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二九章

29.二九章

黑夜像是撥不開的濃霧,無論人走到哪兒,都沉沉籠罩着。

山間有涼涼的風,偶爾有車經過,面前亮了,又會陷入更加的暗。

高跟鞋踩在地上,蹬蹬蹬的,余晚抿着唇,沒什麼表情,一直沒有停。

她習慣背一個大包,裏面裝電腦和文件,還有文具、化妝包這些零碎的小東西。

今天也是。

這包壓在肩頭沉甸甸的,余晚走兩步,就不得不換在手裏輪換着提。

包里,電話在響。

她停下步子,低頭翻找。

身後又有車燈遠遠照過來。

余晚往旁邊讓了一讓,這輛車便緊接着停在她身旁。

余晚一怔,抬起頭——

夜色里,劉業銘從駕駛座上下來,手裏還拿着手機。

“余小姐。”劉業銘笑。

翻找電話的動作一停,余晚也職業微笑:“劉先生。”

劉業銘說:“剛剛管家說余小姐來了,先生有事走不開,就讓我過來。”

所以,他讓劉業銘送她離開。

他又能有什麼事呢?

想着剛才聽到的聲音,余晚提着包,還是微笑:“不麻煩你。”又隨口道:“我已經叫了車。”

劉業銘說:“余小姐還跟我客氣?”他說著,繞到這一側,替余晚打開後座車門。

那裏面是暗的,像是一個被廢棄的角落,讓人心底不舒服。

余晚笑了笑,矮身坐進去。

車門闔上,余晚笑意慢慢斂去。

劉業銘坐回駕駛座,輕踩油門,他的方向盤往回打,車便拐了個彎。

余晚一愣,問他:“這是去哪兒?”話剛問出口,余晚便知道了答案。

劉業銘側身,笑道:“先生聽說余小姐客氣過來,還送了禮,所以想請余小姐稍坐一坐。”

冠冕堂皇的話,透着季迦葉式的無恥,偏偏剛才不說。

大概是知道說了,余晚也是會想方設法拒絕的。

劉業銘又不是季迦葉,不能真的動手綁她過來,只能這樣騙她。

他讓她回去,還能做什麼呢?

撫着溫涼的胳膊,余晚沉默。

這段路她走了十多分鐘,走得腳都磨痛了,現在車開回去,卻很快。

再度站在門口,余晚仍舊聽到裏面潘菲的說話聲,嘰嘰喳喳的,清脆而活潑。她完全能夠想像這個小姑娘的笑臉,暖的像是晨風……腳步頓了一頓,余晚還是跟着劉業銘走進去。

潘菲坐在客廳里,這會兒轉頭望過來,笑着喊了一聲:“小余姐姐。”

余晚也笑了一笑。

明亮寬敞的客廳里,只有潘菲和管家兩個人,季迦葉並不在。

劉業銘對余晚解釋說:“先生和潘總在樓上書房,余小姐你先稍坐一會兒。”

余晚一怔,才知道剛才自己全都會錯意了,她還以為……等這句話再在腦海中一過,余晚不由意外起來。

潘總?

辰鑫的潘總?

辰鑫是他們公司的競爭對手,這兩年一直壓着他們的價,導致凌睿的利潤空間相當低。如今他在季迦葉這兒,也不知到底什麼事。

余晚心裏好奇,面上卻不動聲色。

劉業銘引她在沙發坐下來。

傭人端了茶給余晚。

今天不是武夷雀舌,而是一杯溫的果茶,捧在手裏,還能看到水面飄上來的一縷熱氣。

喝到腹中,略暖。

這兒山風涼爽,並不難熬。

客廳里,潘菲有一搭沒一搭的在和管家聊天。

餘光之中,小姑娘穿着高腰T恤和短褲,露出的胳膊和腿都很白,白的能晃人眼,像最水靈的那種掐尖嫩芽。

余晚垂眸,視線正好落在自己手心上。她的手也很白,卻又不像是那種肆意的白……余晚又喝了一口果茶。

心裏惦記着辰鑫的事,她擱下茶杯,故作不經意的問潘菲:“潘小姐和潘總過來是有什麼事么?”

潘菲手裏那會兒拿着一杯檸檬水,應該是涼的,玻璃杯上沁出密密的小水珠。她如實說:“我是因為季叔叔受傷了,所以過來看看,至於我爸……”撇撇嘴,潘菲說:“我也不知道什麼事,大概工作吧。”

余晚沒說話。

潘菲也問她:“那小余姐姐你這麼晚來做什麼?”

摩挲着茶杯,余晚說:“我們沈董聽說季先生的事,也讓我過來看看。”

“哦。”潘菲點頭。

正說著話,樓梯上有人下來。

余晚轉頭。

是劉業銘和辰鑫的潘梁生。

潘菲連忙跑過去,“爸!”又往後看,好奇道:“季叔叔呢?”

劉業銘回道:“季先生還在樓上開會。”

余晚也起身。

潘梁生見到余晚,皮笑肉不笑的說:“原來余小姐也在。”

“潘總。”

二人握了握手,潘梁生對劉業銘說:“留步吧,不用送了。”

“爸!”潘菲鼓着臉,不高興,明顯還想再多留一會兒。

還不待她多說,劉業銘抬手比了比,已經將他們父女二人送出去。

一時之間,客廳突然安靜下來,連那些傭人都沒了蹤影,好像一切被靜止了,唯一還在緩緩飄着的,是余晚那杯果茶,暖香輕輕。

余晚提着包,一人站在那兒,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樓梯間,有人雙手插袋,站在那兒,看她。

那道視線帶着某人的溫度,總是不一樣的……余晚心裏莫名有些慌,又有些亂,她仰面,望過去。

上邊,季迦葉半倚着牆,他的襯衫袖子卷上去,這會兒漫不經心插在兜里。

明明是一絲不苟禁慾的模樣,偏偏那骨子裏透着夜的危險。

四目相對,男人的眼很黑。

那種危險的氣息便似乎更近一步,而余晚的慌亂也更多一分。

攥着包,她客氣而謹慎的說:“季先生,我也告辭了。”

季迦葉仍是那樣看着余晚,眸色深深的打量。

“來來去去的,余晚,你今天這是在做什麼?”

他終於不客氣的戳破她。

余晚抿了抿唇,還是公事公辦的對他說:“聽說季先生傷了,我們沈董就讓我過來看看……”

“沈世康讓你來的?”余晚話未完,季迦葉便不冷不熱的打斷她。他的話里並不算尊敬,又似乎存了些玩味。

余晚一僵,鎮定的“嗯”了一聲。

“既然是沈世康讓你過來,那你剛才來了又走?”他繼續戳她。

余晚還是面無表情的接招:“有潘小姐在,我就不打擾了。”硬邦邦的口吻。

季迦葉笑:“這是吃醋了么?”他慢悠悠的說:“小孩子的醋你也吃?”

這人便又將她繞進去!

余晚微惱,她說:“沒有。”

季迦葉淡淡評價道:“余晚,你口是心非。”

不知他為何這麼堅持,余晚愈發惱。

季迦葉也不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只是示意她:“過來。”

余晚不解,望着他。

樓梯間上,季迦葉唇角微勾,還是在笑。

他無比坦然的說:“你不過來,又怎麼看我?”

這話萬分無恥,但就是他會說出口的!

他故意逗她呢!

余晚臉頰邊滾起一點燙意,她沒動。

季迦葉仍倚在那兒,他說:“你怕我?”

余晚不答。

季迦葉自顧自笑:“這麼怕我,那你今天還來?”

他就非要戳到余晚的最深處說話!

他已經碾碎了她的面具,如今,還要再將一切攤開……余晚攥着包,嘴唇輕輕顫抖着,低頭說:“我走了。”

“余晚。”

季迦葉突然喊住她。

這一瞬,余晚好像又看到魚缸里,游來游去的那些魚,怎麼都游不出玻璃的禁錮。

她僵在那兒。

垂眸,俯視着余晚。

季迦葉說:“既然來了,就別走了。”

這話的意思和字面一樣,直白而清晰。

又彷彿是他親自宣佈的一道旨意,沒有人能抗拒,只能服從。

余晚雙頰瞬間燙的嚇人。

那邊,季迦葉已經一步一步下來。

他走路輕,明明沒有聲音的,可那一步一步,就像是要走到她心裏去似的。

他到她面前。

楷起余晚鬆鬆掉下來的一縷頭髮,撥到耳後。

男人手涼,余晚不自在的撇開臉。

他又掐她的下巴,望向自己。

“不是過來看我的么?”季迦葉說,“那就好好看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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