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三章 棄屍義

第三百二十三章 棄屍義

陰十七問:“哥哥那邊可是聽到什麼消息?”

白子回道:“大爺讓黑子讓小的傳一句話林士炎有個胞妹,閨名林士珍,正待字閨中。”

林士炎是林東家的名諱,哥哥托黑子傳來的這句話必有深意。

與曾品正分開后,陰十七到二門,便見到葉子落已備好車馬在等她。

還未上馬車,她逐將陰峻特意讓人傳達的這句話與葉子落說了,葉子落聽后道:

“峻大哥這樣說,必有理由,莫非這林士珍會是個突破口?”

陰十七道:“我約莫着也是這般想的,所以這個林士珍的姻緣,咱們得好好查查。”

上了馬車出了陰府,陰十七坐在車廂里,瞧着是直出城門,直往京郊,她掀起厚重垂下的窗帘,沖馬車外騎在馬上的葉子落問了句:

“你把人逮到郊外來了?”

葉子落將馬兒勒了勒,速度慢了下來,直馬身剛剛好與馬車側面的小窗戶持平:

“那小廝被丟到亂葬崗,倘若屍體沒人給他好好安葬,必定很快便被野狗撕了個粉碎,啃得半點不剩,那外院小廝下手勒死他,也是迫不得已,逐主動領了這棄屍的差使,一輛馬車獨自拉着屍體出城,城門官差被使了銀子,馬車是連查看一眼都沒有,到了郊外亂葬崗,外院小廝便將橫死的小廝尋了處空曠些的地方挖坑埋了。”

等這外院小廝埋好林掌柜貼身心腹小廝,大明便將他給綁了,就在離亂葬崗約莫五裡外的一間小草棚里。

小草棚也是附近耕種田地的農家搭的,要是遇到天象突變,晴天變成陰雨,農家也好有個避風雨的地方。

可到時,陰十七瞧着棚頂裂開的一條又一條的大縫,那原本密實的草已被上一迴風雨吹得七零八落,着實再沒什麼遮風擋雨的作用:

“待我們走了,尋人修一修吧!”

葉子落會意,便將這事交給了一旁杵着,瞧陰十七瞧得目不轉睛的大明。

這是大明頭一回見到傳說中的陰家女,他瞧得雙眼都直了。

眼雖直了,倒也還有點分寸,不至於葉子落交待他的事兒連聽都聽不到。

他趕緊應了,心說這陰家小姐心可真善!

外院小廝被綁得嚴嚴實實,五花大綁,他是連掙一下都費勁,嘴巴倒是沒堵上,也不怕他大聲喊。

這小草棚方圓一里之內毫無人煙,即便有農家來這附近,也遠在一里多之外,完全構不上一里之內的範圍。

想到這裏,陰十七覺得農家把小草棚搭得離田地這般有距離,莫非是有什麼用意不成?

這點她沒想太久,覺得農家事,她不懂的地方太多,要猜想,大概猜想到天黑也沒能揪出點什麼來,何況現今這不是重點。

她思緒萬千,想東想西瞬間萬物,但瞧着外院小廝的時間其實超不過三息。

外院小廝瞧着先進小草棚的葉子落,再瞧瞧後進的陰十七,他眼力勁不錯,幾眼便瞧出不同來,知道陰十七方是這裏幾人最大的主子。

可陰十七是個姑娘,幃帽雖已摘了下來,可他瞧不出這是哪家的小姐?

小草棚里沒椅凳可坐,外院小廝是整個人被綁着靠坐在草地上,仰着脖子打量跟前綁來他,明顯是指使的一男一女。

他摸不清楚狀況,決定暫不開口,只瞧着不出聲。

大明直眼瞧陰十七的時間也不過幾息,身在世家侍候的他哪裏不知道這是非常沒規矩的事兒,幸在他家二爺只是瞪他一眼,陰家小姐卻是連看他一眼都不曾,兩位主子皆未有怪罪他的意思。

他也眼明手快,侍候得麻俐,三兩下便從小草棚外早備好的兩張小矮凳搬了進來,一手提一張放下,恭恭敬敬地半哈着腰:

“二爺,小姐,這裏荒蕪人煙,也沒像樣的椅凳,這是從一裡外的農家借來的,樣子不怎樣,但還能坐坐。”

紅玉上前掏出帕子,鋪到陰十七的那一張乾淨小矮凳上面去,大明那邊自也是機靈,很快也瞧着紅玉照做,兩人侍候着陰十七與葉子落坐下。

紅玉與大明沒留在小草棚了,出了小草棚各站一邊守着。

陰十七在小矮凳上坐下,視線堪堪與外院小廝持平對上:

“你倒也算是個有良心的,只是你即殺了他,又何必親手埋了他?即便你這般做,約莫着他變成厲鬼,頭一個找的也必然是你這個親手勒死他的兇手,你這樣做不覺得多此一舉么?”

沒有任何鋪墊,陰十七直接戳外院小廝心中駭處痛點。

從外院小廝自領棄屍差使,又親手挖坑埋了林掌柜的心腹小廝,她便覺得這外院小廝應當與小廝有什麼關係。

外院小廝聽着陰十七的話,一雙眼瞳縮了縮,眼裏泛出駭意來,他不敢看陰十七或葉子落,低頭垂眼道: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虎子的死是太太的意思,虎子要尋仇也該去找太太,找我有什麼用?虎子與我最要好,他明白的,他即便成了厲鬼也不會來尋我晦氣!你是誰我不知道,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小姐,你也不能這樣血口噴人,胡亂說我!”

“居然還有力氣反駁於我?”陰十七挑眉,“不管是誰的意思,親手勒死他……哦,他叫虎子對吧,親手勒死虎子的人是你,這一點難道你也想否認么?”

外院小廝啞了啞,終沒發出聲音。

他是想否認,可他否認不了。

陰十七瞧着,就覺得外院小廝的良心還未完全泯滅:

“你是迫不得已,正如你自已所言,你與虎子最要好,他最能明白你,或許他真能原諒你,即便成了厲鬼索命,約莫也能繞過你直接去尋你家太太的晦氣,可他既然最明白你,你也能這般明白他,難道你不覺他這般死了,死得很是冤屈么?”

外院小廝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及時止住了:

“小的只是一個下人,小姐是貴人,自然能談得什麼冤屈不冤屈的話,可小的與虎子都只是下人,不止小的與虎子,就連我們的家人的命也盡然捏在太太的手裏,小的與虎子命賤,死了也就死了,卻萬不能連累了家人。”

“你果真是個有良心的。”陰十七點頭,眉眼間有着對外院小廝的贊意:“人生在世,總有難處,你說你跟虎子命賤,這點我可不贊同,誰生來命就是賤的?不過是庸人自擾,自我評斷罷了,命賤不賤貴在對得起良心,而不在出身。”

“我……”外院小廝眼眶漸紅,知道瞞不過,索性直言:“我親手殺了我最要好的朋友,原本這差使輪不到我頭上,可我知道倘若真得死,虎子更願意讓我親送他一程,所以我親去太太那裏求了這差使,還有今日這運屍出城丟棄的差使,也是我跪求來的,小姐說良心,小的怎還有良心?怎還對得起自已的良心?”

外院小廝很是動情,連自稱也在我與小的不自覺地來回變換,陰十七也覺得差不多了,逐問:

“虎子是跟在林掌柜身邊的心腹小廝,你覺得虎子會背叛林掌柜么?”

“我家老爺?小姐認得我家老爺?小姐是……”外院小廝猜不透,任他再猜,他也不敢往陰家上頭猜。

“我是誰,你也無需管,這對你只有好沒有壞,你可明白?”陰十七道,“你只需如實地回答我,你覺得虎子是那等背主的叛仆么?”

“不是!”聽到背主,外院小廝很是激動,幾乎沒了對陰十七的揣疑與防備:“虎子對老爺最是忠心,他怎麼可能背叛老爺?這不可能!”

外院小廝神態反應皆說明他沒有說謊,也是一時被陰十七話中的背主二字刺激到,她覺得外院小廝這話可信。

可倘若虎子並沒有背主,那虎子在內外書房翻找的東西是什麼?

虎子言語中說東西就在書房的人又指是誰?

會是林掌柜自已先與虎子交待的么?

倘若真是如此,那林掌柜是不是早預料到自已會有意外?

可這一場棄子的死亡,不是早就商量好定下的么?

難道林掌柜其實沒想死,他不知道,但感覺到了危險,所以藏了樣東西。

這樣東西,林掌柜只告訴了虎子,讓虎子在他意外死亡后翻找出來。

即是如此,那林掌柜為何又不說清楚東西的藏匿之處,非讓虎子那樣內外書房一通好找?

是來不及說,還是當時情況有異,導致林掌柜無法將話與虎子說清說盡?

陰十七在想事,葉子落便接下她的問話,問外院小廝:

“你可知虎子在書房裏翻找的是什麼東西?”

外院小廝將視線移向自進小草棚里,第一次開口問他話的葉子落:

“小的不知,但小的知道那東西是老爺死前兩日千交代萬囑咐虎子一定要記下,在老爺意外死亡后又一定要找出來的東西。”

果然如此!

外院小廝這話證實了陰十七心中的猜想,她問:

“虎子臨死前,可是與你說過什麼話?”

見外院小廝被她這麼一問,滿色震驚,防備地看着她,陰十七再道:

“這並不奇怪,你們是最要好的朋友,連死,虎子也願意死在你的手上,為了讓虎子臨死能少受些折磨,你也甘願承受親手殺死自已最要好朋友的痛苦,你們是這樣交好,彼此已是無不對對方言,你也說了虎子最是忠心,絕無可能背主,那麼林掌柜交待他的事情,他必然是死也得辦到,因為這是林掌柜最後的囑託,他不會讓這未完成的囑託一同帶進黃土,他一定要尋機會告訴你,求你代為完成,所以虎子便是死,也只願死在你手中,只有這樣他才有機會瞞過你家太太,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囑託轉交到你手上!”

“神不知鬼不覺……”外院小廝驚詫着,“你不是神,也不是鬼……你……”

你怎麼知道?

陰十七知道外院小廝想問這一句:“即便我不是鬼神,捋順了,大概也能想到一些。”

外院小廝最後如實說了。

虎子確實臨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東西就在書房裏,找到了交到秦府尹手裏!

“秦府尹?”葉子落倒是沒想到林掌柜竟能想到秦府尹這位京城父母官來。

“再無其他?”陰十七也是沒料到,她隨後又問了聲外院小廝。

外院小廝搖頭:“沒有,小的字字屬實,虎子當時的意思,小的明白,他是說東西只能交到秦府尹手裏,除了秦府尹,誰的手裏伸過來,都不能交!”

說到這裏,外院小廝怯怯地看着陰十七,又看了看以陰十七為首的葉子落:

“小的自知人輕言微,莫說小姐與爺,就是我家太太在,小的也無法完成對虎子臨死轉託過來的囑託……小的沒什麼可求,只求兩位貴人大慈大悲,將來要真能尋那東西,還望替小的轉交到秦府尹手中,成全小的的義!”

倘若不是被綁着,外院小廝絕對得三叩九拜地求陰十七與葉子落。

到底沒應下。

陰十七默不作聲地起身出了小草棚,葉子落隨後,兩人都沒應外院小廝最後的那一個請求。

外院小廝眼睜睜地目送兩人離開,心下如死灰。

將來的事無法預料,是大是小,是福是禍,誰也說不清楚。

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到底有什麼作用,為什麼非得交到秦府尹手裏,這些兩人都不知道,又怎麼可能在未知的情況下莽撞應下外院小廝的請求?

莫說出身世家,自小受世家教養的葉子落沒這般愚昧,連陰十七也甚覺不妥。

大明沒跟着回城,他去處理外院小廝後續,也處理一下陰十七所交待的將小草棚好好修萁一翻,以免下迴風雨突來,農家再來躲避,卻是漏風又漏雨的結果。

馬車剛離開小草棚那條小路,天空便突然飄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陰十七緊了緊身上披着的紫緞面里白狐毛的披風,掀起窗帘往外瞧今年的初雪。

雪下得不大,可終歸有點冷。

因她自來不太怕冷,也沒想到回城路上便會遇上初雪。

馬車也比不得大車,車廂里取暖祛寒的準備有限,並不齊全。(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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