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沒忘她

第三百二十四章 沒忘她

“都是奴婢準備不妥當,設想不周全,這離城門還甚遠,小姐一定會冷的,這可怎麼辦才好?”紅玉又急又自責,邊說邊從車廂暗格中取出暖爐:“小姐素來總說不冷,尚用不着這個,幸在這暖爐一直備着,就怕這個萬一!”

嗯,確實是她總說不冷,屋裏暖閣未通地龍,夜裏也就擱那麼兩三個炭盆罩子,這會真被凍了着涼,也只能怪她自已。

不過紅玉這話里明晃晃這個意思,即便她曉得這不是紅玉的本意,不過是焦急了脫口而出的話,也不禁讓她深思。

綠倚尚未來得及相處,便因她而惹禍上身入了牢獄,她並不了解綠倚,這且不說。

單說紅玉,紅玉這些天跟在她左右,言行舉止在她以往看來,其實沒什麼,然照着陰家下人的規矩而言,紅玉自律不嚴,頗多有不當之處。

父兄精挑萬選紅玉與綠倚到她身邊侍候,不可能不知道這些,那便是有什麼用意了。

畢竟紅玉與綠倚並非陰家家生子,更非自小被買入陰家調教出來的婢女,而是半道出家買入府調教,這半道再怎麼調教得當,也只能是半道,與自小受訓及家生子那根本就是兩回事兒。

這些事兒,她原本不是太懂。

可在這一路到燕京,葉子落閑時就沒少在她耳邊念叨。

因着是未來她身處之地,她聽得仔細,也理解得透徹。

或許尚有許多言行舉止,她尚無法全然習慣掌握。

但就紅玉與綠倚調派到她身邊侍候一事兒,她總覺得深含了他意。

這他意還是她父兄未與她明說的他意。

她心中也已有猜想,可找個機會與父兄證實一下。

耳邊聽着紅玉叨叨地說著,又見紅玉眼眶紅得快掉金豆子,陰十七剛想着安慰兩句,便聽到小窗戶邊上傳來葉子落的問候:

“十七,你冷不冷?”

陰十七接過紅玉遞過來的小巧手爐,入手即刻一股暖意流入掌心,直通四肢,她眉開眼笑地舒了口氣,往外對葉子落道:

“還好,不太冷,你在外頭騎馬兒一定更冷,要不要到馬車裏來?”

再由着車夫一路帶着馬兒進城便好。

可葉子落沒答應,陰十七想了想也覺得葉子落應是忌諱男女有別,也顧忌主臣之別。

剛想着以往的許多言行舉止得改,這會便又出茬子,雖然她真覺得男女共坐一廂實在沒什麼,前世她還穿着比基尼在游泳池邊晃呢,那時得有多少男人啊。

這裏終歸非是現代,而是頗為封建的古時,葉子落是正經地道的古人,她這個真現代人假古人也只能入鄉隨俗,自不再提。

想着往後也不好再多提,因為她發現因着她剛才那句話,葉子落到現在的眉頭都還沒能釋下來過。

葉子落也確實有點懊惱。

騎在馬上想着這一路過來燕京,他充當車夫,並未與陰十七共坐一廂,也講了許多世家小姐應有的規矩禮數給她聽,她聽得認真,時常還舉一反三,問得精細,那會他答着就覺得心安。

可這會他覺得當初曾品正半路加入的時候,他就該讓曾品正嚴禁不與陰十七共坐一廂的規矩。

男女七歲不同席,何況是諸如他與曾品正這樣的外男。

終非兄弟姐妹,即便是兄妹,也大多時候要避忌的。

陰十七這樣隨意一句話出來,雖是關心他,他心裏也高興,可這樣隨意開口讓他一個外男上馬車與她同坐,這樣着實不妥。

紅玉也是自陰十七那句問葉子落要不要上馬車同坐一廂之後,便是震驚地瞧了陰十七一眼,又趕緊低垂下頭去。

她想勸,又不大敢勸,想着若是區媽媽在此,定然是要好好與自家小姐說說的。

可她不是陰家家生子,又是剛入府三年,規矩禮教皆非陰家下人中拔尖的,綠倚也是與她一般。

當初被老爺調派出來,說是要讓她和綠倚侍候回京歸家的小姐時,她們兩人是被嚇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覺,後來經府里管事媽媽開解,她們又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覺,這回是興奮的。

她們等啊盼的,終於盼來了眾人引頸相盼的陰家唯一掌珠。

綠倚捲入命案,紅玉着急綠倚安危的同時,也覺得陰家掌珠着實好相處,並不難侍候。

此番綠倚出事,事關性命,自家小姐也頻頻出府奔走查探,力求為證綠倚清白。

能有這樣的主子,她深深感到幸運,是她與綠倚的福份!

倘若紅玉知道綠倚會無端遭難,本就是因着陰十七這位陰家女所起,不知她還會覺得幸么?

兩人坐於車廂內,一人騎在車外馬上,三人各有所思,僅車夫一心趕車。

這初雪幸在不大,不然路怕是很快會被掩埋難行,車夫就想着趕緊趕回城裏,又怕趕得太快不穩,會顛到車廂里的小姐。

幸在他也是車把式老手了,直趕出兩三里之外,也沒怎麼顛簸,一路穩得很。

眼見再過半里路,就要上官道好走些時,車夫便看到了前面停在路中間的一輛藍篷馬車,他趕緊勒了勒,把車速漸漸放慢下來。

葉子落早就看到,驅馬上前。

藍篷馬車除了車夫外,車旁就站着一個人,是做小廝打扮,看模樣應當是哪家大戶的奴僕。

葉子落一上前,那人便笑着上前,手上捧着一個紅木托盤,托盤裏之物被蓋了一層棉布,他瞧不出是什麼東西:

“你家爺是哪家的?”

那人停在葉子落馬前三五步外,葉子落不下馬兒,他也只往葉子落身後的陰家馬車看了眼,便恭恭敬敬地長揖到底,禮後起身方道:

“葉二爺,我家爺說了,只要小的將此物交給小姐,小姐看后,便會曉得我家爺是誰了,界時葉二爺自然也就曉得了。”

這是不想明說了。

通常不想明說的緣由有二,一則是不想說,二則是不便說。

葉子落再瞧了眼那輛沒有任何家族標誌的藍篷馬車,看來是不便說了。

“葉二爺!”紅玉半掀起厚重垂下的車門布簾,見葉子落聞聲回頭看她,她方接着道:“小姐說,讓他把東西留下,人可以走了。”

是陰十七發的話,葉子落自是不會違,再沒有多問便下馬,兩三大步上前接過那人手上托盤。

那人衝著陰家馬車長揖一禮,又向葉子落再長揖一禮:

“小姐,葉二爺,小的告退了。”

再往後退了三五步,那人便轉身回到馬車上,車夫很快揚起鞭子調轉車頭,直奔官道回城。

葉子落把托盤遞到布簾前,紅玉接過,上面因着那一小會兒說話的功夫,已然輕覆了一層薄薄的雪花。

葉子落在車外道:“那棉布我掀開一角看過,並不是什麼危險之物,你放心掀開看吧!”

“即便你不先看過,我也曉得不會有什麼危險之物的。”陰十七笑着掀開托盤上那一層因車廂內暖和,而迅速融化了最上面一層薄雪,便微微濕透的棉布:“是件……斗篷。”

“斗篷?”葉子落疑道,掀起布簾往車廂里瞧,果然看到紅玉仍端着的托盤上是一件淺紫色的大毛斗篷,正是遮雪禦寒的最佳衣物:“十七,這是誰?你知道?”

陰十七有點怔地看着這件大毛斗篷。

分開數月,人雖未見着,可他終是沒忘了她。

能在這樣緊要恰好的關頭送來這麼一件遮雪禦寒的斗篷,可見自她到京重歸陰家,她都沒離過他的視線之外,可他為什麼不來見她呢?

等了一會兒,只見陰十七看着淺紫綢面深紫里貂毛的大毛斗篷出神,葉子落瞬間靈光閃過,他揣道:

“是不是……展兄?”

能讓陰十七這般出神怔愣的人,葉子落至今只能想到展顏一個人。

大毛斗篷之下還附有一張紙條,紙上一行小字,上面的字跡確是展顏的,陰十七認得。

小字寫得揮灑自如,筆峰微斂,勾帶之處略顯冷硬,鋒芒稍藏,並未盡出。

果真是字如其人。

馬車走在官道上,走得更穩更快,葉子落騎着馬兒跟在馬車一側小窗戶邊上,與陰十七說著話:

“展兄捎來一句‘樓家三爺正在議親’的話,會不會與峻大哥所說的林士珍有關?”

“樓家?”陰十七已換上了大毛斗篷,果然比略單薄的披風暖和了許多,她指尖捏着展顏捎來的那張紙條:“八大世家之一的樓家?”

“嗯。”葉子落點頭,“這樓家三爺自年中便有成家的打算,數月來,但凡門當戶對,家中有女可配的人家,樓家太太都請過過府看戲,中秋節就擺過中秋宴,齊聚了幾個被樓家太太看中合意的三兒媳婦人選,聽說那會原本是已定下一位小姐,可偏就樓從芝這小子不滿意,硬是以絕食抗議,最後方沒成。”

“樓家三爺叫樓從芝?”見葉子落點頭,陰十七迎面吹着窗外仆過來的寒氣笑了笑:“還絕食?看來這位樓三爺不僅名字女氣,連抗個議都顯得女兒家。”

“可不是,就因着中秋宴這個相親宴,樓從芝被圈中世家子弟笑了許久,至今十月快十一月了,這笑話兒都還沒散……”葉子落也笑了,轉又略為遲疑道:“我與從芝也略有相交,雖不太深,卻也對他頗為了解,他並不像會看上林家小姐的人。”

“你認得樓從芝?”問過後,陰十七又覺得大驚小怪了,葉子落是正經嫡系的燕京世家子弟,會認得同是世家的樓家子弟並不奇怪:“是我問得多餘了,你曾說先幾年一直在外尋我,我便以為你不曾曉得京中諸事,與京中諸人也沒什麼機會相交至深,可我忘了,你再不在京中,你也是葉家的二爺,哪裏會有誰能忘了你?”

就好像她。

即便失蹤五年,京中諸人諸事也不會忘了有陰家小姐這個陰家女的存在。

她沒回來,便只存於眾人記憶中,但凡她回來了,那便是記憶深刻。

葉子落沒作聲,陰十七又道:

“或許是林士珍瞧上了樓從芝?”

“不可能!”葉子落想都沒想便絕然道,“林家在京中雖算得是大族,又是根基頗久遠的大族,可底蘊到底深不過八大世家,即便林士珍年幼不懂事,林士炎這位林家主事人及林士炎父親這位林家族長,父子倆都是經商的精明人,不可能這般不自量力!”

“或許有野心呢?”陰十七道,“你想啊,林家是京城老牌中的大族,有根基有底蘊,雖比不得八大世家,可到底人家也在一點一點地進步,人生於世,難免會有那麼一兩個願望,或許他們林家的願望就是擠身進八大世家呢?”

倘若真如此,那麼林士珍與樓從芝的聯姻便是第一步。

葉子落啞然,許久方道:

“這也不是不可能,京中許多大族多少想擠身進世家行列,可到底這麼些年來,並沒有哪一家成功擠進來過,就連當年司家因着陰家第一百零九代孫的陰家女落魄數代,也未有被其他大族成功擠進過。”

陰家第一百零九代孫,那是她的祖姑姑陰櫻。

說到陰櫻,又提到司家,陰十七不禁想到展顏,不知為何,就是想到了,她心中略不安:

“子落,你說數代前,我祖姑姑她老人家為什麼會對付司家?”

葉子落搖了搖頭:“都是數代前的事兒了,又是陰家之事,我們葉家雖為臣,但許多事情,我們葉家子弟是不得私議的,就連曉得的資格也沒有。”

“你是葉家第三人,僅次於葉世叔與皎哥哥,你也無權得知么?”陰十七心底希望葉子落是有權曉得的,這樣她能從葉子落嘴裏知道一些當年舊事。

這樣的事兒,她也不是沒問過她的父兄,只是父兄皆不肯對她言,總說時候到了,她自會曉得。

“莫說是我,就是我大哥,他是葉家少主,他也是無權盡數曉得,約莫就比我多知道一些。”葉子落看着陰十七失望的模樣,也聽她說過她先前在陰啟岩、陰峻那邊碰過壁了:“整個葉家,也就我父親盡數曉得,不過既然陰世伯不對你說,想來……”

想來他父親也不會違背陰家主之意,私下與陰十七說道的。(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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