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 83 章

飄窗是推拉型的窗戶，幸好肖園和黎燁靠着窗戶聊完天之後並沒有關掉。黎燁輕鬆就跳進了肖園所住的客房，而他看見的情況和他想像的大不一樣。

老太太穿着白色的睡衣，頭髮散亂不堪，眼神空洞迷離，嘴巴裏面嘟噥個不停。

肖園光着腳站在地上，臉上還粘着一片茶杯墊。

黎燁輕鬆地從飄窗上跳下來，拍了拍驚魂未定的肖園肩膀：“別怕，她喜歡你。”

“你可拉倒吧！”肖園生氣地把茶杯墊扯下來，“你姥姥也賊嚇人了！大半夜的跑這裏來，一點兒聲都不出，吧唧一茶杯墊就貼我臉上了。”

黎燁點了點頭：“我知道。”

肖園一臉疑惑：“你知道？”

“她以前都是往我臉上貼茶杯墊的，”黎燁用手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圈，而後指向了肖園，“你一來，我就失寵了。她喜歡你。”

“忽悠，可勁忽悠！我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我才第一次見到你姥姥啊！”肖園鼓着臉頰，頭上的呆毛也警覺地豎了起來，“不要用你好像羨慕嫉妒恨的口氣來說啊喂！往臉上貼濕漉漉的茶杯墊算哪門子寵愛啊？”

“我沒忽悠你，她可不是第一次看見你了。她或許是你的迷妹也不一定哦。她喜歡喝茶，茶杯墊可是她的寶貝。一般人她是不會往人臉上貼茶杯墊的，我姥姥只會給她最喜歡的貼。別小看這些個茶杯墊，我倆的年齡加起來都沒它大呢。只是……我姥姥看起來又糊塗了。”黎燁皺了皺眉頭，“明天的計劃也不知道可以順利進行不……別擔心，我已經考慮過這點了。嘖，我們還是先送她回房間休息吧。”

肖園和黎燁送一嘴嘟嘟囔囔不知道說什麼的老太太回房間休息之後，兩人又坐到了一起。黎燁以“保護肖園不在受驚嚇”為理由，堅持要和他睡在一起。肖園用懷疑的目光唰唰唰地把黎燁全身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才說：“你就這麼想被貼茶杯墊嗎？”

“茶杯墊還算好的，”黎燁擺了擺手，“你就知足吧！已經去世的姥爺喜歡拖鞋，所以他都往人臉上放拖鞋。”

肖園乾笑了幾聲，附和道：“你們家裏人的愛好都挺……新奇的。”

在肖園看來，他當時的視角是一名披頭散髮，不聽勸阻的老太太，在深更半夜，夜深人靜，靜夜思……呃，反正就是很晚的時候，往他臉上丟濕漉漉茶杯墊。特別是老太太睜着的眼睛，直愣愣的眼神，看得人都瘮得慌。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黎燁會羨慕他臉上會有茶杯墊啊！

而對於黎燁來說，這和茶杯墊沒什麼關係，是一種愛的表達。與其說是羨慕茶杯墊，還不如說是羨慕被人關愛。

突然說到已經去世的家人的話題上面，黎燁把話題從茶杯墊上面轉過來，他輕輕地抓住肖園的下巴，說：“小圓，你能不能答應我，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離開我。”

“啥玩兒意兒？”肖園被他說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為啥我要離開你？”

黎燁說：“萬一你像我姥爺一樣，死了怎麼辦？”

肖園連呸三聲：“你死了我都不會死！你今天咋的這是了？吃錯藥啦？”

黎燁換回以往的平靜語調，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我剛剛聽見你慘叫，還以為，你死掉了。”

“你死了我都不會死！”肖園一傢伙蹦到床上，“爸爸是野區王者！看我高端優秀嫻熟的反殺技能！WQEQR一套帶走！”

黎燁躺倒在床上，雙手枕到腦後：“世界三大錯覺：第一，有人在敲門。第二，電話響了。第三，我可以反殺。”

肖園漲紅了臉，還想會說點什麼反駁的，黎燁又接著說：“別鬧了，快點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

根據黎燁這幾天在這裏的觀察，監視他的人目前看來有兩撥，晚上他們守着大門，白天則是跟着黎燁。早上六點是他們的交接時間。姥姥沒有車，但是這些人有。每天來上班的人開一輛車來，下班的人把這輛車給開走。所以只有在這時候，莊園內是有車的。

黎燁的計劃本來是，讓姥姥以要和肖園到鎮上去的名義，讓這些人載她。因為肖園是姥姥的客人，所以這樣的理由，應該不會被拒絕。他們會把那些人引到姥姥經常呆的花房，而黎燁則趁肖園和姥姥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的時候，悄悄從大門溜出去，藏到灌木林里。

接下來姥姥會要求只要一名司機，其他人還是留着看住黎燁，讓其他人繼續去“監控”已經從房間裏面逃出來的黎燁。如果順利的話，那麼就有黎燁、肖園和姥姥三人對一名司機。

黎燁這時候只需要發揮蓋倫的技巧，從草叢裏面鑽出來，大喊一聲“大媽洗牙”!上去就是個Q，打沉默司機，然後制服司機，丟他進草叢，摸到鑰匙，開車去鎮上，找到接應，就可以逃出升天。

計劃聽起來是很簡單，實行起來還是有點難度的。

這裏面也有很多的不確定因素。

其一就是姥姥的老年痴呆症，計劃一需要在姥姥神志清醒的時候才能實行。不過還好黎燁還有計劃二。

其二就是，這些看守者，雖說都是他媽媽公司的保安臨時擔任的，但是他們也不是三歲小孩，都有正常成年人智商的，不是那麼好騙的。這就要看姥姥和肖園的了。

不過，肖園這個呆逼，看上去也沒那麼可靠。至少現在是如此。黎燁搖了他十幾分鐘，才把他喚醒。好不容易起來之後，還一肚子都是起床氣。黎燁反覆給他說了今天要逃走的事情，他才氣哼哼地說：“知道了！”

有道理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雖然他倆已經儘早起床，但是姥姥起得更早。他們還在穿衣服的時候，老太太就已經在客廳鬧上了。

老太太在客廳裏面轉圈，到處找鑰匙。那名中年女傭也在準備早餐，看情況是老年痴呆症又犯了。今天老太太的打扮很奇怪，頭髮束在頭頂，挽起一個道姑髮髻。身上還穿着緊身的棕色皮褲和襯衣，外套是和棕色皮褲相對應的棕色皮衣。

黎燁過去扶着姥姥問她怎麼了，老太太看見他，眼睛一亮，說：“我在找鑰匙，找車鑰匙！你看見我的鑰匙了嗎？”

老太太這話把肖園嚇出一身冷汗，這計劃還沒開始了，老太太就全部交代了。黎燁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問她：“你找車鑰匙幹什麼？”

老太太的臉上泛出興奮的紅暈，答道：“我要開車環繞法國！他們說，婦女做不到，我說能！我要開車，環繞法國！走，我們去阿爾卑斯山！我的車鑰匙呢？”在六十多年之前，老太太在年輕的時候，曾經開着汽車，不眠不休，完成了環繞整個法國的壯舉。她在清醒的時候說過，那是她那輩子做過作瘋狂的事情。

也是這一段經歷，讓黎燁的姥姥和姥爺相遇。這些往事並不經常被人提起，但是它的每一個細節，都被他們的子孫所熟悉。

但是隨着當年的女車手年齡的增大，她已經被吊銷駕照多年。

所有的一切，都只成了如煙往事，僅供回味罷了。

黎燁當下心生一計，說：“姥姥，我沒看見你的鑰匙。”他領着老太太從客廳出來，站在門外的道路上，“你看見那輛車了嗎？或許那些人有車鑰匙。”

老太太露出一臉醍醐灌頂般的表情，大踏步走向大門。她親自給自己二女兒的那些手下開了門，拍着車子的引擎蓋就要他們下來。這些人雖說是衛長清的手下，但是也知道這個老太太出了是衛長清的媽媽以外，也是整個集團的大股東之一。他們順從地下了車，一副洗耳恭聽老太太教誨的樣子站在了車旁。

然而老太太現在腦子正式糊塗的時候，並沒有什麼金玉良言給他們，而是抓住從駕駛位置上面下來的男人的衣領：“你們看見我鑰匙了嗎？是不是你拿的？我剛剛看見你有鑰匙！”

“老祖宗，我沒看見。我也沒拿您鑰匙。”司機很耐心地向她解釋，好像是一名恭順的晚輩在遭遇長輩的無端指責的時候那樣做的一樣。

老太太還是不肯鬆手，繼續說：“你手裏的鑰匙，給我看看，我看看是不是我的鑰匙。”

司機無奈只能把下車的時候拔下來的車鑰匙遞給老太太。老太太拿着，左右端詳了半天，終於說：“嗯，這個不是我的鑰匙。我要找我的車鑰匙，我要去環繞法國。”

司機如釋重負地吐了一口氣，說：“你看我說我沒拿吧，您……您別丟了啊！”老太太手一揚，鑰匙越過半空，劃出一道明亮的銀色痕迹，最終落到了莊園內長滿三寸高的綠草的草坪上。

衛長清的保安一下子都往那邊跑，本來監視黎燁的人也開始幫忙尋找鑰匙。畢竟如果現在沒鑰匙，他們怎麼坐車下班呢？

望着他們忙碌的背影，老太太噗嗤一聲笑了，趕緊鑽進駕駛座，還招呼黎燁和肖園也快坐上來。她得意地晃了晃手上黑漆漆的車鑰匙，快速發動車子，以驚人的車技調轉車頭，開始在這條泥土芬芳的路上飛奔。

肖園幸災樂禍地看着後面的追兵，大笑不止：“他們在追車子！姥姥快開！”

“不要叫我姥姥！”老太太抗議道，“想當年，我也是民兵排長！叫我排長！”

黎燁順着心花怒放的老太太的意思喊：“是，排長！我都還不知道你還有這一手，奧斯卡欠你一個影帝，排長。我都沒看出來你是在裝糊塗。”

老太太笑道：“清醒難，糊塗更難。情形時，裝糊塗難。糊塗時，要清醒更難！”

老太太把車開得飛快，好像駕駛的不是一輛汽車，而是噴氣式飛機一樣。肖園甚至相信，如果不是這條道路的路面過於顛簸，就老太太這樣的開發，時速分分鐘破兩百。只是顛簸的時間一長，有點受不了了。

肖園趴在窗戶上，拉住手把，搖下玻璃窗：“排長最高！不過能不能開慢點，我要吐了。”

“這位乘客你是怎麼回事呢？”老太太的幽默感也是讓肖園始料未及的，“你的腦袋還有富餘的嘛？沒有？沒有你還把頭手伸出窗外，這裏樹枝多得很。幾下下去，就免費給你做了整容手術呢。”

肖園聽她怎麼說，趕緊把頭伸回車子裏，又把車窗玻璃給搖上了。說來也巧，他剛剛搖上玻璃，一截樹枝就划拉過玻璃，在玻璃上面都留下老長一道划痕。心有餘悸的同時，也感覺有點小幸運呢。

這裏肖園有點小幸運，不幸的事情來了，車開到一個岔路口，發現了一輛白色的轎車一直都在追趕他們。車上的人他們都不認識，但是在老太太的車速這麼快的情況下，白色轎車還不斷在和他們縮短距離，一看就是來者不善。

“孩子們，抓緊坐穩系好安全帶！”老太太興奮地一腳把油門踩到底，“讓我們甩掉那個尾巴！”

肖園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瓶可樂，還是在被人拚命搖晃的那種。指不定啥時候一個忍不住，肚子裏面的存貨就都要噴涌而出了。老太太沒有選擇繼續在土路上面走，而是把車開到了斜坡上。車子輾過縱橫交錯的隆起樹根，讓肖園好幾次都腦袋碰到車頂，給撞得生疼。

白色轎車的司機駕駛技術看來不如老太太，他們在斜坡上面開了一會，就停了下來，看上去像是被巨大的樹根給卡住了一樣。不過這輛車完全沒有放棄要追擊他們的意思，車上下來的男人把車抬了出去，又重新開回了土路上。好像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哪兒一樣。

黎燁的姥姥看起來很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她開着車子“抄近道”，很快就來到了小鎮上面。肖園也不清楚快多少，至少比他來的時候要快。

到了小鎮上，老太太減慢了車速，但是並沒有停下來。不久那輛白色的轎車又陰魂不散地跟了上來，老太太可不想和他們在鎮上玩什麼飛車追逐，而是選擇了一個拐彎，很快又甩掉了他們，繼續前往目的地。

當車子開到一棟平頂房的時候，老太太停好車，讓他們趕緊走。白色的轎車緊隨其後，也跟着往房子裏面走。這房子也沒電梯，一共就六層，天台開闊平坦，上面還有可供直升機降落的機坪。在機坪上，也確實停着一架直升機。在直升機下面，站着一位時尚漂亮的少女。強烈的下旋使她的頭髮在空中飛舞。

那是黎燁的妹妹，黎愛莉。黎愛莉一看見哥哥來了，甜甜脆脆地喊了一聲“哥”，然後又喊，“快來，快上飛機！”

從白色轎車上面下來的人也趕到了，黎燁的姥姥伸開雙臂，在天台的入口攔着他們，不許他們過去。這些人又不敢推倒老太太，也不想放走黎燁。有一名高大的男人一把將老太太抱起來，讓他的同伴過去。

老太太又踢又喊，直叫“放我下來！”，他們都無動於衷，還是繼續往前飛奔。然而還是太晚了，黎燁和肖園先一步上了飛機，直升機也開走了，到了他們夠不到的位置。

老太太見狀又開始裝傻賣糊塗，大笑着說：“啊，他們走了！飛機真棒，我要當世界上第一個騎着自行車環繞地球飛行的女飛行員。快放下我，我要去給我的自行車裝翅膀！”

黎燁和肖園坐在直升飛機上，鬆了一口氣。黎愛莉笑着說：“哥，三舅讓我來接你，我送你們到機場就走，你們先跟三舅回國吧。”

肖園呆兮兮地問了句：“黎燁的三舅不是說的，他帶不走我們嗎？”

黎燁對肖園的單純，說難聽點就是傻，完全的無語，他敲了肖園額頭一下，說：“人家說什麼你就信吶？那我說的你怎麼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

“其實我信吶！”肖園真誠地望着黎燁，完全忘記了在最早的開始，他還以為黎燁是黎愛莉，現在都不正眼看黎愛莉一眼，“我還是第一次坐直升飛機呢，沒想到這麼吵。這要坐回國要多久？”

“呆逼！”黎燁忍不住扯了一下肖園的呆毛，“你剛剛沒聽見我妹說嗎？我們坐飛機，到機場，三舅在那裏等我們。怎麼可能坐直升飛機橫跨太平洋啊！油也不會夠吶！”

肖園氣鼓鼓地說：“我知道啊！我只是問問。不過不是還可以那什麼，空中加油？”

“這只是普通民用直升機，”黎愛莉無不抱歉地說，“空中加油什麼的可做不到。”

肖園一臉“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情況，但是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的表情，連連點頭。等到了機場，肖園發現等着他們的飛機不是上次他坐的那一架。這架當然不是黎燁家的飛機，而是衛長明的飛機。衛長明已經在飛機上等候他們多時，黎愛莉送他們上了飛機，和三舅說了幾句話，趕緊就下來，讓他們起飛，一點都不敢耽擱。

這次的旅行完全出乎肖園的意料，又一次坐私人飛機，感覺和上次完全不一樣。黎燁坐在窗戶邊，整個旅程都沉默不語，而肖園則是受了點刺激，感覺有些累，很快就睡著了。

在飛行了十二個小時之後，飛機終於降落在了上海。再次踏上中國的土地，讓肖園的內心充滿莫名其妙的的充實感。Megan已經在機場外等候多時，很快，肖園帶着黎燁再次回到了WBG俱樂部。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從腳下直竄到腦門，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好像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一樣。用四個字來形容——宛如隔世。

肖園本來打算和金基德教練說個俏皮話，說：“報告教練，任務完成”之類的，但是迎接他們的並不是教練和隊友的熱情，而是已經打包好的兩人私人物品的行李。

肖園滿頭霧水地看着這些行李，問道：“這是幹啥玩兒意兒吶！把我東西都扔出來了，這是不要我住了嗎？戰隊不要我了？”說著還真的越說越委屈，眼見就要掉下淚來。

Megan趕緊說：“肖園不要誤會了，你們現在還沒有和清姐和解，所以暫時不要住在俱樂部。她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你倆先出去躲一下。”

肖園不死心地問：“那訓練和比賽怎麼辦？”

金基德教練早就想好了應對辦法，說：“訓練有語音嘛。反正你們平時不也那樣嗎？不坐一起也可以很好地交流的。我和小熊也會參與到語音裏面來，賽後分析我們用視頻聯繫。至於比賽，我想，既然是俱樂部的大股東，為了俱樂部聲譽着想，不會在比賽現場把人帶走。”

庄小仙看他們這麼墨跡，急得一手抓起來一個行李，就往俱樂部的車裏面塞：“你們還不快走，如果晚了被人抓走了怎麼辦？比賽和訓練什麼的會有辦法的，轉了會或者是註銷了職業選手資格，要再在一起戰鬥的話，就難了。”

才吉也拿起一件行李，塞給肖園：“小仙兒說得對，你們快走吧，敘舊的話我們留着在語音聊天裏面說。”

納吉連忙符合：“尼桑說得對！”

肖園對隊友的舉動，既有感動，也有不滿，他只能小聲地抗議：“這個箱子不是我的。”

黎燁適時過來把所有行李都搬到車上，說：“你們晚點把上周的比賽錄像發過來吧。”

眾人連連稱是，都叫他們快走。

上了車，Megan問他們是否有什麼好去處。黎燁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肖園的“生日禮物”，就說了地址，徑直奔向他曾經想和肖園共築的小愛巢。

3607

自從黎燁和肖園做過“偶爾過來住”的約定之後，他們每隔一兩個星期都會過來這裏一遍。而且黎燁還請了家政，把房間打理得很好。好像他們根本不曾離開過這裏一樣，好像他們一直都住在這裏一樣。

水電煤氣網絡什麼的都有，窗戶明亮，茶几潔凈，床鋪上面也散發著太陽的味道。

肖園一進屋也不收拾行李，先就把電腦打開，接收金基德教練傳輸過來的離線文件——WBG上周和AJ的比賽錄像。

黎燁慢慢地走到他身邊，從背後摟住他，在他耳根旁邊輕輕地吹氣：“現在只剩我們兩個了……”

肖園的神經好像被什麼給戳了一樣，猛然蹦了起來，說：“艾瑪！你想幹啥！你想幹嘛！你要干哈？”

面對肖園緊張地連發三問，黎燁嘴角微翹，拖長的尾音聽起來像是人魚誘惑水手一般：“想~呀~~~”

肖園拍了拍電腦鍵盤，說：“你這話擱這兒幹啥玩兒意兒？你啥意思嘛，我這裏還有正事呢，別鬧中不中？”

黎燁拖了椅子和他促膝而坐：“你這個呆逼，你腦袋裏面都在想些什麼啊？”

肖園的臉唰地一紅，說：“你說那話，只有我們兩個……不就是……不就是你整天都在想那什麼下流的事情嘛！”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兩個應該合計合計接下來怎麼辦。”黎燁平靜的面孔轉瞬又掛上迷人的笑容，“當然，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奉陪到底。”

肖園感覺自己又給黎燁涮了一道，把注意力轉到離線文件的傳輸上面：“哎，傳過來了，我們先看錄像吧！”

黎燁完全同意這個提議，一個多星期沒有打，肯定要手生的。一上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開始打訓練賽，那樣是不明智的。最好還是按照金基德教練的方法——先看錄像，然後想對策，再接下來才是練手。

黎燁還特別提醒肖園，別忘記開語音。他們一進戰隊語音房間，就聽見納吉和才吉正在進行雙胞胎日常拌嘴。肖園乾咳了兩聲，示意他們來了。庄小仙聽見肖園的咳嗽聲，說：“別鬧了，別鬧了！圓神來了，瓦特看哎吐佛油？”

肖園給他酸出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說：“漏森！我們還沒看錄像呢，先看錄像吧。你們上周也不知道打得怎麼樣。”

在基地那邊陷入一片沉默，金基德教練說：“我們在控分，總之你們先看看吧。”

AJ戰隊完全出乎了金基德教練的預料，他們打WBG，根本就沒有採取一貫使用的三拖二，而是五名主力全上。金基德教練按照預定戰術換了三茬人，結果都是一樣的。

連輸三局。

三場比賽並不太長，肖園看完之後，驚得下巴都合不攏了。這是WBG自進入LPL夏季賽的之後，輸得最為慘烈的一次。簡直就是被AJ按在地上摩擦摩擦，就是這樣的步伐。看完比賽后的十多分鐘裏，肖園都不知道說什麼好。而黎燁則是緊縮眉頭，一語不發，似乎是在思考。

肖園想了半天，才問了一個和比賽輸贏關係不大的問題：“這個，泡泡呢？為什麼泡泡沒有上？”

庄小仙悶悶的聲音從喇叭裏面傳出來：“沉迷屁股，無法自拔。”

納吉說：“泡泡玩屁股的天梯排名很高，Megan這次成立了屁股戰隊，泡泡要轉過去了。他現在已經不再練習LOL，專心玩屁股。”

肖園不由得感嘆世事變化太快，他們這才離開幾天吶，WBG戰隊就有這麼多的變動。要不是黎燁及時阻止他在那裏悲春傷秋，那麼肖園可能會一整晚沉浸在對人生的思考當中。他們在語音房間裏面，和教練討論了一陣，又打了三場俱樂部內部的練習賽熱身。

現在WBG可不是只有五名隊伍的小戰隊了，在Megan的努力經營下，現在WBG已經有了4個戰隊。而LOL的戰隊是發展得最好的，已經從原本的固定五人組，發展成為五名主力外加十七名練習生和替補。

黎燁還是那麼犀利，好像他根本就不曾有一分一秒放下過LOL一樣。而肖園則打到第三把，才把丟失的節奏感走回來，狠狠地秀了一把他對節奏的掌控力。

訓練結束，教練宣佈休息之後，肖園關了電腦，才想起來還有問題忘了問。他一半是喃喃自語，一半是問黎燁：“屁股有什麼好的！什麼泡泡會沉迷屁股呢？”

黎燁掛着邪惡笑容的臉一下子湊到肖園面前，手也很不規矩地撫上了肖園緊實的臀部：“大家都愛屁股，你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沉迷於此嗎？我來告訴你。”

當晚他們就對於“為什麼一吸屁股就停不下來”、“為什麼說屁股有毒”、“屁股的好處都有啥”、“如何科學地沉迷屁股”等問題，進行了深刻的探討。

在這裏和在基地的日常，也沒什麼兩樣，一樣就是吃飯睡覺打遊戲。

不同只有兩樣：

在這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吃飯全靠叫外賣。

黎燁和肖園在這裏過了幾天足不出戶的日子，漸漸地也適應了和隊友們遠程訓練。在第六周的常規賽的前一天晚上，金基德教練特地早兩個小時結束訓練，讓他們好好地休息，為了明天的戰鬥。

黎燁點了餐，兩個人就靠在沙發上一起觀看明天對手戰隊的比賽錄像。比賽還沒有BAN選完，敲門聲就如同鼓點一般響起來。

肖園說：“送外賣的來了。”

黎燁說：“嗯。”

兩個人都犯懶，不想去開門，最終以石頭剪刀布決定勝負。

肖園完敗。

肖園極度不情願一邊嘟噥“怎麼今天這麼快”，一邊打開了門。可他剛剛把門打開一個小縫隙，一名中年婦女就順勢擠了進來。

這張臉，看起來也太面熟了。看起來就好像是女版的中年黎燁！

肖園當下就覺得，黎燁要是老個二十多歲，再戴一頂假髮，一定就是這樣子的。

想都不用想，肯定就是黎燁的媽媽！簡直就是在昭示他們家強大的基因嘛！

肖園趕緊擠出個傻兮兮的笑容，說：“阿姨好。”

衛長清也回報以優雅和藹的笑容，說：“你好，你就是肖園吧？”

肖園連忙頻頻點頭，心想黎燁的媽媽並不像他說的那樣凶啊，看上去很好的嘛。

衛長清後面跟着來的是黎愛莉，她對肖園使了個眼色，肖園立即反應過來，說：“阿姨請進，阿姨快進來。”

黎愛莉連忙搶先兩步往裏走，衛長清只是優雅地微笑着，跟着也進了屋。肖園帶上門，對着屋裏喊：“黎燁，你妹和……”

他的話還沒說完，衛長清和黎愛莉就走進了客廳。黎燁本來是用很放鬆的姿態在看錄像。一看見衛長清，立即挺直了微微向前傾的身體，往後一靠，放在大腿上的手肘也放到了沙發靠背上。

“知道了！”黎燁的話是說給肖園聽的，但是眼睛卻一直望着衛長清。

衛長清以同樣倔強的眼神反望着黎燁。

兩個人就這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先開口說話，彷彿在賭氣一般。

肖園尷尬得不行，連說：“阿姨，坐。阿姨，請坐。”

黎愛莉趕緊借坡下驢，拉着衛長清的手把她拽到了沙發上。

黎愛莉牽着衛長清坐上沙發的同時，黎燁一呼啦從沙發上面站起來，說：“你這次想來幹什麼？”

衛長清還是保持着優雅的微笑：“來看你過得好不好。”

“托你的福，很好。”黎燁平靜到近似於冷庫的面孔，好像不是對着他的生母，而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至少在這裏，不會被人軟禁。我還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

“想做的事情？”衛長清雖然是在和黎燁說話，但是目光卻落在了肖園身上，“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嗎？”

黎燁顯得有點不耐煩，雖然語氣還是那麼平靜，語速已經變得快了一些：“你知道我是指的什麼。我要打職業，也要和肖園一起打職業。”他說著冷笑了一下，“你會知道嗎？你在乎的那些面子什麼的，我，不在乎。”

衛長清覺得自己佔了上風，說道：“連你小男友的名聲你也不在乎嗎？”

黎燁掛着一張“關我屁事”的表情的冷臉，說：“就算你讓媒體說我沉迷於屁股，我也不會在乎的。”

“你可拉倒吧！”肖園又開啟吐槽模式，插嘴道，“你又沒有玩屁股！”但隨即他立即發現了氣氛不對勁，立馬閉上嘴。

衛長清的表情變了，她拉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但是看起來挺假，這種大笑，反而讓人覺得可怕，她說出口的話也變得十分粗俗，毫不避諱：“我要打斷你中間那條腿，我不是開玩笑的！我現在就打斷你的腿！”

衛長清怒氣騰騰的樣子，嚇得肖園一個趔趄，往後退了一大步。沒想到那麼優雅漂亮的人，生起氣來是這樣的可怕。

黎愛莉見狀不好，一把抱衛長清的腰，對着他們喊：“哥，快跑！快跑啊！”

肖園抓住黎燁的手，那是屁股上抹油，趕緊就往外跑，沒想到門外卻站了三名彪形大漢，堵住了去路。肖園連忙後退幾步，又看見從背後追上來的衛長清。黎愛莉已經被她個甩到了沙發上，正在掙扎着爬起來。

黎燁把肖園護在身後，側身面對他們的兩面夾擊。

然而衛長清卻揮了揮手，示意那幾個人下去。

衛長清深呼吸了一口氣，稍微冷靜了一些，對着叛逆的兒子，說：“做回以前的小葉子吧，媽媽什麼都依你。”

黎燁毫不猶豫地一口回絕：“現在的我，才是我想要成為的更好的我。”

衛長清冷笑的樣子，簡直就和黎燁一模一樣，她的笑容和目光，都針對着肖園：“嗯？更好的你？包括你□□你的小男友嗎？”

肖園一下子就懵逼了，這，這，這，這是什麼情況？

不對，等等，黎燁雖然有一點變態，不對，是很變態啦！！！好吧，很變態，有喜歡那啥，那啥啥，以及，那啥啥啥。但是□□什麼的，這都哪兒跟哪兒啊？都特么什麼情況啊！肖園的腦袋一下子就處於當機模式，信息量太大，完全處理不過來啊！差點就要冒黑煙了啊！

衛長清看見肖園的樣子，顯得有點得意，趁勝追擊地說：“你要我給你提醒嗎？還是你想否認這件事情。”

對呀，這樣的事情肯定沒有的對吧？肖園滿懷希望地看着黎燁，你只要告訴我，沒有這種事情的，對不對？事主都不知道的事情，旁人還都知道了不成？就和那個什麼主播擼局座一樣，是蝦扯蛋嘛！

黎燁良久沒有回話，似乎在經歷着巨大的心裏鬥爭。肖園的表情由期待，慢慢地轉向失望到落寞：“不，不會吧？黎燁？你竟然……不可能，我都沒有什麼記憶。這一定是假的啦！呵，呵呵……”

黎燁從鼻子裏面“嗯”了一聲，說：“是真的。”

肖園不可置信地說：“什麼時候的事情，不可能的吧？你竟然會對我做那種事情！”

黎燁沉默不語，許久才艱難地開口：“你喝醉伏特加那次……我是一直喜歡你的。”

衛長清又恢復了她優雅和藹的外表，掛上了商業化的微笑：“看來你還不太了解他。作為我的兒子，我太了解他了。這個孩子，為了得到想要的東西，確實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你一直都不清楚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嗎？”

肖園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似乎有無數的蒼蠅在裏面亂撞，還發出震耳欲聾的嗡嗡聲。衛長清後來說些什麼，他都聽不見了。只是重複着“你為啥要那樣做，你為啥要承認”兩句話。

黎燁垂下眼瞼，不敢去看肖園的臉：“我既然已經和我媽攤牌，那麼對你更不應該有什麼保留。我喜歡你，很早開始就喜歡了。”

肖園冷哼一生，看着黎燁：“哦？很早？多早？”

黎燁還是盯着自己的鞋子：“在網絡上面的時候吧。”

“你為啥要那樣做？”眼淚不住在肖園的眼眶內打轉，模糊了視線，“你為啥當初不和我說呢？”

黎燁答道：“我，沒自信。”

肖園一把抓住黎燁的衣領，吼道：“你不是一向都自信滿滿嗎？你不是誰來就打爆誰嗎？你先給我說你沒自信！”

黎燁一時語噻，無法回話，只是默默地看着肖園，臉上掛滿了歉疚和愛憐。他知道，他媽媽肯定是有備而來。就算他現在不承認的話，很快肖園也會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現在，不管承認不承認，都是那麼回事了，他張了張嘴，說：“肖園，我是愛你的。我過去做了錯事，我一直都活在懊悔當中，我也一直都在想辦法彌補。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去報警，就算是坐牢我也會去的。只要你能夠心裏好過一些。”

“你！你這個……”肖園氣得快要瘋掉，什麼你坐牢我會好過啊！你坐牢我怎麼會好過，我只會更難過好嗎？“大□□子！狗籃子！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說罷奪門而出，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