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第 85 章

事實證明，尼桑早已看穿了一切。

才吉昨天那句MMP算是給這周的常規賽先下定了總結。雖說兩名主力回歸了，但是這次還是輸得難看。這一周的對手是在LPL里算不上頂尖的隊伍，如果WBG可以發揮正常的水準的話，拿下這次的分數還是輕鬆簡單的。

但是他們輸了。

肖園住在基地，黎燁還是住在肖園的“生日禮物”那裏。在集合的時候，黎燁並沒有出現。金基德教練已經從庄小仙那裏得知了黎燁和肖園鬧翻的事情，當然，庄小仙隱去了關於才吉說的兩個人在交往的推測。至於他們為什麼鬧翻，隊友們都不知道事情的具體原因，金基德教練也沒有多問，只是讓王倩楠打電話催黎燁快來集合。

王倩楠電話是打了，黎燁也接了，她說了沒幾句，臉色就變得不怎麼好看。她掛掉電話之後，說：“黎大爺說他要去警局，今天就不來了。”

庄小仙和肖園同時“啊”了一聲，庄小仙的語氣里充滿着疑問，而肖園則充滿了驚恐。

納吉插了一嘴，說：“黎大爺是不是殺人了？”

才吉一巴掌就拍到納吉後腦勺上：“瓜娃子！你用腳趾尖尖想也不可能嘛！”

王倩楠用鄙視的眼神瞟了納吉一眼：“他只是去補辦的身份證和護照，前幾天不是去美國看姥姥么？給弄丟了。”

金基德教練說：“那就不用等鴿蛋了，我們先走着。我們的陣容和戰術要換一下。”

肖園坐在車上，感受到一陣陣失落。不，應該是一種複雜的感覺。他既想看見黎燁，又不想看見黎燁。在他的內心，有一個聲音對他說：“你並不是不想見他，而是怕見他。因為見到他，就會很容易又被他忽悠了吧？你會很輕易就原諒他對你所做的一切了吧？你會這樣輕賤自己嗎？一文不值，這樣的你，一文不值！”肖園感覺到自己內心的矜持和尊嚴被這種感受給踐踏着、撕扯着，簡直沒有一刻可以得好過。

黎燁說去領身份證和護照當然是借口，他很想見肖園，想着為自己的錯誤做彌補。在經歷了徹夜的輾轉之後，他決定還是讓肖園一個人先冷靜一下。他怕肖園看見他之後，又突然在賽前暴走，又輸掉比賽。畢竟對於肖園來說，世界上第一重要的就是遊戲。黎燁悲哀地發現，他們認識這麼久以來，他對肖園的內心還是不甚明了，兩個人總是互相會錯意。他並不明白在肖園的心裏，自己佔有多大的位置。

肖園坐在車上，木然地看着金基德教練的嘴一張一合，教練鬍子拉碴的下巴都是雙層的。他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黎燁，黎燁總是把鬍子颳得很乾凈，下巴總是很光滑。在脖頸上面輕輕蹭動的動作，好像他小時候養過的貓一樣。噴出的氣息會讓脖子痒痒的，這個痒痒不僅僅是脖子，簡直就是撓到心上了……

不對，不對，不對！

我倆就這樣算了吧，這狗籃子這次太過分了！不對，以前也很過分！

我不會原諒他的！

肖園一路上迷迷瞪瞪地跟着下車，又跟着隊伍一起進了休息室，又夢遊一般的打了一場又迷又浪的比賽。

這次肖園的狀態確實不好，打起比賽來，整個人都慢了半拍。上路庄小仙被打麻將的時候，他還在野區和藍爸爸死磕。急得庄小仙大喊“圓神救命，”他才想起來要去GANK，然而這並沒有什麼卵用，他趕到上路的時候，庄小仙的屍體都涼了。

金基德教練看肖園狀態不行，果斷決定臨時換了人。換下來之後教練還訓他，明明昨天晚上狀態都還好好的，怎麼一夜之間就撈到地心了呢？

肖園無言以對，只是盯着自己的鞋子發獃。

這一場比賽隊友打得如何，肖園也不關心，坐在那裏發了幾個小時的呆。他一直在想，明明都說好要一起捧召喚師獎盃的了，如果不能做戀人，連隊友都沒得做了嗎？是我說不想見的你的，你不是那麼厚臉皮，為什麼不來見我呢？

打完比賽回到基地的時候，Megan拿着肖園的行李站在門口。他們剛剛下車，Megan就踩着高跟鞋過來，並且宣告了一個好消息：“俱樂部不會出讓肖園了，他可以繼續留在WBG和打比賽。”

隊友們歡呼不已，肖園卻面無表情地蹲了下來，把放在行李上的倉鼠籠子給拎了起來。倉鼠丁丁小小的黑豆子一樣的眼睛盯着他，這只是黎蘇士拜託他們養一陣子的，兩個人就一直把這倉鼠養在卧室里。雖說多數時候都是黎燁在喂它。

肖園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摩挲丁丁肥胖的肚子。丁丁竟然破天荒地沒有咬肖園，而是竄到了籠子的一邊，鑽進了柔軟的刨花里。它沒刨幾下，就從一堆軟乎乎的刨花里刨出一根亮晶晶的銀色棍狀物體。

肖園認得這個，這是3607的鑰匙。

鑰匙一共就兩把，黎燁給了肖園一把，他自己帶一把。昨天晚上肖園出門的時候，鑰匙還掛在他身上，這一把一定就是黎燁身上那把了。

肖園打開倉鼠籠子，把鑰匙掏出來，在鑰匙圈上，還有一張紙條，上面是黎燁的手跡——我走了，記得喂丁丁。

肖園氣得立即把紙條撕得粉碎，他一揚手，差點把鑰匙給扔了，但舉起手來的時候，又給揣回了兜里。

“又拿瞎話……”肖園低聲地對着丁丁說，“忽悠我……又騙我。他又騙我。”

說好的要彌補呢？

說好的要等到我重新接受呢？

說喜歡我什麼的，也是騙人的吧！

這麼快就放棄了，果然就是騙人的吧！

納吉看見肖園蹲在地上對着倉鼠說話，過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圓神，大危機化解成功！我們擼串去慶祝一下！你就不要再為轉會的事情苦惱了，不過你下次再這麼坑我，我可就要對你不客氣啦！”

庄小仙哼了一聲：“這話應該由我來說。少年仔，擼串走起。”

肖園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和隊友去慶祝，面對隊友的熱情，他知道他們是在為了他打氣。道理都懂，但是……還是做不到。

黎燁並沒有辦理退役之類的消息，肖園也向Megan打聽過，Megan只是表示黎燁暫時不會退役。Megan這麼說，讓肖園看到了希望，但他很快失望了。黎燁消失了，從肖園的生活當中消失了。他就像一陣風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至多只是吹動了一下窗帘，到頭來什麼都沒有留下。

肖園住回了基地原本的房間，只是感覺空了一大半。

這種情況，又持續了一周。這一周的常規賽，WBG又慘敗。自從黎燁走後，肖園的狀態是一撈千尺，浪起來九頭牛都拉不回來。經歷了三連敗的WBG，在LPL的局勢變得嚴峻起來。金基德教練每天都在訓斥肖園，可是肖園一點起色都沒有。

金基德教練對此是痛心疾首，什麼話都說盡，什麼方法都使完。教練組在分析了大量利弊之後，不得已只能做下一個艱難的決定——讓肖園成為替補。

成了替補之後，俱樂部並沒有讓肖園搬離原來的卧房。他打訓練賽的機會少了，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打打排位，或者開一下直播，別的時間都用於躺着發獃。

肖園甚至懶得手機的電都不想充，這天晚上吃飯的時候，庄小仙抱怨說圓神現在連我都不理了，我的信息都不回了。肖園嘴裏說著：“我們都可以當面說話，你發我什麼信息。”拿手從褲兜裏面掏出來手機，才發現，手機沒電了。

等他充完電，把手機一開機，才發現他的手機信息都快要爆炸了。

肖園一邊腹誹小仙兒哪兒那麼多廢話要說，一邊打開手機一看——

是黎燁的留言。

好幾十條。

這些留言，最早的是他們在打上周的周常規賽失利的時候，黎燁給他發留言安慰他、鼓勵他。肖園這才發現自己有多久沒有看過手機了，他連忙往下翻，一條一條地看。

最後一條是昨天中午十一點發送的留言，留言裏黎燁給出了一個地址。

黎燁的留言是：我答應媽媽要回美國念書了。我們能見最後一面嗎？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的。

這個地址是一家咖啡館，肖園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現在已經過了晚上十二點。留言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十七個小時。

肖園把手機往床上一扔，有點懊惱：“那個狗籃子，說走就走……”窗外下着雨，雨點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玻璃，吵得肖園心煩意亂。

我會一直等到你來的。

這句話反覆在肖園的腦海裏面回想。

這狗籃子，真的會等我嗎？

都這麼久了，他應該早就走了吧？

正常人的話，天黑又下雨，早就應該回家了吧。

說什麼最後一面啊，真是混蛋到極點！

說得我好像要死了一樣，為什麼是最後一面啊！

肖園按耐不住內心的衝動，想要去確認一下黎燁是不是真的還在那裏等他，雖然他覺得自己這樣子看上去就像個純粹的傻逼。他衝下樓梯，三下五除二蹬上鞋，連雨傘都沒有拿，徑直衝向雨里。

你會不會還在原地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