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夏聽音
女士看着他,一瞬不瞬,笑意凝在眼中,令人覺得她此時心情特別好。她抬起手機,按了按,“不止呢,本來我可以不說,但是還是給你看看的好。”
她走近江戎,把手機遞到他眼前。
都送到眼前了,江戎不得不看,也沒接,就隨意掃了兩眼那短訊,然後說,“這事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我交給sky去處理了。”
那女士笑容不變,說道,“真的不要?我這家東西也好,真不要嗎?”
江戎說,“你是大忙人,再要麻煩到你,sky到過年都過不好了,壓力太大,讓謝總把他的工作也幹了。”
大家已經聽的明白,原來這就是這裏的老闆,謝總。
年輕的出乎大家意料。
謝總被拒絕的乾脆,再要糾纏,就成了搶助力的工作了,她也不惱。特意側開目光,看江戎旁邊的沈非煙,沈非煙穿着禮服,顯然很有故事。可她沒禮貌也沒抬頭。
謝總就收回了目光,另外幾個也都沒說話的意思。
以往江戎身邊都是sky那種特別有眼色的,這種沒眼色到目中無人的,她還是第一次見。
江戎覺得人家特意開門給他們,不客氣也不好,就挪了挪身後的椅子說,“你這約人約的幾點,要不一塊坐一會?”
謝總搖頭,六個人的位置她早看的清楚,她要坐,就得坐到一個胖子的旁邊……
她說,“不了,我這就過去!”
她往門口去,為了江戎而來,江戎自然得跟過去送。
等人走了,四喜說,“我說實話,這女的是個勁敵,可不像鍾嘉嘉那種。”
沈非煙抬頭,才發現牛肉都烤老了,江戎剛剛說話,沒人給她夾。
桔子怕她難過,就說,“我給你說吧,聽人家說他身邊現在美女如雲,反正一個也是趕,一群也是吆。你別放在心上,不過,這老總怎麼這麼年輕?”
“現在有本事的年輕人多了。”小k說,“這樓都是這女孩家蓋的,不然這麼好的位置能讓她拿下。”他壓低聲音說,“我聽樓里人說,弄這餐館人家也不是為了搞餐飲……”
“那搞什麼?”
“搞什麼我也不知道,反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管那麼多幹什麼。”
桔子撇了撇嘴,覺得沈非煙今天是倒了八輩子霉,竟遇上堵心的事情。
她說,“不許難受,知道不?!”
沒名沒姓,沈非煙也知道在和她說。
她把烤老的肉都夾出放在一邊,說,“我和他六年前就分手了,你健忘還是怎麼樣?”
桔子,“……”
小k趁機說,“那你還是和我一起吧,甩了你男朋友。”
桔子和四喜對視一眼,感情這傢伙不知道沈非煙已經分手了,沈非煙壓根沒和他說。
沈非煙夾出來最後一塊烤老的牛肉,把小碟放在他手邊,看着他。
小k不明所以。
沈非煙說,“就你這個眼裏看不見活的,還要當我男朋友?”
小k,“……”
江戎回來,看到沈非煙旁邊那碟肉,他讓人拿走,重新烤,又不經意地說,“剛剛那個謝總,也有幾家餐廳,大家都是搞餐飲的有交集,有時候消息就走的快。”
沈非煙沒說話,夾着涼菜,吃的一根根的很精細。
小k自己倒啤酒喝。
就聽江戎又說,“……她平時去我那邊請客,有時候一個電話,也給她留地方,這行都是這樣,你給我面子,我給你面子。說話近,但關係沒多近。”
“噗——”小k擋着自己對着旁邊的過道笑。
心想江戎就嚇成那樣,這回來還沒幾分鐘呢,就不停解釋。
桔子和四喜也是對視幾眼,無語地繼續吃。
大家對這都比較意外,這種話,包含了各種意味的討好和解釋,怎麼也應該等沒人的時候再說。
這還一桌子人呢。
網子上的肉被翻面,不一會就好了,江戎夾給沈非煙,哄着說,“……要是不想吃這個了,稍稍墊幾口,咱們換個地方再去吃。如果知道她會特意來說話影響你吃飯,剛剛咱們就去吃別的了。”
空氣中一靜。
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忽然令大家明白了,——原來他不過怕壞了沈非煙的胃口。
怕她不想吃飯了……
並不是怕她生氣不理他,是怕她有一點點不高興,影響了吃飯的胃口。
就是這麼樸實直白的一個心思,卻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和地位,令人早前忽視的乾淨。
桔子看着江戎。
從沒像這一刻,覺得江戎變了,成熟了。
他以前對非煙也好,卻總不免要搶個高下。
但如今,
他不過是一個想沈非煙多吃一口飯的“男朋友”。
就是男朋友。
這種感覺太奇怪,桔子覺得,就算沈非煙和別人結婚,她只要坐在江戎身邊,江戎就還像是她的男朋友。
多麼詭異的感覺。
就連小k也靜了下來。
他以前也冷眼旁觀過,以前就覺得江戎喜歡沈非煙,不然不那麼折騰。
但不了解程度。
他大口吃着肉。
心裏又有點羨慕。
這輩子,能遇上一個讓自己愛生愛死的人,也是福氣。
只是多數付出之後沒有回報,就會變得斤斤計較。
沈非煙一言不發,只是給她什麼吃什麼。
大家這頓飯吃的奇怪,從三點吃到了六點。
再次回去的時候,非煙就坐着聽小k拉小提琴。
江戎心裏有些摸不着底了,沈非煙太反常。
今天白天遇上那樣的事情,換成任何人,都會不開心一下。
吃飯時候謝總的事情是插曲,他其實也不肯定沈非煙會不會不高興。
自從早上偷聽到那電話,知道了沈非煙受的委屈,他有些認識被徹底顛覆的感覺。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很怕錯過了什麼
小k懂很多樂器,晚上來找他玩的也是同道中人。
有個小伙,拉手風琴特別厲害,全是浪漫的曲子。
沈非煙坐在屋角的沙發上,一直專註地聆聽。
那小伙越來越來勁。
江戎覺得有點悶,很想早點走,和沈非煙說點私人的話。
但沈非煙一點走的意思也沒。
桔子過去試圖和她聊天,也敗了回來。
就聽桔子抱怨說,“不知道有什麼好聽的,家境不錯的人,凈是學的這些不頂飽的東西。”
江戎覺得心裏略微舒服,還沒展開,就聽四喜接上了話,“江戎不愛這些……但你說,要是余想回來,幾局可以pk掉這些傢伙?”
桔子說,“那還用說,一局就夠!”
江戎的心塞塞的。
這倆旁若無人,以為他聽不到,還是聽不懂。
然後就見小k過來,遞給沈非煙一個小碟。
沈非煙捏起一根牙籤,上面扎着一個青色的橄欖。
“有朋友才從意大利帶回來的。”小k說。
沈非煙吃了,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一般。”
小k拿走沈非煙的杯子,“今晚還想要什麼顏色?再來一杯。”
沈非煙說,“隨便。”
“藍色吧。”小k轉頭從吧枱拿過一個矮腳雞尾酒杯。
裏面是淺藍色的雞尾酒。
那顏色特別古典漂亮,沈非煙拿在手上,對小k說,“bluehawaiian。”
小k在她的沙發扶手上坐下,“試試。”
沈非煙嘗了嘗。
江戎頓時沉下臉,沈非煙坐的單人沙發,江戎都沒有和她擠,一看小k敢坐,他都想把他拽起來。
但看沈非煙意興闌珊的樣子,他忍了。
還好小k立刻又起來了,他說,“怎麼樣?深海一樣的顏色,有沒有覺得到了海灘上,給你換個曲子?”他叫停了拉手風琴的朋友,去放碟片。
不一會,就響起一首輕快的樂曲。
桔子很奇怪地看着他和沈非煙互動。
小k在吧枱里問沈非煙,“喜歡嗎?”
沈非煙抬了抬杯子。
有種她和小k之間的默契。
這種默契和江戎早前和行業同道之間的默契有點類似,又不同。是被同一文化背景熏陶過的,大家都懂的,一些約定俗成的東西。
桔子看不懂,但卻看出,
有什麼東西,把江戎,四喜包括她自己,和沈非煙隔成了兩個陣營。
小k的朋友也都和沈非煙很熟,都是在外頭遊學過的,他們說話又跳躍又繁雜。
沈非煙一掃早晨的狼狽,如魚得水,大家說什麼,她都可以搭上話。
而和她說話的異性,臉上都冒光。
四喜說,“找個這樣的女朋友,余想這三年估計都睡不好覺。”
“水都喝不進去吧。”桔子說。
江戎最心塞,他本來想很理性地,讓沈非煙自己玩一玩,他反正在。
就連坐,都是讓沈非煙自己坐。
誰知道還成事情了。
終於到了十點多。
桔子抬手看錶,對四喜說,“明天早上九點,約的去談婚紗照,咱們得走了。”
她去叫了沈非煙,“走吧。”
“這麼早?”小k走過來。
江戎看着沈非煙,不知道她會怎麼說。
卻見她也看看錶,懶洋洋地說,“是該回去了。”
她站起來,拉着桔子,喝了一點酒,也沒喝高。
江戎很隨意地拿起她沙發後面的手袋,打開,檢查了沒有拉下東西,然後遞給沈非煙。
小k一看沈非煙真要走,也就沒有再攔着。
桔子和四喜自己走。
江戎送沈非煙。
江戎終於等到了單獨和沈非煙說話的機會。
車上的時間顯示十點半。
沒人的時候,沈非煙就變得和下午一樣,冷冰冰的。
江戎問,“在想什麼?”
“什麼都沒想。”
“心裏不舒服,可以和我說的。”
“真的沒有。”沈非煙笑,“你想的太多了。”
“那還餓嗎?”
“不餓!”沈非煙搖頭,“我要回家。該睡了。”
這麼明顯的拒絕,令江戎無法再刨根問底。
沈非煙原本也是一個,就算刨根問底,她也不會說的性子。
就像她對待男人,說真的,江戎從來不怕她吃虧,她可拿得住了。
車拐進沈非煙家的路口,江戎就覺得不對勁起來。
白天他沒仔細看。
一棟棟淡彩色的房子,門口一盞路燈,黑色的歐式仿古式樣,令這一處,有了歐洲風情。
他不可思議地周圍看着說,“你們鄰居都學你家,把房子刷了?”
沈非煙打下車窗,趴在窗子上看,風吹着她,又冷,又刺激。
很多鄰居都把外牆刷了,粉色,淡奶油,天藍,淺綠……
一轉眼就到家了。
江戎給她開車門,這次她沒有自己開門。
站在路邊,溫文爾雅地道謝,她說,“今天謝謝你,其實我很感激,回頭請你吃飯。”
江戎望着她,那月色和路燈的光,都是柔軟的一層,落在路上,房子上,還有她身上。
整個這一片,像影樓的佈景板。
夜風很涼,他不敢挽留她。
她提着裙子往家走。
江戎站着不動,她沒有邀請,就是到此為止。
沈非煙拿鑰匙開了門,開了門廊的燈,扶着門,對他揮了揮手,她身後是屋裏的水晶客廳燈,光很璀璨,有種繁華在她身後的感覺。
他擺手,說,“我等你上樓開了二樓的燈。”
沈非煙笑着合上門。
片刻,二樓流瀉出光來,透着大窗,而後是,三樓。
江戎抬頭看着,看她到卧室,樓下的燈都滅了,只剩三樓。
不多時,三樓的燈也滅了。
他驅車離開。
拐出沈非煙家的路口,他就停下,他不能走,這樣的夜晚,怎麼放心沈非煙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