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貓球。
第七十七章。貓球。
徐明鏡沒有翻開那兩張紙,他只是僵硬的站在了原地。而沈君止也沒有和說話,只是平靜的用那雙仿若已經洞察了一切的雙眸注視着他。
半晌之後,徐明鏡才有些艱難的開口道:“王爺,你知道我是……”
“你是徐霜寒徐右將的兒子,你沒有辱沒父輩的聲名。”起身拍了拍徐明鏡僵硬的肩膀,沈君止輕聲道:“只不過你娘是泰岳的女皇罷了。你在寶寶身邊的這些年,在東軍的這一年,做得。所以足夠好了,你永遠是我東軍的一員。”
擺了擺手,沈君止背過身去,長久的注視着那張已經從主帥營帳搬到他的營帳里的地圖。半晌之後,沈君止才道:“去做你該做的事吧,我和整個御林軍都會幫你,東軍也會是你永遠的後盾。”
像是自言自語的,沈君止用極輕極輕的聲音道:“我們都需要去做自己該做的事。”
徐明鏡的眼中湧上了一抹濕意。他是眼睜睜的看着瑄王殿下變成今天這幅模樣的人,也是眼睜睜的看着東軍滿軍白衣的人。當年他娘讓他去往安慶,是為了他的安全着想。可是對於徐明鏡來說,徐家少主卻才是他跋涉千里的主要目的。
如今少主音訊全無,贈他靈藥讓他改善體質,對他恩重如山的瑄王又頹喪至此,徐明鏡每每想起此事,都是沉痛萬分。
徐明鏡掩去自己的失態,對沈君止鄭重跪下,一拜到底:“王爺大恩,明鏡永世不忘。此去泰岳,必帶國書而歸。”
遞交國書,讓泰岳成為安慶的附屬國,這也是徐明鏡的娘親的意思。泰岳雖能自給自足,但是和富碩繁榮的安慶相比,到底是蠻荒之地。成為安慶的附屬國之後,泰岳的子民雖不能享受安慶子民的待遇,可是生活卻會有些保障。
畢竟對於農耕為主的泰岳來說,他們的國家還是太小了。豐年尚好,若是遇見了什麼連年的天災,泰岳病死或者餓死的人都會達到全國百姓的半數以上。在嚴峻的生存問題面前,什麼尊嚴和氣節都是虛話,依附一個足夠強大的國家才是對泰岳來說最明智的選擇。
更何況,泰岳之爭,本就是女皇和攝政王之爭。依附安慶抑或依附攝政王,也不過是泰岳選擇站哪一隊罷了。泰岳的女皇可不覺得,那忠順王成功之後,真的會放任甚至幫助一個幫着自己謀反的敵國。比起她的“失節”之舉,攝政王才是在與虎謀皮。
沈君止輕輕的“恩”了一聲,再無他話。
用人不疑,他既然將整個泰岳的命運都交到了徐明鏡的手中,那麼,他也不必再多做囑託。對於沈君止而言,徐明鏡能夠成功化解泰岳內亂,讓女皇完全執政固然是好,若是失敗了,卻也沒有什麼差別。
至多不過是再戰一場罷了。至多……不過是讓他的小姑娘再等一會兒罷了。
是夜。徐明鏡清點了五十名喵哥,直往泰岳而去。他娘並沒有要求過他做任何事情,甚至並不能承認他的身份,可是他終歸是泰岳女王的兒子。無論是為了他爹的安慶,還是為了他娘的泰岳,徐明鏡終歸需要走上這一遭的。
送走了徐明鏡,沈君止疲憊的捏了捏自己酸脹的眉眼。雖然他一直表現得很正常,可是跟着他從盛京之中出來的御林軍都明白,王爺如今的每一天都在苦苦煎熬。
平生未有千行淚,更無半滴落九泉。
真正的悲傷,是哭都哭不出來的。多少次,一直跟在沈君止身邊的沈容武都希望他家王爺能哭出來。可是沈君止就這樣沉默着,將寶玉小姐失蹤的消息死死的瞞了下來,就連寶釵那裏,沈君止都考慮到了,細心將寶釵巡視產業的日子和主帥出征的日子錯落開來,整整一年,寶釵和“寶玉”同在東域,卻竟然一面也未曾見過。
這個人算計周全,騙過了所有人的人,卻唯獨騙不過自己。
多少次,沈容武看着他家王爺半夜披衣而起,握着一顆圓潤的珍珠出神。沈容武能認出來,那顆珍珠是寶玉小姐的心頭所好,原是北靜太妃所贈,她這些年卻從未離身。
寶玉最不喜多餘環佩,這些年為數不多能常戴在身上的,也不過就是通靈寶玉和這顆珍珠了。
這顆珍珠本是和球球的通靈寶玉串在一處的,出征前的那一夜,通靈寶玉的絡子忽然斷了,這顆珍珠也就滾落到了沈君止的床上。沈君止時常在想,那是否就是冥冥之中給他的預兆呢?若是那個時候,他再堅決一些,不讓自己的小姑娘去執行那樣危險的任務,或者是他再果斷一些,一回來就將那遲遲不歸的小姑娘抓回來……一切,會不會有所不同?
可是,沒有如果。如今沈君止只能忍耐着胸腔之中的疼痛,一日一日盼着這一切塵埃落定的那一刻。
而這一刻,似乎很快就要到了。
沈君清接到徐明鏡傳來的“一切順利,不日將歸”的消息的時候,心情異常的複雜。作為東軍的將領之一,他自然是希望徐明鏡旗開得勝,凱旋而歸。可是作為沈君止的兄弟,他卻希望徐明鏡能夠回來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雖然沈君止什麼都不說,可是這人越是冷靜,就越讓人擔心的。
最無力的事情是,你分明知道你的兄弟要踏上末路,可是你除了眼睜睜的看着,就什麼也做不到了。
心中懷揣着隱隱的不安,沈君清在軍營之中也是坐不住了。索性,這些日子以來,他便親自帶着東軍的將士們在東域巡邏。看着東域的百姓臉上洋溢着的笑容,沈君清的心情才會好上一些。
這天,沈君清照舊和東軍將士們一道巡視着邊境。如今再無散兵滋擾,東域也重新恢復了舊日的繁榮。戰爭在這裏留下深刻的痕迹,卻被很快掩去。曾經的傷痛,東域的百姓們不會忘記,可是,日子卻總要過下去才是。
在歸營的途中,沈君清和東軍的白衣將士們走過了一條繁鬧的街市。看見他們,街邊的百姓紛紛避讓,在路邊笑着看他們邁着整齊的步伐,往前走去。
沈君清走在前頭,忽然就覺得眼前有一道白影閃過,他下意識的伸手一接,入手的竟然是一團毛絨絨的溫暖。
低頭一看,沈君清才錯愕的發現,那竟然是一隻眼睛都沒有睜開的小奶貓。那小小的,毛絨絨的一團,正安靜的躺在沈君清的手心裏。作為一隻小奶貓,它實在是□□靜了一些。若非它暖暖的體溫,以及小肚皮規律的起伏,沈君清幾乎不敢斷定這個小生命還活着。
將那隻一直閉着眼睛趴在自己掌心的小奶貓託了起來,沈君清細細的瞧着。只見這隻小奶貓通體雪白,只有一隻耳朵上以及眉頭有小塊褐色的毛髮。而最為奇特的事情是,這隻小奶貓的爪子上還拴着一個用紅繩繫着的小鈴鐺。
忽然就想起了另一個喜歡在足踝上拴着鈴鐺的小小少女,沈君清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觸動了一下。他小心的攏住這隻從天而降的小奶喵,對周遭的百姓詢問道:“這是哪家的貓?”
周遭的百姓面面相覷,並沒有人出來認領。沈君清皺了皺眉,正不知如何是好,便聽一個擺攤賣小飾品的老婆婆說道:“許或是那隻母貓不要的小崽子吧,既然軍爺喜歡,不若就帶回去?這種貓仔本就不容易活,能有軍爺照拂照拂它,也是它的造化了。”
“是啊是啊,好歹是一條命呢,軍爺就帶回去吧。”
“喂一點兒清水羊奶魚湯的,興許能活呢?”
……
一直在看熱鬧的人們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勸着沈君清將這隻落在他手裏的帶回去,沈君清也不好拒絕,便對周遭的人笑了笑,將這隻小貓托在手心,就這樣一路帶回了東軍軍營。
實在沒有餵養小動物的經驗,也確實被那些老婆婆老爺爺們說的“不好養活”嚇到,沈君清嘆了一口氣,帶着這隻小貓去尋他哥帶過來的御林軍中善於御獸的將士了。
去的路上,沈君清伸出手指捏了捏這隻一直不睜眼,也沒有動靜的小奶喵的那隻拴着鈴鐺的小爪子,心裏打定了注意——一會兒在找到那個善於御獸的漢子之後,他一定要將一人一貓打包給他表哥送去。
沈君清倒不指望一直貓就能把他表哥從悲傷的深淵之中拉出來。可是至少,他總歸是想要他表哥能有一時半刻的輕鬆的。這些日子以來,沈君止太苦了,可是偏偏,這份苦難是他不允許和旁人分享的。
於是,沈君清就帶着這隻不動彈的小奶貓,去尋那將士了。
作為明教的一份子,景青平素的主要工作除了和東軍一起訓練巡邏之外,照顧那隻小主帥的金翅蒼羽雕就是他最主要的工作內容。這隻雕原本是一隻灰撲撲的毛球球,也因此被他們小主帥賜名“毛球”,經過了這一年的靜心餵養,毛球已經變成了一隻威風凜凜的大雕,還曾經跟着他們上過戰場,啄瞎過無數敵軍的眼睛,實在是一隻凶禽。
然而在東軍之中,毛球就一改戰場上的兇猛難馴,從不傷害自己人。除了吃食的時候停在景青的肩膀上,多數的時候,它都是站在東軍最高的旗杆上,遙望着沙漠的方向。
東軍的將士們不說,可是他們卻知道,這隻雕在等一個人——跟他們一樣的等待着。
今天卻有些不同尋常。在沈君清托着那隻小奶貓,剛剛走到景青的營帳的時候,一向乖巧的毛球竟然忽的俯衝而下,抓起沈君清手上的那白白的一團,便飛了起來。
沈君清沒有防備,被它抓了個正着。景青也被這變故弄得一呆,雖然看不清毛球爪子裏抓的是什麼,可是卻當即便吹響了羽哨,示意毛球下來。
這一次,毛球卻沒有聽景青的話,而是小心的收攏着自己的爪子,儘力不讓自己抓疼那小小的一團,然後,迅速的往沈君止的營帳里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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