們很快就會公開關係了。不過，現在我們還是不要靠近那邊的好，免得這兩個要面子的傢伙沒辦法說話。”

庄小仙走到客廳，看了一眼立在二樓卧室門前的黎燁，說：“我感覺我好像暴露了什麼屬性……”

黎燁猶豫了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去敲門，當他剛剛敲了兩下，肖園就在裏面咆哮：“你他媽給我滾遠點！”

黎燁一肚子話一下子給憋了回去，他默默地站在這裏，舉着的手僵在半空中。

肖園靠着門坐在地上，默默地流了一會兒眼淚。以前還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明明戀愛和交往，不應該是甜蜜美好的事情嗎？為什麼會覺得這樣難過呢？而且，黎燁那個狗籃子是不是已經走了？這就代表着，我們兩個就這麼結束了嗎？連再見也沒說……

肖園抹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打開門想看看情況，至少也先去洗把臉再說。但是當他開門的時候，看見的是站在門口的黎燁。

肖園愣了一下，趕緊把門一關，但是黎燁一向反應快，畢竟是團隊大腿，一流中單。直接就用肩膀把門給GANK了，肖園的力氣沒有他大，黎燁在撞門的時候，把他也撞了一個趔趄。他後退幾步，直接倒在了床上。

黎燁緊跟着大踏步走過來，用手撐着床，居高臨下地看着肖園。

肖園把臉別到一邊，不敢去看黎燁那張臉，那樣的話，他很快就會心軟，很輕易地就會原諒黎燁。雖說黎燁對他做過不少他覺得過分的事情，但他都很快原諒了黎燁。但是這一次他不管是情感還是理智上，都難以接受。他不敢看那張臉，不敢看那皺起來的眉心，不敢看那帶有哀傷和痛苦的神情，特別不敢看那雙琥珀色的眼睛。

那雙眼睛，已經失去了諸多的光彩。那雙眼睛所流露出來的，曾經讓他感覺到快樂的、心動的、迷戀的、崇拜的、沉醉的、狂亂的……曾經的一切，都不復存在。現在只剩下了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和眼底深處的傷痛與懊悔。

“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我確實不是什麼好人，就像我媽媽說的那樣，我想要的，我一定會不擇手段得到……我不是來奢求你原諒我的……”黎燁的嗓音有些沙啞哽咽，“但是，我不會放棄你，我會彌補，我會一直等你，等到你可以重新接受我的那天。自從我……我那樣做以後，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我以為我會放得下，只要曾經擁有就夠了。但是我錯了……我還是想，一輩子和你在一起……”

黎燁說完，慢慢地起身，默默地轉身離開。

肖園在被子上打了個滾，等到隊友們過來關切地問他的時候，他一律裝睡。

才吉假裝生氣地吼了一句：“明天還要比賽哇！打個鎚子！老子的MMP要按耐不住了！”

肖園還是不說話，繼續裝睡。這一夜，他失眠了。漫長的夜晚，肖園大睜着雙眼，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直至東方泛出魚肚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