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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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林屈身坐進長桌對面的軟椅。

陽光如同薄透潮水,輕輕沖刷着他淬金的發尖。灰塵在光源處上下浮動,微狹的暈影鋪陳在側臉,他翹起嘴角,那淺淡影子便隱去了。

“無論你要說些什麼,朱諾都該在場。”

菲恩盯住桌沿一道皸裂的木紋,不出聲地深深吸氣,終於抬起眼來,“她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

弗蘭克露出更深的微笑,唇邊形成一道微彎的弧勾。無論何時都顯得氣質斯文,風度翩翩,“她是你的心上人,對么?”

菲恩不接腔,沉默着等待他的下文。

“我曾經也愛過一個女孩,我給了她一份最好的禮物。”

右眼意有所指地輕眨,他倏然伸手,拿來桌角鑲有珍珠的相框。指尖移動徐緩,卻有力度和分量,親昵地觸摸照片底部的一襲紅裙,“那就是你,奧蘭菲恩。”

“不要談論她——不要談論莉莉。”

克制住劇烈聳動的眉頭,菲恩感到有汗水打濕了后脊線條。他直了直腰,低聲說,“她只需要再在地下忍耐一年了。等到畢業,我會帶着她的骨灰離開鳳凰城。”

“你想去紐約,就走吧。”

手掌將相框熨熱,透明玻璃上留下黏膩指痕,弗蘭克沒再移開視線轉向菲恩,口中慢條斯理說,“不過等你回來,可能就再也離不開這裏了。”

一牆之隔的長廊中,風裹挾積雨倒灌進來。空氣分外潤澤,浮蕩着細密不可見的水珠,發隙間充滿潮氣。

朱諾裹緊身上單薄的外套。在她背後,管家走出茶室,為她端來一盞冒着蒸汽的紅茶。

她便伸手去接,戒指不慎與骨瓷相撞。

清脆的碰動聲讓管家的雙手稍稍一沉。

“我雖然眼盲,卻也能看見很多。”

他說,言辭懇切,“祝你們幸福,朱諾小姐。”

朱諾正欲道謝,又聽見他繼續道:

“你們的生活不在鳳凰城,而在別處。”

這時,長廊盡頭傳來支裂一聲細響。

門朝外旋開,菲恩走了出來。

“他同意了。”來到她跟前站定,他斂首說。神色很淡,平整到異常。

同菲恩一道告辭之前,朱諾悄然望了一眼端着茶杯的管家。笑容好像盤根生長在他臉上,角度始終不起分毫變化。

兩扇重門在身後闔起,呼吸間帶入室外溫涼豐沛的氧氣。朱諾的左手被圍進他的掌心,指根上銀環隱約發燙,似乎能在皮膚表面烙下頑固印痕。

“弗蘭克說了什麼都不重要。”

她揚起頭,沉住氣,試着替他紓解,“重要的是,我們總算能擺脫鳳凰城,去紐約待上很長一段時間了。”

菲恩頷首。

他等了一等,然後說:“我想去拳館。”

與弗蘭克面對面直接交談,這對菲恩來說意味着怎樣苦重的折磨,朱諾再清楚不過。

“我送你過去。”

她撳亮手機,看看屏幕,“時間不早了,我得找布萊登談一談,然後回來接你。”

菲恩一頓。

“布萊登?”

“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到紐約我再講給你聽。”

朱諾簡述道,“我們在那裏會需要他的幫助。”

沿着雨水洇染的台階往下走,引擎的轟響與車燈吸引了目光。

階梯下方多了一輛灰色轎車。

門頁開合,一塊綴有絲紗的紅裙邊角,閃現在轎車另一側。

菲奧娜一眼便瞥見他們,暗地裏咬住嘴唇,先拉開車門,扶着葛蕾夫人下了車。

撐持着母親細瘦的手臂,菲奧娜步子卻越走越急,到朱諾跟前急停,碧眼裏焚着一團火:

“弗萊還沒醒,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那天凌晨他叫你去別墅,你為什麼沒出現?”她的聲調也古怪地懸高,不加頓歇的音節宣示着憤怒。

菲恩握着她的五指更用力地捏緊。

她搖手安撫他,然後看回氣勢洶洶的菲奧娜:

“如果我出現在別墅里,會發生什麼?——我被迫殺了霍恩,再被送去坐牢?”

“只要我在勞森監獄服刑,菲恩就不可能離開鳳凰城。這樣一來,弗萊不但能除掉霍恩警探,還能永遠留住菲恩。”

朱諾抿抿唇角,發出刺耳的冷笑,“菲奧娜小姐,我們的合作里,可從來沒有讓我任憑你們擺佈的條款。”

菲奧娜臉色驟變,迫切向前猛進半步。孱弱的葛蕾夫人被帶得腳下趔趄,重心搖晃着即將跌倒,菲恩反應很快,探出手抓住她的胳臂,送上支撐。

驀然爆發出駭人的氣力,葛蕾站穩腳跟,下一秒便霍地掙開了手臂。

她不願與他接觸,就像他的氣息會使自己蒙塵。

“謝謝。”葛蕾冷淡地說完,瞧也不瞧他一眼,重新軟綿綿靠回菲奧娜肩頭。

菲奧娜緊張地護住母親,轉臉對菲恩飛快說:

“菲恩,你知道我絕不會這樣做——我是愛你的。這個家的所有人里,只有我把你當成你……”

葛蕾夫人厲聲喝止:“菲奧娜!”

“走吧,我很累了。”葛蕾喘息道。一連串咳嗽吊在嘴邊,她用手背勉強掩去。

依順地攙扶住母親,與朱諾和菲恩擦肩而過,菲奧娜沒再轉眼,徑直拾階而上。

送葛蕾夫人上樓休息,她扭身去找弗蘭克,卻被管家告知父親希望獨處,只好獨自回了房間。

菲奧娜推開窗,風摺疊着雲線的稜角,也捉起她垂在腰背的發梢。她興意闌珊,坐到床頭,手提電腦還在枕邊,顯示屏里花花閃閃,反覆播放着昨晚看到一半的視頻。

錄像是俯瞰視角,狀似來源於裝置天花板上的監控攝像頭。

自從弗萊遇襲,她就開始循環重溫這些年來他送給自己的各色錄像。

加密文件夾中最開始的那段視頻拍攝於若干年前,是她收到的第一份禮物。

“你看見了,是不是?”

喑啞畫面里,弗萊雙手神經質地擰捏髮絲,在水泥地面上來回踱步,“爸爸在卧室里對我做的事——你,和那個小雜種,你們都看見了……”

音質不夠清晰,但至少能聽出極端的情緒。

他一把拍在桌台上,生鐵的刺冷划響,像刀尖一樣剖開耳膜。

另一個人走入鏡頭。她長發披肩,紅裙曳地,滿身都是色彩,在黯淡的地下室里鮮濃得過分。

“我很抱歉,弗萊,親愛的……我很抱歉這種事發生在你身上。”

她局促地說,嗓音還未徹底脫去少女的稚氣,“所以我烤了蛋糕給你。”

“就是這個?”

抄起盤子裏一塊蛋糕,弗萊諷刺地笑了笑,“莉莉,你能相信么?我經歷了你所經歷過的一切,而你能做的只是給我烤個蛋糕。”

鬆軟的麵糰在指間捏碎。奶油殘留指縫,他伸出紅熱舌尖,細緻地順延肌膚紋路舔舐乾淨。

莉莉雙手交握,神情閃過不知所措,從鏡頭的角度看不清她的眼神,卻能感受到聲息的柔軟服帖:“我能為你做更多,弗萊,我真的很遺憾……”

“那就為我躺到這上面來。”

弗萊側過身,一把鋼椅綁有四條捆縛帶,凸顯在莉莉的視野中。他有一下沒一下,屈起指節敲擊硬質椅背,發出的動靜讓人牙齒酸澀,“在你之前,這裏只躺過貓和兔子,還有奧蘭菲恩的那條狗。”

莉莉瞳孔收縮,畏懼地連連後退,卻被弗萊猛地扼住纖長脖頸,將她整個人按上鋼椅。

粗糙的綁帶牢固纏住手腳,她瞪大雙眼愕然驚叫,卻在聲音破出喉嚨的前一秒被強制戴上口塞。

“奧蘭菲恩——他也目睹了全過程,對吧?”

弗萊若有所思,垂臉與她額頭相抵,睫毛倒刺着刷進她的瞳仁,緊接着滿意地看到淚水逐步淤積,“他也看見爸爸是怎麼把我按在床頭,脫掉褲子;他也看見我掙扎,然後被扇了兩巴掌;他也看見我昏迷了一會兒,又被抓着頭髮弄醒……就像當年爸爸對你做的那樣。”

眉骨出現顫動,莉莉痛苦地閉起眼睛。

弗萊眸中浮蕩着渴望的神采,唇面向內捲起,貼住齒齦。

“我該要你,還是要菲恩?”他自言自語道。

菲恩的名字激起莉莉強烈的反應,她身體在捆縛中強掙,像乾渴垂死的沙漠旅者。

喉間嘶啞嗡鳴,眼底的哀求一目了然。

弗萊的手擦過下頜,探到身邊立櫃,抽出一把窄刀。

“每周過來一次,我就不會碰菲恩一根指頭。”

他曲膝半跪,一把掀起紅色裙擺,“一周的時間足夠你恢復了——記得不要讓別人看到傷痕。”

薄利的鋒刃貼上腿彎光裸處,他停了下來,露出考慮的表情,猶豫該向哪個方向下刀。

篤篤叩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弗萊頓滯半秒,緊咬下唇調整呼吸,起身前去應門。

閂鎖拉開,他煩躁地問:

“你來做什麼?”

“弗蘭克林先生囑咐我,給你送一些止痛片。”

可以聽出門外站着的是管家,比現在要年輕一些,語態禮貌地道,“我聽見裏面有響動,您在解剖動物?”

“我不需要什麼止痛片!”

高聲回應后,弗萊粗喘着降下音量,“我正準備剝掉一條母狗的皮毛。你最好馬上出去,免得有血濺到身上。”

關門落鎖,地下室重歸死寂。

“菲奧娜,你在看着么?”

回到原位,弗萊張開雙臂直面鏡頭,彷彿隔過顯示屏與她對視,嘴角和眼角折着真實的笑紋,“接下來是我送給你的禮物,好好享受吧。”

刀尖切開莉莉光滑的肌理,口塞將痛呼勒成細小不連貫的嗚咽。

血液滴落地面,匯聚成黏稠的形狀,像是一小塊晒傷斑點。

緊盯着顯示屏,菲奧娜完全沉浸其中,雙頰燙出酡紅,眼眸如痴如醉。

挪動手指攀上臉龐,按住興奮顫抖的雙唇,壓抑着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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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望她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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