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加油!加油!”

“打他!打……打!”

欄柵外是如潮的呼喊聲,司馬旦給綁在一角的巨椿上動彈不得,看着圍欄中央的血斗。

牛田滿身是血,手中拿着兩柄短棍,那是由一柄木棍給打斷後的殘骸,他面對的三個柔然戰士都牛高馬大,手上的大刀雖沒有開鋒,但在這些人手中,仍是足以致命的兇器。

地上已經躺着一個柔然戰士,那人單挑牛田,給找暈在地,他的同伴急着為他報仇,不等將他拉出,已一涌而上,也顧不得一對一的草原規矩。

牛田手上的木棍根本擋不下鐵器,幾個照面已給打得血肉橫飛,左手已抬不起來。

啪的一聲,一把大刀刀身拍中牛田的臉,他慘呼一聲,滿面是血的倒下。

司馬旦不停怒吼,早已聲嘶力竭,這時還是嚎叫起來:“畜牲,讓我來!我殺了你!”

人群中的卡曼大笑:“是他要代替你,我恩准了他。”

“我知你們想要替靠窪報仇,仇人是我,是社倫,你為什麼不敢?”

“殺了他!”“生剖了他!”人群又怒叫了出來。

卡曼冷笑道:“社倫大汗讓我們重新聯合,又將你們交給我,你才是我們的仇人,你放心,大月城的女人我們一個都不會放過,到時也會將你們祭祀長生天。“

“呸!那就是現在不敢殺我了?”

“太子……不……不要!”牛田半邊面腫了,仍然慢慢站起,“活下去!不要激怒他們……活下去……才有機會!”

一條長棍從后掃中牛田的小腿,登時將他掃倒,牛田殺豬般大叫,眼看已站不起來。

司馬旦突感到兩眼看到的景像全是血紅,心中一團火狂燒着,一切理智已拋到腦後:“狗娘養的卡曼,我空手便可以殺了你,賤狗!”

“你說什麼?”卡曼怒不可遏。

“你根本不配做這些人的頭領,當日你看到我,褲襠都嚇濕了,跪下求饒,說要幫我舔蛋,你這賤狗!”

所有人都靜下來,望向卡曼。

柔然人天生尚武,卡曼如不是勇力過人,也做不了小頭領,即使他是“智將”這一類型的首領,也不能貪生怕死。

“靠窪就是有了你這個怕死的手下,血衛保護公主時你又倒戈,雜種,我空手便可以殺了你!狗屎不如!”

事到如今,卡曼已不得不接受挑戰,勝敗可能不重要,但絕不能顯示出“怕死”。

他唯一的錯,便是沒有綁着司馬旦的口。

卡曼翻身入欄,走到司馬旦身旁,在他耳邊說:“我一定會將你們的軍師和女王玩弄完再給士兵玩,我會斬斷你的手腳讓你看着,再將你們一刀刀的割肉餵給我的獵犬!你敢動我?我的血衛會將你撕成碎片!”他將司馬旦鬆綁。

卡曼手上的刀剛好切斷麻繩,司馬旦的手不知如何已扣住他的手腕,卡曼一愕,所有準備好的奸計還沒有派上用場,司馬旦的另一隻手已奪下刀架到他的頸項。

突變橫生,卡曼的部下大驚,“住手!”

“放了他!”

“別動手!有話好說!”一時紛紛呼喊。

牛田的聲音傳來:“不……不要……,不……能……我們沖不出去!”

司馬旦心中的火愈旺,雙眼看到這些人都像在血池中一樣又紅又黑,他右手一用力,卡曼在不敢相信中首級已給割下,他的血染紅了司馬旦全身。

圍欄內三人本已提刀迫近,這刻,他們看到在半空中卡曼的血像一道血泉,血泉中突然“浮”出一個血影,血影身邊泛着雪白刀光,當他們意識到危險時已經太遲。

司馬旦手中握着卡曼的短劍,他的身法如行雲流水,三把長刀都沒有碰着他一分一毫,但他的劍已分別割開三人的不同要害。

這套“風劍”是師父諸葛勝的得意之作,司馬旦想起了他的臉。

所有殺戮,都在那一夜開始,那夜師父倒在他懷內,小敏自此不會原諒自己。朦朧而溫暖的愛,像露水般消失。

從那一夜開始一直積壓的無名憋屈,傷心和怒火一起噴發,他像絕路野獸一般狂嚎一聲,沖向又從欄外跳進來的幾名柔然戰士。

他跳躍着的步伐像風一樣難以捉摸,對手的每一刀都只偏差了寸許,他就像風吹進門隙一般閃到對方的死角,短劍極為有力的或刺或砍的將對方的血放射到半空之中。

更多的柔然人躍進來,但司馬旦的身影更無可捉摸,轉眼又殺了三人。

“停手!”欄外有戰士拉開了弓,柔然人也給像瘋狂了的司馬旦懾着了,聽到有人這樣喊,便紛紛往外退。

司馬旦還想追殺,一支長箭嗖的一聲檫過他握劍的掌,短劍落地,他的右手鮮血長流。

無憂公主一馬當先到了欄外,神情複雜的看着司馬旦。她的馬後,一個年青柔然青年手中的弓仍在震動。

******

無憂溫柔地幫司馬旦包紮了手掌的傷口,“只是輕傷,嚇死我了!”

司馬旦看着仍昏迷的牛田,不理無憂公主。

“唉!我知你一定會生我的氣,高淳的死我很抱歉,他與我們一起了這麼久……”她低泣了起來。

“住口!你不配提及他的名字,”

“你……”無憂無奈又檢查了一遍牛田包紮好了的傷口,眼淚又流了出來。“我不過是為了我們好而已,試想想……現在雖然鮮卑人向我們效忠,但柔然內部還有其他人不服,如果社倫地位不保,我們就像喪家之犬。”

“我們可以回長安。”

“長安?那裏重門深鎖,我絕不會老死在那些地方的!如果社倫能統一草原,這裏有很多部落,如果再加上你的人馬,我們便可以人一之下,萬人之上。”

“我的人馬?你們的計劃是破城后屠城,哪會有什麼我的人馬?”

“那日只是先將你們制服,本來我可與你慢慢說,但你們……太倔強了,大汗才……”

“所以我的兄弟是死在我的手上?”司馬旦怒從心起。

“太子,你我情同手足,我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我們的共同利益,只要你在這裏建立實力,我也有了後台,只要你答應帶你的人加盟,便可保他們平安,大月城內的人民又不是大晉臣民,社倫他要立威,也沒有辦法。”

“哼!我就知道他一定要屠城才將我制服。”司馬旦冷笑。

“你至少可以救回你的嫡系!”

“大月城不是我的,我無權出賣!”

“我就知道,即使有你的書信,諸葛小敏也不會輕易中計,太子,你這麼多兄弟,就要為了大月城犧牲?柔然傾盡全力,是一個小小的大月城可以抵擋的?你不要忘記我們的任務,是將柔然引向西方,如果社倫不能統治草原,很多鐵騎會向中原搶掠。”

“你要我親手將大月城交出來?他們不會聽我的。”

“小敏會,有她做內應,何愁大月不破?”

“我不會這樣做的,她也不會。”司馬旦的聲音因怒極而冰冷。

無憂冷然站起來,“為了大晉,你身為太子,難道沒有覺悟嗎?我手上已有你的書信,你便看看我們怎樣將你們的軍師捕殺再屠城吧!”

******

一名柔然戰士帶着敬意,將一杯水遞給了司馬旦。

司馬旦已習慣了有一些柔然戰士的恭敬,他們因為他的英勇,用帶着草原純樸的景仰對待這個被囚在囚車中的晉太子。

“他們已去了十多天了,有沒有消息傳回來?”

“太子,如果有消息我一定會通知你。”

“牛田呢?他還好嗎?”

“他吃得下,恢復得比太子還好!太子!你今天又沒有吃飯了?”

“吃不下……小兄弟,多謝關心了!”

“嗯……”柔然青年守衛欲言又止:“太子保重。”

“你是不是有什麼要告訴我?”

“太子……看開一點,草原上的英雄都能坦然面對死亡。”

“好!”司馬旦的聲音哽咽了。

“太子!……如果……如果你想一博的話,我可以現在讓你出來,但外圍的人太多,沒有人能逃出去的。”

“哦?真的?為什麼你要這樣做,你不怕死嗎?”司馬旦又驚又喜。

“哈,生亦何喜?能夠為朋友,或像太子這樣的英雄犧牲,比老死在帳內要強得多!”

司馬旦一怔:“你們都是這樣看生死的嗎?”

“長生天會指引我們,像牧羊人一樣,所以我們都不怕死,如果不是守衛太多,我早已放太子出去了。”

守衛一席話,重新激發了司馬旦的雄心。

“拿些飯來,小兄弟,有沒有酒?”

那青年大喜,興沖沖的拿了家裏最好的吃食,堆在司馬旦面前。

司馬旦吃完來了精神,嘆了口氣:“這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東西。”他真的沒有想到突然會有機會逃生。

柔然守衛大喜,“太子!那你吃多點!”

“不用,夠了!這十多天來,我想了很多東西,咦,我聽他們叫你大冰的,大冰!我真的錯了。”

守衛大冰奇道:“太子,你這樣的英雄怎會有錯?”

“英雄?如果不是有神甲,早給亂箭射死了,還有大槍,那是因為我的兵甲比你們的好。”

“……給我那些,也做不了這樣!只有哲別能射傷你。”

“這沒有用,個人勇武,只會害死身邊的人,如果沒有絕對的兵力,便會有更多戰士傷亡,我以前一直想保護所有人,直至到牧雷母子慘死,我才醒覺,手上沒有兵力,只有看着自己關心的人一個一個倒下!”司馬旦看看自己的手,想起那天無憂身後那個叫哲別的年青射手,牧雷長大了一定會這樣吧。

“這……這麼簡單的道理,太子現在才想通?”

“哈哈!”司馬旦眼內流出淚,開始明白小敏很多話,“我們三個人來冒險,最終卻可能連累整個大月城,小敏為了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她會放棄大月城先換我的安全?還是會中無憂的毒計?”他突然一拉着大冰,另一隻手捉住了大冰的咽喉,“放我出去!”

大冰大驚:“不!不用!我放……放……”

司馬旦穿上大冰早已準備的神甲,看着暈倒在地的大冰,嘆了口氣:“如果不打傷你,你的性命一定不保,家人也會遭連累……兄弟,多謝!”

他知道大冰不被斬頭的機會不高,但他已沒有辦法,既然已經開始流血,那只有看誰能活到最後。

大冰沒有騙他,囚車在一個破帳之內,帳外站着很多衛兵,司馬旦從縫隙看去,這裏有不少營帳,不知牛田被囚在哪裏。

司馬旦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一手按着大冰的口,一手拍醒他:“牛田關在哪一個帳?”

大冰驚恐萬分,“我……我……”

“放心……我弄暈你,你才不用負責,傻瓜!到底大牛關在哪裏?”

“不……他們一樣會殺了我……我……帶你走!”

“你的家人呢?不會受連累?”

“家人?怎麼會?又不是他們放你的!”

對!這裏的人沒有牽連家人的習慣。

司馬旦立刻拉起大冰,大冰大為興奮,急忙整理好衣服,“我幫你引開他們!”

柔然人作戰上雖然彪悍,但對朋友卻沒有什麼防備之心,大冰嘻嘻哈哈間便引開了三數人,二人很快便找到牛田,便是要再走遠,大冰卻面露難色,“這片區的外圍是鮮卑人防守着,我引不開他們。”

牛田恢復的甚好,雖然左腿仍然有點拐,但是已顯得像野牛般躍躍欲試。

三個年輕人做事心急火撩,從來沒有想過等到晚上才行動,心想既沒有辦法,便只有硬闖。雖然在司馬旦心裏,也隱隱感到不妥。

這時,營地內突然一陣喧嘩,有人大叫:“不好!囚犯跑了!四周的人紛紛動起來。”

大冰面色一變,司馬旦一拍他肩:“馬在哪裏?”我們摸不過去便殺過去,你不是說過我是大英雄嗎?“

牛田咧嘴一笑,“太子豈止是大英雄!”

多日來被囚着積壓的憤怒使司馬旦異常興奮,他摸了一下剛找回來的長槊。

大冰有點失望:“太……太子……這次你又忘記了。”

“忘記了什麼?”司馬旦一怔。

“不論如何,必須手上有最多的兵力,這樣才不用自己衝殺,如果我們不只三人有多好?”

是啊!差點又忘記了。

牛田又是一笑,“他記得個屁,他要的是打架那種刺激,打死了也很好玩。”

司馬旦瞄了牛田一眼,“放屁!這次真的記住了,如果能活下來的話!”他突然又雙手按着大冰的肩,“不!我一定要活下來,即使活剩下一雙眼,我也會回去看看小敏……”我心中突然瘋狂的想着小敏,這十多天一直壓着不敢去想的這個血肉相連的人,這一刻,他只想回到她身邊好好的坐着。

為了這,他會用盡一切手段。他腦海靈光一閃,計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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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我見我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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