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血龍錐
就站在青火面前的舞飛揚看見他在中掌的那一剎那,臉色紅了紅,隨即便恢復正常。
“飄香劍客……”青火回頭憐憫地看了林羅一眼,嘆道,“看來江湖上不會再出現這個名字了……”
確實,一個從背後偷襲比武對手的人是不配擁有這樣的名字的。
“這……怎麼可能?”林羅驚異地望着青火,又看了看其他人,突然大叫一聲,丟下劍掉頭就跑。當一個劍客連自己的劍都不要了,他的劍心也就死了。
“青火,你這身武功……”舞楓海怔怔地看着青火,說不出話來。剛才他所使用的武功與江湖上的尋常劍法大不相同,全沒了劍術里瀟洒飄逸、輕靈多變的要義,但偏偏極為實用,粗獷而不失技巧,慘烈而不失流暢,只怕即使自己親自出手也未必架得下來。
青火目送林羅跑出大殿,嘆了口氣,“舞大叔,這一年來的經歷我有空再對你說,現在我真的有些累了,今晚的種種失態無禮,明早我會來向大叔請罪的。”說完朝絮兒使了個眼神,緩緩朝門口走去。剛才一場比斗,使他浮躁的心情平靜了許多。
“年輕人,請等一等。”
青火回頭一看,是那個衣着古怪的褐發男人,心中不由一跳。
從進入大殿以來,青火就注意到他了,從這個褐發男人身上他感覺不到任何高手的氣息,但內心深處卻有個聲音不停地喊着,千萬不要與這個人動手!這種矛盾而奇異的感覺一直糾纏着他,揮之不去。
“怎麼?你也想和我打一場嗎?”
“不,我只是想說,你可以走,但你身邊的那位小姐卻不能走。”
“哈,笑話,她是我帶來的,你如果想留下她,那必須先殺了我!”青火傲然道,雖然直覺告訴他這個男人不簡單,但他並不畏懼戰鬥。
“我希望你可以儘早認識到你的無知,這個年輕而美麗的女子其實是一個可怕的惡魔,她那雙可以透視人類心靈的邪惡的眼睛,每時每刻都在無恥地窺視着人們心中最隱秘的秘密。這是世間最不可饒恕的罪行,即使是偉大的火神也沒有這種權利!”男人凝聲道,“所以她必須留下來,接受火神的懲罰和洗禮,否則只有用生命來補償她所犯下的罪行!”
雖然男人的口音怪異,語法更是彆扭,但青火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心中不由大驚——他是如何發現絮兒的讀心術的?望向絮兒,只見她臉色蒼白,額上冷汗直冒,彷彿極為驚惶。
“什麼亂七八糟的,搞了老半天我一句沒聽懂,絮兒,別管他,我們走!”青火皺了皺眉頭,拉着絮兒的手臂便走,不料絮兒彷彿一下子沒了力氣似的,整個人撲倒在他懷裏,秀眉緊鎖,呻吟不已。
“剛才魔女妄想突破我的心防,卻反而被我的精神力所傷,所以才會這樣。你把她交給我吧,只要她乖乖地在火神面前贖罪,我保證不會傷害她。”褐發男人上前了幾步。
“怪不得,符某也一直有種被窺探的感覺,原來是她的緣故……”符大海皺眉道。
“古書有載,世間每千年會出現‘妖眼’,‘妖眼’現世,必會掀起傾國之災,沒想到這個傳說竟是真的!”郭修賢臉上一片肅穆。
“這等妖女!待我挖去她的眼睛便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嚴浩然叫了一聲,便想朝青火那邊撲去。
“嚴大俠!莫要動手!”舞楓海突然大喝一聲,止住了嚴浩然。
“舞大師?”
“青火畢竟是我的侄兒,請大家看在舞某的薄面上,不要再為難他了。”舞楓海語氣消沉地說道,望着挺立在絮兒身前目露寒光的青火,他心中一陣悸動。此刻這個拔劍相峙的英武男子已經不是一年前他所熟悉的那個盧青火了,他有種直覺,如果真的要留下那女子,天兵殿將會被鮮血染紅……
“大叔……看來明天我也不能來了……”青火深深地望了舞楓海一眼,躬身行了個禮,抱着絮兒走出殿外。摩羅大師與符大海對視一眼,終究沒有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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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自己的屋裏,望着窗外的明月,心中感慨不已。
過去的已經過去,一切都已成了定局……其實,我又有什麼好抱怨的呢?儀姐,絮兒,婷兒,還有雖然只有一夜之緣的宋思依,她們哪一個沒有人間絕色?哪一個不是蘭質蕙心?能得到她們的垂青,世上還有像我這樣幸福的男人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我的心卻還在隱隱作痛?……
“練功吧,一覺醒來就什麼都沒事了……”我喃喃道,摘下了額頭上的白巾,盤坐於月光的照耀下,意識漸漸沉入靈魂的深處……
竹林,碧隱劍,呼吸,等待……
然後他便出現了,伴隨着腳邊翻卷飛揚的塵屑和一股鋪天蓋地的壓迫感。
自從我領悟了“點睛一劍”之後,他使用的招術就變了。
新的劍招,名字叫做“血龍錐”!
感覺彷彿一陣狂風刮過,他出劍了!
剛開始只是劍身輕顫,接下來長劍便凝成了一道光束,整個人也以手臂為軸心旋轉起來。
撕裂空氣的聲音越來越響,不斷地撕咬着我的耳膜。其外溢的真氣形成一股攜帶着塵土的旋風,包圍着他,使之整個看上去便像一個巨大的梭子,勢如破竹地凌空飛來,彷彿任何阻礙都無法讓它慢下分毫。
我大喝一聲,渾身的勁氣全部運到了手上——在幻境裏,我是無法運用“立地成魔”的,畢竟這個心法的基礎就是實實在在的**,但因為我體驗過達到“立地成魔”第三層之後的感覺,所以就可以直接依靠回憶和想像而為自己設定出那種強大的力量。
這時,那光束越來越粗,已經化作了一個巨大的光錐,完全無法看到後面的人影了,而且由於他身體旋轉帶起的后推的氣流,這個光錐的來勢一下子變得其快無比,其面積又大得讓我根本無處閃躲。
“來吧!”我凝足了所有的力氣,一劍刺向了光錐的頂尖。
“呲……”首先接觸的是對方帶起的刀刃一般的氣流,一個照面便將我的“寒心訣”真氣消耗掉了兩層。
然後,我只覺得劍上傳來一陣強烈到人力根本無法抵抗的震力,彷彿有千百個大力士同時用鐵鎚擊打在劍身上,渾身的血液似乎都被震得要從皮膚上滲出來似的。更可怕的是那種真氣,分無數個方向從接觸點爆發開來,像涌穴而出,四面蔓爬的蟻群,又像挑動柴火時濺出的點點火星,肆無忌憚地侵入我的血肉,根本無從運功抵抗,更別說引導吸收了。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崩潰在了這一招下,被毫不停頓地鑽過來的光錐透體而過,削得肉末紛飛,身上再沒有哪怕一絲完整的部分——當然了,這都是我的意識飄浮在半空所看到的。
“點睛一劍”以速度殺人,而“血龍錐”卻能讓你死得明明白白——殘酷的是,你會覺得,除了死,也沒別的選擇了。
接下來照例還是全角度地解析動作和角色互換,但是由於這招需要極為深厚的內力做基礎,即使我運足了“立地成魔”第三層后也遠遠達不到要求,學起來卻是沒有任何進展。
這讓我極為鬱悶,每次我都不得不死,而且還要死成那副慘樣,偏偏又沒有能力對這個情況作出任何改變。所以,這些天我越來越少進幻境了。
不知經過了幾個循回,我突然從幻境中退了出來,抬頭一看,一片厚厚的雲層將月亮全部遮住了。
“少爺,你醒了?”身後傳來絮兒的聲音,我轉頭一看,她正靜靜地坐在床邊,“今晚少爺還沒有洗漱呢。”
這時我才發現不知何時水盆和毛巾都已準備好了。
“絮兒,沒事了吧?”我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撫摸着她柔順的頭髮,溫柔地說。
“其實在回來的路上就好了許多了,現在只是還有點頭暈。”絮兒淺淺一笑,接着不知想到什麼,露出畏懼之色,“那個紅衣服的人,他的眼睛好深好深,好像可以把人吸住一樣……太可怕了。”
“沒事就好,對此人我也看不透深淺,真不知是何方神聖啊。”我嘆道,“對了,我問舞大叔的時候你看到答案沒有?”
“有啊,舞大師認為是魔盟的人乾的,不過似乎也不是非常確定,但是他們的蹤跡倒很清楚了,是在一個叫什麼‘蘆葦橋’旁邊的破廟裏。”絮兒頓了頓,黯然道,“其實那個人說得很對,絮兒的所作所為確實是一種罪惡……”
“不准你胡思亂想!”我輕斥道,“這本來就不是你的錯,而且你這是在幫少爺我的忙,不是嗎?”
“是。”絮兒似乎開朗了一些,“天色很晚了,少爺洗漱好之後就回房休息吧。”
“回房?”我有些好笑地看着絮兒。
“什麼?這房間本來就是少爺的?”絮兒驚叫一聲,頓時便欲站起,卻被我一把按住。
“我的房間是最舒服的,今晚你就睡這兒吧,我去隔壁。”我笑道。
“這怎麼行?”
“絮兒……你敢不聽話?”我扳起了臉。
絮兒朝我眨眨眼,“噗哧”一聲笑了,“好吧好吧,少爺讓絮兒睡這裏絮兒就睡這裏,絮兒什麼都聽少爺的……”
“這才乖嘛……”我滿意地點點頭,一時間玩心忽起,攬臂便將絮兒抱個滿懷,雙雙摔在床上。絮兒笑了一陣便沒了聲響,把頭埋在我胸口,我敢保證此刻定然紅通通的。
“絮兒,你會不會覺得今天我所做的太過火了?”過了一會兒,我低頭問道。
“……,不會啊,不管少爺做什麼,絮兒永遠都是支持的。”絮兒抬起頭,有些天真地說,“而且少爺因為老爺和……舞小姐的緣故,心情不好需要發泄也是很正常的啊。”
“我不是說那個,我說的是席間關於我們婚事的那段話。”
絮兒聽了臉一紅,張着小嘴,卻不知該說什麼。
“我承認當時我是一時衝動,所以才會這樣的……”
“這個……也無所謂啦……”絮兒又把腦袋低了下去。
“絮兒……”
“嗯?”
“你願意在明年正月十二,嫁給我嗎?”我抬起她的頭,一臉堅定地望着她。
“少爺……”絮兒脈脈地看着我,眼中已閃出淚花,“你還要絮兒再說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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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房中出來,我信步走到花圃中,望着那刻着血字的圓石發了會兒愣。
魔盟……你想要秘笈是吧?那好,我給你,不過在我救出父親之後,我定要你們血債血還!我盧家三十二條人命,我要你魔盟三百二十條人命來償!
想到這裏,我心中熱血沸騰,大步朝偏僻的後門走去。
為了不吵醒絮兒,我打算徒步走去“蘆葦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