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強撐。
第七十六章。強撐。
嬋之的臉色蒼白,沈君止揮了揮手讓她起來。可是嬋之卻執拗的跪在地上,任憑那些姐妹們怎麼拉也不起來。
沈君止的臉上閃現出了一絲不耐,如有實質的殺意毫無保留的釋放了出來,讓那些丫鬟們都渾身一僵——她們實在是太習慣瑄王平日裏好說話的樣子,以至於從不敢想這人被觸到了逆鱗之後,會是一番怎樣可怖的景象。
嬋之抖了一下,勉力鎮定了一下心神,才將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小姐行至龜茲境內,誅殺龜茲王室。一切本是順利,誰曾想小姐和屬下要撤離的時候,龜茲的大祭司卻一心血獻祭,啟動了龜茲國的秘術。”
平復了一下心悸,嬋之繼續道:“當時便是風沙大作,整座龜茲王城都籠罩在風沙之中。小姐和屬下被風沙衝散,等風沙停止的時候,整座龜茲的王城都淹沒在流沙之中。屬下在龜茲王城尋了整整三日,卻只尋到了小姐的雙刀。”
說到這裏,一貫心比男兒烈的嬋之,終於也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她並不怕吃苦,三日水米未進,不眠不休的尋找,對於她來說並不算辛苦。可是讓她覺得心痛難忍的是自家小姐的了無音訊。沒有人知道,她在做出撤出沙漠,放棄以一人之力尋找小姐的蹤跡的時候,她是怎樣的煎熬。可是無論如何,嬋之都必須這樣做。
只有返身回營,讓更多的人去一道尋找自家小姐,才能為自家小姐爭取一線生機——在沙漠之中失蹤三日意味着什麼,嬋之不是不懂。可是哪怕生機只有一瞬,她也決計不能放棄。
沈君止聽着她的話,唇角抿得越發緊。脆弱的唇瓣被他又一次弄破,流出猩紅的血來,滴在沈君止的白袍上,可是他卻無暇顧及。
嬋之半晌聽不見瑄王說話,只得開口道:“還請王爺下令,讓十萬東軍入沙漠搜尋。小姐如今是半刻也耽誤不得了!”
沈君止的眸中射出了一抹寒芒,收緊了手中屬於球球的雙刀,他沒有答應嬋之的話,而是沉聲道:“御林軍右營參將嬋之,護主身隕,沙漠葬身。主帥哀其忠烈,舉軍白衣。”
嬋之渾身一顫,不可思議的望向瑄王。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在自家小姐面前太過好說話的王爺。或者說,她也從來都沒有看透過。
“以北,給她易容。”
說完這句話,沈君止大步跨出了主帥的營帳,獨自一人融進了東域寒冷的月色里。
沈君止做出這樣的決定,是他自己都不敢想像的理智。曾經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想讓十萬東軍入沙漠搜尋。
天底下,真正不願意放棄千萬分之一希望的那個人,是他沈君止。
可是沈君止不能這樣做。他對東域的情勢乃至盛京之中的形勢都太過了解了。正是因為了解,他才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家寶寶的這個“東平郡王府後人”的身份的重量。
這個身量嬌小的小姑娘,卻是東域和安慶的最後屏障,有她在一日,東域就亂不了。而東域不亂,忠順就翻不出什麼大浪來。所以,她不容有失。
東軍的人將嬋之抬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太過遮掩,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看見東軍抬回來的只有一個人。那些人里不知道混有多少探子,忠順的,別國的,都不知凡幾。所以,若是只能活下來一個人,那麼活下來的那個,就只能是“東平郡王府後人”。
撫了撫胸口,沈君止只覺得那裏已經停止了跳動。他並不是悲觀絕望的人,可是他卻清楚天道無常,造化弄人。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如果他的寶寶沒有事,那她一定會選擇儘快回營的。
而她遲遲不歸,原因就只有一個,也是最殘酷的,殘酷到沈君止連想都不敢想的那一個。
沈君止曾經因為那所謂的系統而自得,在養成球球的道路上,那個系統可謂是功不可沒。然而到了今日,他最恨的也是那系統——那個系統最大的弊端就是,如果沈君止想要通過系統跟球球聯繫,那麼兩個人必須在同城之內。
可是如今,沈君止能夠仰仗的,也只有那個系統了。
也顧不上沈君清手臂上的傷了,沈君止即刻便要起身前往沙漠。至少,他的寶寶是在那裏丟的,沈君止只能寄希望於自己到達沙漠的時候,系統能夠感應到球球的訊息。
沈君清知道沈君止的決定之後,只是微微沉默。半晌之後,他拍了拍沈君止的肩膀,道:“東軍已經陣前失帥,你的責任有多重,你自己應當清楚。”
說這話的餓時候,沈君清一個七尺的兒郎,眼中已經泛出淚光。作為在東域鎮守了五年的人,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在茫茫沙漠之中失去音訊意味着什麼。
可是,他不能阻止他的表哥,因為無論從他表哥對小主帥的感情,還是整個東軍對小主帥的感情來說,沈君清都沒有立場去阻止。
而沈君清唯一害怕和擔心的事情就是——他的表哥會做什麼傻事。
生死相許對很多人來說只是情熱之時的一句空言,可是卻也有人用死亡將這句空言句讀的。
望着沈君止眼中的一片空茫冰冷,沈君清深深的覺得,他的表哥這一去,恐怕是回不來的。
沈君止並沒有看他,只是點頭道:“我有分寸。”
他是真的很有分寸。沈君止離開了東軍軍營七日,用三天的時間將整個大漠一寸一寸的踏遍。然後……他平靜的回了軍營。
只是那天之後,東軍的將士們都發現,曾經最是爽朗不羈的瑄王殿下,卻再也不會笑了。
彷彿生命中的所有色彩都被抽空,沈君止每日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只是,他再也不入主帥的營帳了。
東軍中人都清楚,那天被人抬回來的分明就是嬋之姑娘,然而王爺說嬋之姑娘殞身,雖然歷經艱險但是平安歸來的是他們的小主帥,那麼,活下來的就只能是他們的主帥。
只是,從那天起,東軍的白衣就從未脫下來過。世人只道東軍是在緬懷父輩,收復着在父輩手中淪喪的河山,撿拾着父輩因為被人謀害而喪失的榮譽。
可是東軍之人自己卻清楚,他們滿座白衣,只是為了祭奠那個以一人之力破八國,卻消失在沙漠之中的小小少女。
只是,一日沒有尋到小主帥的屍首,他們的心中就一日存着一分希望。他們翹首盼望着,萬一那一日,他們的小主帥就會如同離開那日一般,策馬奔回呢?
只是,他們等了一個冬日,卻依舊沒有主帥的消息。“小主帥”三個字,已經成了整個整個東軍守口如瓶的秘密。
等到了第二年春日,隨着草木一同復蘇的,還有各國蠢蠢欲動的野心。而東軍征討失落的土地的計劃,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在東軍的陣前,立着的是一個帶着遮住雙眼的金色鏤空面具的少女。她的下顎精緻,唇上點着鮮紅的胭脂,和黃金面具一同勾勒出一種威嚴的氣質。
主帥的眸色無法複製,時間久了也容易讓人看出端倪,索性以北便幫着嬋之弄了一個那樣的面具,遮住了半張臉。日子久了,東軍主帥少女而鬼面,東軍一軍儘是白衣,單憑這兩樣,竟生生給東軍添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只是嬋之的易容再像,在看見那張熟悉到骨髓里的臉的時候,沈君止卻也發現,自己的心中竟連半點波瀾也沒有了。
他如今想做的,就是儘快結束東域的動亂,徹底剷除忠順這顆毒瘤。然後……黃泉碧落,天涯海角,他終歸要找到自己的小姑娘。
——她還那樣小,又嬌氣又愛逞強,沒有他在她身邊護着,怎麼能行呢?
失地一寸一寸收復,東軍所到之處,給敵國之人帶來都是噩夢,而給安慶百姓帶來的卻是久違的安樂祥和。
這一場戰爭的結果已經是註定的了,忠順想要藉著東域作亂已經成了奢望。悲軍必勝,也唯有用敵軍的鮮血,才能宣洩這些時日以來壓抑在整個東軍將士心中的悲痛。
這一次,東軍上下都發了狠,不再是之前的征討鎮壓。他們每攻破一國,就會將之變為安慶的領土,城破之日便會有安慶的大小官員進駐,抹去國名,將之變為安慶的城邦。
並不是沒有遇見過有所防抗的國家,只是那些反抗的國家,都被瑄王下令——屠城。接連屠滅了三個彈丸小國,之後的征討便變得異常順利了起來。很多自知不敵的國家,在東軍踏上門來的時候便會舉國投降。對於這樣的情況,沈君止便讓人將該國王室押解回京城,留下他們一命便是了。
在這一番橫掃之下,到了這一年的秋日,安慶東部的敵國終於只剩下了最為強盛的泰岳。
和其餘的小國不同,一來泰岳易守難攻且兵力不弱,縱然東軍強盛,也必將費一番周折。二來東域動亂兩年,泰岳雖然暗裏有些小動作,可是明面上卻一直按兵不動,也不曾出兵滋擾東域。
縱然東軍不懼前路艱險。可是攻打泰岳終歸師出無名。這樣的一個鄰國,始終是懸在沈君止心中的一根刺。廢了些功夫,他才探查出了泰岳如此的原因。
泰岳老國王病逝多年,皇太女繼位,卻又有老國王的弟弟為攝政王。泰岳之內分為兩派,女皇一派主張休養生息,必要的時候依附安慶。而攝政王一派則搭上了忠順,以泰岳盛產的藍鐵礦為他鍛造兵器,妄圖謀一個“從龍之功”。
女皇和攝政王本就抖得厲害,故而泰岳的立場一直不甚分明。
這兩人的相鬥,卻給了沈君止很大的謀划空間。如今東軍已經苦戰一年,若能兵不血刃的解決泰岳,那便是再好不過。
而他一直苦等的那一天,也終歸是越發的近了。
將泰岳的勢力分佈細細的過了一遍,沈君止懸腕在桌上寫下了兩個名字。一個名字是泰岳的女王,而另一個名字則是泰岳的攝政王。他將這兩張紙疊了起來,而後沉聲喚道:“明鏡,你進來。”
一年的殺伐,讓徐明鏡從一個還有些稚嫩的少年迅速長大。如今,他的人更接近一柄劍——溫潤只是劍鞘,泠泠寒氣卻是劍芒。他長得越發像他的父親,當年那個一劍霜寒十四州的徐右將。
將兩張紙推到了徐明鏡面前,沈君止道:“你去點五十御林軍。這兩個人,你選一個殺了便是。手腳乾淨一些。”
徐明鏡明白瑄王話里的意思。他說的乾淨,是將那人在泰岳的全部實力都一一剷除。也正是因為明白,所以他才驚詫的抬起了頭。
驟然對上了一雙異色的眸子,徐明鏡忽然覺得,自己的隱藏在這個人面前,其實從未成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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