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幾度紅塵來去

舒凝不知何時能醒，幾個月，幾年，或是這麼長久的睡下去……

穆厲延不敢去想，他這人霸道一生，沒人敢忤逆過他，第一次受到拒絕就是舒凝，他這輩子沒想如此想要過一個女人，想要保護一個女人，傾盡一生的守護，可最後，也不知是命運多舛還是造化弄人，他唯一想守護的，卻躺在了這裏。

這個為他孕育了三個孩子的女人，如今也只剩下舒寶貝了，這是他們最初的孩子，是舒凝的命，也是他的命。

公司他已重新接手，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將秘書部全部解散了，這可能是唯一一個沒有秘書的公司，從此外面就有了傳言，說穆總不愛女人，愛男人。也有人說，這穆總心中的助理只有一人，就是最初空降的舒凝。

不管外面人怎麼說，穆厲延每天就是公司跟醫院兩邊跑，舒凝的一切都是他包了的，為了不讓肌肉萎縮，要時常按摩，為了不長褥瘡，也要經常翻身，都說久病床前有無孝子，穆厲延這情人當的都快成老媽子了。

舒凝出事，李清婉想出來看看，櫻赫為她疏通了關係，給了一次機會出來。

曲瀟瀟的孩子已經出院了，身體太弱了，她就沒再帶着去醫院看舒凝，舒凝這事一出，加上曲韋恩死了，曲家二老囔着跟她斷絕關係，她跟櫻赫的婚禮也就取消了，現在非常時期，都領了證，也不在乎那麼一場形式。

她去醫院時，如平常一樣，穆厲延正在給舒凝做按摩，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平緩了一下情緒才進去：“今天舒凝好點了嗎？”

這話幾乎每個人來都會問，大家都期待着能有好轉，可每天就像是這問話一樣，一樣的問題，一樣的答案。

穆厲延手上的動作沒有停頓過，以前這些他不會做。舒凝出事後專門學的，按哪個穴位有什麼講究，他都清楚。

曲瀟瀟將買來的鮮花插在床頭的瓶子裏，然後拉了一張椅子坐下來，舒凝已經在這躺了快兩個月了，什麼都沒變，臉上依然是一絲血色都沒有，頭上纏着的紗布前兩天才拆了，當初腦後縫了十幾針，頭髮都被剃光了，只戴着一頂帽子。

這天氣又開始轉冷了，如果不給舒凝活動肌肉，受傷的腿又冷又僵硬的，有一次穆厲延沒來得及過來做按摩，整條腿都青紫了，當時嚇的穆厲延魂飛魄散。

曲瀟瀟睨了一眼消瘦的穆厲延，抿着唇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來吧。”

“不用。”

現在的穆厲延很少說話，嗓音也變得沙啞，聽到最多的話就是他陪舒凝時說的。

曲瀟瀟不好再說什麼，就在病房裏陪着坐了一會兒。

舒寶貝現在也沒了以前的好動跟聰明機靈，時常坐着一個人發獃，眼神里透着悲傷，舒凝躺醫院裏從來沒有醒過，他害怕媽咪就真這麼睡下去，再也醒不過來陪他玩了。

嘰嘰喳喳的沈初涵話也變少了，雖然還是跟在舒寶貝身後不停的叫着景哥哥，但舒寶貝只要臉色一拉，她也就安安靜靜的跟在後面不說話了。

舒寶貝也不想回死氣沉沉的穆家，舒父身體不好，他以前答應過媽咪要保護媽咪，保護外公。現在媽咪有爹地守着，他也就回了舒家。

現在每天接他上下學的是穆娉婷，他陪着小書包看着穆娉婷朝他招手，他默着聲走過去，仰着頭問：“娉婷姐姐，我媽咪醒了嗎？”

“還沒呢。”穆娉婷從他手裏接過書包，每次舒寶貝這麼問她，她連看這孩子眼睛的勇氣都沒有。

舒寶貝哦了一聲。堅定的說：“媽咪一定會醒來的。”

所有人都這麼堅信着。

沈夢辰知道舒家出事，已經沒人可以幫忙接沈初涵，她只能抽着時間來接，一天打幾份工的她身體也開始吃不消了，曲瀟瀟曾找過她，給了她一筆錢，她沒要。

當初選擇生下沈初涵，也不是為了要曲家一分錢。

如果是的話，她早就帶着孩子回曲家了，不管是男孩女孩，現在曲家也就沈初涵這一根獨苗。

穆娉婷來接了幾次都遇到沈夢辰，加上沈初涵跟舒寶貝又相熟，她們也就熟悉了，反正都住一個地方，有時會邀請一起坐車回去。

穆厲延給舒父請了專門照看的人，舒寶貝回去時，保姆已經做好了飯菜，沈夢辰要去接着趕下一份工，本不想麻煩舒家，將沈初涵鎖在家裏，可能這孩子一個人被鎖怕了，一直拽着舒寶貝不肯回去，就要跟着舒寶貝回舒家。

以前的舒寶貝會嘴上說嫌棄，現在連嘴上也不說了。舒凝的事讓他變得成熟了不少，也沉默了不少，仰着頭對沈夢辰說：“沈阿姨，就讓涵涵留下來吧。”

穆娉婷也說：“這兩人一起正好有個伴。”

舒凝出事，舒寶貝就已經夠悶了，有這個嘰嘰喳喳的小女孩在也不錯。

沈初涵最後被留下來，知道她喜歡吃，舒寶貝幾乎將飯桌上的肉都夾給她了。這小涵涵才不懂那些大人的事，也不懂舒寶貝的變化，只知道她的景哥哥對她太好了，油膩膩的小嘴吧唧一聲在舒寶貝臉上親了一口，十分滿足的甜甜道：“景哥哥最好了。”

舒寶貝有些懵，這畢竟是他的初吻啊，他這是被偷吻了？

穆娉婷石化了，嘴裏的飯菜都掉了下來，反應過來時驚呼一聲：“哇，寶貝，你這小媳婦真是太懂事了，這麼大的福利送上，真是撒了一地狗糧啊。”

她都活了二十一年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這小子才五歲就有小蘿莉獻吻了，真是虐死她這單身狗了。

舒父也難得有了笑意。舒寶貝淡定的拿紙巾擦了一下臉，瞪了穆娉婷一眼，教訓着沈初涵說：“女孩子要矜持點，以後不許亂親別人。”

沈初涵茫然：“涵涵不親別人，只親景哥哥一個。”

舒寶貝臉一下紅了，穆娉婷樂翻了，捶桌大笑，逗沈初涵：“涵涵。這玩了親親，你以後可是要嫁給你景哥哥做小媳婦哦。”

沈初涵仰頭問：“什麼是小媳婦？”

穆娉婷繼續逗着：“就是以後天天跟你景哥哥玩親親，一直陪着你景哥哥，還要讓你景哥哥欺負的女孩子。”

沈初涵轉着水靈靈的眼睛思考着穆娉婷的話，然後看着舒寶貝，眼光里全是歡喜：“景哥哥，涵涵要當你的小媳婦。”

“誰要你做小媳婦了，除了吃就知道吃。你還能幹什麼，你看看你都快長成球了，我才不要你這樣的小媳婦。”舒寶貝有些跳腳，然後瞪了穆娉婷一眼：“別瞎逗她，她什麼都不懂。”

“喲，這是護上了，給涵涵夾肉的可是你，你將肉都給她吃了能不長嘛。”穆娉婷心裏樂翻了。她好久沒看見舒寶貝有情緒了，這才是以前的舒寶貝。

沈初涵比之前確實長肉了，胖嘟嘟的，但沒有給人很肥的感覺，反而很討喜，很水靈，齊齊的劉海，像刷子一樣的長睫毛。很是可愛，跟電視上的童星王詩齡很是像，不過這沈初涵要小點，畢竟才三歲多一點，看起來更萌。

舒父也帶着笑說：“這涵涵還小，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當然得多吃點。”

舒父沒把兩人的玩笑話當真，都說童言無忌。什麼小媳婦的，舒父可沒這麼前衛，也就當玩笑，而且他也很久沒見過舒寶貝有情緒了，心裏總算鬆了一口氣。

說著舒父給沈初涵夾了一塊肉：“涵涵多吃點，別聽你景哥哥胡說。”

沈初涵看了一眼碗裏的肉，咽了咽口水，可沒敢吃。而是看着舒寶貝，那委屈的模樣，咬着小手指，簡直將人心都萌化了，如果舒寶貝不發話，她是不會吃的。

穆娉婷越看越可愛，慫恿着：“涵涵，你快吃。別聽你景哥哥的，這女孩子就是要做的了美女也要當得了吃貨，來，姐姐給你夾肉。”

沈初涵搖頭，還是不肯吃，穆娉婷泄氣的將筷子放在桌上，對舒寶貝說：“喂，寶貝。只許你夾肉給她吃，我們就不行啊，她可還比你小兩歲，這麼對待可愛的小姑娘你不覺得這是在犯罪嗎？虐待祖國的花朵啊。”

舒寶貝將穆娉婷的話當耳旁風，將沈初涵碗裏的肉都夾出來，然後自己再夾了一根青菜給她：“剛才你已經吃了不少肉了，現在吃菜。”

沈初涵漂亮的鼻子皺了皺，顯然是不喜歡吃菜。但因為是舒寶貝夾的，還是歡喜的吃了，穆娉婷不服氣了：“涵涵，女孩子要矜持點，不能這麼沒節操啊。”

三歲孩子哪裏懂節操了，沈初涵萌萌的說：“景哥哥夾的。”

舒寶貝又夾了一根青菜：“涵涵，以後不要什麼人夾的都吃，知道嗎？”

沈初涵乖乖的點頭：“恩，涵涵只吃景哥哥給的。”

穆娉婷：“……”

舒寶貝得意的沖穆娉婷挑眉，穆娉婷什麼話都不想說了，但止不住對沈初涵的喜愛，只能盡量不讓沈初涵被舒寶貝‘荼毒’了。

舒寶貝說是不給吃肉了，夾了三根青菜就又是全往沈初涵碗裏夾肉，穆娉婷心裏吹口哨，寶貝，你的節操呢？

吃了晚飯，舒寶貝讓穆娉婷帶着他去醫院看舒凝，沈初涵也要跟着去，舒寶貝沒讓，她也就聽話的在家裏陪舒父。

舒寶貝很懂事，知道穆厲延在醫院守着舒凝肯定沒有吃晚飯，半路上買了一份晚飯去，路過花店也買了一束舒凝最喜歡的百合花，穆娉婷笑說：“真是好兒子啊。”

病房裏。穆厲延給舒凝擦了身子，握住舒凝的手，聲音溫和深情：“舒凝，你看都睡了這麼久了，也該醒過來了，兒子需要你，我更需要你。”說到這，他頓了頓。有些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眼角沒一會兒便濕潤了，將舒凝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我知道你不想醒過來是因為難過，只要你醒過來，以後我不會再惹你生氣，什麼都聽你的，你不是一直想着讓我看見嗎，現在我能看見了，等你醒了，我們就結婚，衣櫥里的婚紗還擱着，我還等着你穿給我看呢，醒來吧。”

那天從帆姐那裏，他知道舒凝已經確定了失去的孩子是他的，自始至終，舒凝都只是他一個人的。兩個孩子相繼沒了，他知道她心裏傷心，難過，不願意醒過來。

他當初怎麼就這麼混蛋，一張照片就相信了，就算是短暫的相信，那也是信了，他對自己深愛的女人曾經懷疑過，這讓他無法原諒自己。

他張着嘴巴吸了一口氣，心裏疼的厲害，他已經沒法再說下去，病房裏傳出輕輕的哽咽聲，穆娉婷跟舒寶貝到的時候，在門口沒敢進去打擾，若說舒凝出事誰最難過，那個人一定是穆厲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