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大婚日

13.大婚日

“我有我的難處。”他在她身邊坐下,“就像你爹對你說的,‘身為上官家的人,好也好,壞也好,都有無可避免的事’,而我身為皇子,更有推卸不了的責任。所以,請你原諒我的身不由己。”

“我已經打聽過你和崔先生的事了。”他偷偷覷她的神色,唯恐她接受不了,但她聽到了崔庭筠的名字立刻停止了哭泣,李永邦總算稍微放下心來接着道,“這話我來說雖然不合適,但除我以外,又有誰能來說呢!”他長嘆一口,“露兒,我能這麼叫你嗎?我是真的有儘力的幫你爭取過。但是你們……你們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上官露氣哼哼的反手抹了把淚,抽抽搭搭的問,“崔先生不喜歡我嗎?他親口說的?”

“這倒沒有。”李永邦顯得十分為難,不知怎麼跟她說才能不傷害到她的感情,畢竟就像她說的,他們是朋友,這件事上終歸是他對不起她,因此想盡量顧忌到她的感受。

然而彼時的上官露不懂,那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年紀,是必須要闖個頭破血流才知道痛,才知道怕,才知道以後做事要權衡利弊。

她把氣都撒到他的頭上,憤然道:“那你憑什麼?你憑什麼說我們不可能?難道就因為你是大覃的皇子,位高權重,我就非嫁給你不可?我若不嫁,你還能滅我滿門?!”她倔強的昂着頭顱。

“不是的。”李永邦張口結舌,慌亂的組織語言,最後吞吞吐吐道,“其實是崔先生在朝廷供職,若是牽連到我與你的婚事中,只怕前途盡毀,如此不算,還有可能丟了性命。”李永邦對着她真可謂是苦口婆心,最重要的是,他已經儘可能的婉轉了。

上官露不傻,聽完了李永邦的說辭后整個人僵立不動,石化了一般,獃獃地,沒有一絲活氣。適才的脾氣也一下子都不見了。她想過很多種可能性,唯獨沒想過崔先生是有公職在身的,這樣一來,和朝廷對着干豈不是自毀前程?她懂得。女人和仕途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

多少戲文和典故里都有,上京赴考的士子去之前與你山盟海誓,去之後一朝鯉魚躍龍門,過往的情義全都煙消雲散,食言悔之。

她從前在閨閣里這些東西沒少看少聽,先生也教過她:井底引銀瓶,銀瓶欲上絲繩絕……

所以她一直恪守禮法,更視先生為君子,沒想到臨了自身才徹骨感受到底什麼是皇權!——皇在前,權在後,是個人都想要攀龍附鳳,任憑誰都想要出人頭地。

更何況先生那樣的人品,屈居在烏溪那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哪裏比的上在京里能夠海闊天高的施展。

只是數載情誼,難以割捨,她心中難免愴痛,低垂着頭輕聲啜泣着,過一會兒,還不甘心的負隅頑抗道:“崔先生不過是我的西席先生,何時在朝廷供職了?怎麼可能!”

李永邦憐憫的望着她道:“此事千真萬確,我騙你做什麼!他不單單是你的西席老師,他還是陛下派去烏溪的監察使,是你父親的左膀右臂。他,與你……是不可能的。”

上官露頹然的坐在那裏:“你說什麼?他是陛下派去我們那裏的監察使……難道這就是他不願回答我的原因,是嗎?這就是無論我怎麼問他喜不喜歡我,他都不肯回答的真正原因?因為他供職於朝廷,聽天子之號令。”

“或許是吧。”李永邦垂眸,“我不能代替他回答。但……”

他深吸了一口氣,想了再三還是道:“事實上,你就是崔先生親自送上花轎的,他甚至一路護送你到京城。”

話說完,他看到上官露滿臉的淚,順着她的下顎滴滴落下,李永邦實在心有不忍。

他躊躇了很久,沒忍住,伸出一隻手來摸了摸她的腦袋,勸慰道:“也許在你心裏早不把我當朋友了,但我真的不是有心要騙你,事實上那天去,我就是專程去找的你,本來還有些猶豫,覺得似乎不妥,誰承想你會從樓上跳下來。”

上官露‘嗯’了一聲道:“我後來也猜到了——李字去子,便是木。”

木遂意就是李遂意,李永邦,字遂意。

李永邦道:“露兒,你是個好姑娘。我不想騙你。”

“我有告訴過你嗎?我的母后當年也是我父皇的正妃。”李永邦慢悠悠的,自顧自的,娓娓道來,“我母后她是個可憐人。她窮極一生都想得到我父皇的愛,而我父皇卻給不了,在他心裏,只有我母親,我的生身母親,她是一個在我母後身邊隨侍了多年的宮娥。我的出生並不高貴。”

上官露聞言咋舌,此等宮闈□□外頭絕對聽不到,說書的想像力再豐富也只靠胡謅。

“我母后死的很慘,雖然大家都說她是死有餘辜,她生前害了不少人,將我父親對她僅有的一點敬重和情義都消耗殆盡,但是我從小看着她在病痛中掙扎,看到她望眼欲穿的盯着宮門,期盼那裏會出現我父皇的身影時,我就在想,天大的罪過也該抵消了吧?造成她那麼多罪孽的難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君王,我的父親嗎?然而皇權神聖不可侵,我不敢亦不能挑戰我的父皇,便把氣都撒到我的母親頭上,一次次的忤逆她,戲弄她,冷嘲熱諷,而我母親說到底又有什麼錯呢?她不過就是單純的被我父親愛着而已。正是因為他們相愛,才有了我啊。”

“明白這些的時候,我告訴我自己,如果有一天,我要是娶妻,一定要找一個自己喜歡的,不能耽誤了別人,也讓愛的人跟着受傷害。”李永邦一口氣說到這裏,停了下來,良久后才道,“可人生難遂意,我終究還是連累了你。”

“對不住。真的對不住。”李永邦沖她苦笑,“也許我父皇未必對你有多滿意,他應該只是想叫我分開心思,把對連翹的感情收回去。”

“連翹?”上官露念叨着,“連翹就是她的名字嗎,你喜歡的那個姑娘?”

李永邦欣然點頭:“是!誠如我之前對你所言,她是一名高綏女子。”

“父皇對高綏用兵時,我曾經中了敵軍的埋伏受傷甚重,是她冒着性命的危險救了我。一連半月,悉心照料,我這才能夠死裏逃生。她是我此生見過的心地最善良最純凈的女子。你也知道,宮中爾虞我詐,步步為營,我只想要一個簡單的女人。我要娶她,奈何皇考不允。”

“那如今你怎麼辦?”上官露兩手一攤,“你娶了我,若被你心愛的連翹姑娘知道了,豈不是要責怪你負心!”

李永邦悻悻道:“木已成舟,我也只好日後找機會再對她解釋了,希望她不要怨恨我才好。當然還有你——”李永邦望着她,鄭重道,“露兒,君無戲言,你我之事再我轉圜的餘地,希望你明白。當然,我在此向你保證,我以後一定會敬你,重你,保護你,不讓你受半點委屈,但是請你,可不可以請你不要為難連翹?她是無辜的,我,我過些時候便會將她接到我的身邊來。”

上官露面無表情,在這個社會,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過,她為了過與世無爭的生活,這一生求的就是一顆真心,結果到頭來,她還是嫁了一個皇子,不單會三妻四妾,而且是一屋子,一院子,一宮的妻妾。單是想想就頭疼。她煩躁的揉了揉額角。李永邦見狀不安道,“露兒,你如果真的要恨,就恨我吧,你恨我也是應當的。”

上官露看他那一臉惶恐的樣子,擺手道:“放心吧,她又沒害過我,我找她晦氣幹什麼。我只是有一個問題……”

“你說!”李永邦拍着胸脯,“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替你去辦。”

“哦,也沒什麼。”上官露問,“我就是想問你啊,我是你的正妃,呵呵,那什麼,每個月的銀子是不是也分的最多?”

李永邦的嘴角抽了一抽:“是。”

“除了銀子,日常的供奉也以你為尊。咱們如今還在宮裏,比不上父皇后妃的規制,但你至少也有六個宮女,四個太監可以使喚。等回了王府,你愛置辦多少全都由你說了算。”

上官露心上的陰霾總算淡了一些,她固然是為自己目下的狀況難過,但還不至於要尋死覓活,俗話說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有一家四口的人命要顧及,她爹,她娘,還有她兄長。因此哪怕是多不願意,她和李永邦業已拜過了天地,祭過宗廟。不認命也要認命。而且要活下去,要好好的活下去。這一切都需要銀子,有了足夠的銀子,手上才能活動的開,總不能令已經有遺憾的人生變得更加悲催吧?!

她開始為將來的生活的打算,思忖了半晌都沒有說話,李永邦問道:“你想什麼吶?”

上官露道:“哦,也沒什麼,我就是在想照殿下您剛才說的,我這個王妃豈不是權利很大?可以對着別人指手畫腳。”

李永邦笑着點了一下她的腦門:“只要不是太出格的事,我都不會不答應。”

上官露摸着額心‘哦’了一聲,隨後側頭問他:“那我可以安排人給你侍*&寢嗎?”

李永邦面上一滯,尷尬道:“你腦子裏都在亂七八糟的想些什麼吶!”

“不可以嗎?”上官露一臉的失望,“我還以為可以的。你府里應該有人了吧?”

李永邦執了桌上的赤金鑲玉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道:“有!還有不少呢,如果沒記錯的話,按宗親府的記錄,應該有三個良娣,三個良媛,五個奉儀,七個孺人。其他的,記不住了。”

上官露掰了掰手指頭,乖乖,還真是一大幫子人……女人……

她可憐兮兮的望着李永邦:“不可以嗎?真的不可以嗎?”

李永邦扶額道:“可以,雖說安排妃妾侍寢之事在府中有專人記錄管理,但是你要插手過問,沒誰敢說個不字。你大可以盡忠職守。”

上官露握拳,一臉凝重道,“不,我不單要盡忠職守,我還要濫用職權。”

李永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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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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