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城下之盟
夜,深沉。月,皎潔。
洛陽城中的居民早已陷入睡夢之中,但坐落在洛陽東郊的凈念禪院依然燈火通明。
那高大的銅門自正午之時就被敞開,好似在等待這什麼來客一般,只是一直到了夕陽西下,卻依然沒有人前來拜訪。
寒風滲骨,立在大門前的只剩下迎客僧那孤單的身影。
圍繞在火光之邊,那淡淡的溫暖彷彿不能化開這濃郁的寒冷,這名身披粗布單衣,身形清瘦的迎客僧哆哆嗦嗦着腳步,時不時來回走動,目光更不斷向禪院之中射去,似乎陷入了留在這裏與回到溫暖的禪房的抉擇之中。
人生就是在這一次次的選擇之中進行下去的,是盡忠職守還是貪圖安逸,在這面容稚嫩的少年僧人心底太過複雜了,或許他只是想要一些溫暖,但是在人生的道路之中不自然間漸行漸遠。
一陣沉重的腳步之聲從遠方看出清楚的黑暗之中傳來。
蹬!瞪!瞪!
沉重而遲緩,但每響起一步,這名小僧的心臟就重重的蹦跳一下,好似被人用勁的攢捏。
“凈念禪院。呵,凈念禪院”
離得近了,一張蒼白的面容被火光映照出來,容貌俊秀,但卻病怏怏的,紫緞裘服裹身,好似有一種無形的寒氣在其身軀的瀰漫,令做為迎客的小僧感覺到此地時節一下子從夏季變成了嚴冬,冷意直從對方的眼眸之中傳入小僧的心底。
阿嚏!
不自然間,小僧打了一個寒顫,回神道:“這位施主,方丈有令,若是今日有人前來凈念禪院,儘管進入,不必通報,方丈正在中央銅殿之中等待。”
青書淡然一笑,對着這名迎客小僧輕點一下額頭,跨步邁入禪院。
這是青書第二次進入,但卻是青書第一次光明正大的進入。
大步在磨得光潔如鏡的花崗岩平台上行走,一座一座面容猙獰的佛像依次坐落在大道兩旁。
怒目金剛,乃是傳說中的佛門護法,擁有降妖除魔的**力、大威能,此時這一連二十四座佛門正怒視着一步步逼近銅殿的青書。
似乎它們也看出青書那來者不善的氣勢。
死寂的廣場,死寂的金剛,卻帶來無盡的威嚴與氣勢,直令什麼心懷不軌之徒退避三舍,直令什麼殺人如麻的凶神惡煞放下屠刀,束手就擒。
但這根本嚇不倒心性堅定的青書,佛像是死的,人心才是活的,而活着的永遠比死的更加可怕。
比如今夜,青書念頭一動,就攜帶凜凜威勢而來,想要逼迫這座香火鼎盛的一代聖地再度隱退於紅塵。
“無量壽佛!”
沒等青書踏足銅殿,那端坐在大殿之中,蒲團之上的凈念禪院禪主了空已然先行開口。
了空一出手,其背後那一尊如來佛亦展露出不可冒犯的威勢,如巍峨山嶽一般向青書壓去,想要打消青書某些不良的念頭。
拇指在劍鞘之上一頂,那尚未出鞘的青虹寶劍噌的一聲露出三寸鋒芒,開天闢地的劍意頓時激蕩而出,將了空與大佛聯合起來那不動如山的氣勢給劈開,那**裸般佛擋殺佛的決心令了空感到心悸。
蔑視神佛,這就是極道武者們的自信,如天刀宋缺那“天意如刀,我心即是天意”的無情刀道;如武尊畢玄的“逆我必殺,霸絕四方”的炎陽**;亦如奕劍傅采林那“以人奕劍,以劍奕敵”的奕劍**;還有散真人寧道奇那“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自然之道,都非凡人可以揣測的。
明白今夜青書那打壓佛門的舉動不可抗拒,了空的臉色頓時衰敗了下去,與其那身朝氣蓬勃的氣息顯得萬分不協調。
青書輕嘆一聲,直截了當道:“了空禪主,明人不說暗話。你我道不同不相為謀,在下今夜的來意你可曾明白。”
了空常年修鍊閉口禪,一身佛家玄功精神無比,肌膚柔滑細膩,豐潤玉朗,一雙明亮的眼睛熠熠有神,令人一看就不自然間被吸引,不禁讚歎道,好一個得道高僧。
可惜當日在魔門與大尊明教圍攻之際,那閉口禪玄功早已被破,武功沒有達到大圓滿的他對於來者不善的青書而言,根本算不上一個齊虎相當的對手。
了空目光閃爍不定,陷入沉思之中。他明白青書口氣之中那“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決心。
昨夜被血洗的場景還依稀可見,儘管當時動手的乃是魔門兇徒,但是了空依然不能將整個凈念禪院的未來寄托在青書的人品之上。
若此人豁去麵皮不要,血洗凈念禪院可怎麼辦?
或許慈航靜齋管的事情也太過寬廣了?
本就是出世修道禮佛之輩,為何一味插足去天下江湖的爭鬥之中?
最後累得一代佛門聖地的凈念禪院慘遭血洗。
良久,了空雙手合十,低沉道:“施主此次前來,可是想要凈念禪院從三千紅塵之中抽身而出,不再參與到這天下的爭鬥之中?”
青書道:“不錯,不知禪主認為如何?”
出乎青書意料之外,了空沒有做什麼拚死相抗的舉動,再度低聲喧過一個佛號,道:“施主之要求,貧僧了空代表凈念禪院允了,只有施主還在這世界上一日,我凈念禪院就一日不得出世,如何?”
青書深深凝視這名深蘊明哲保身之道的禪主,斬釘截鐵道:“一言為定,在下亦可作出保證,只有你凈念禪院一日遵守約定,我宋閥一日不會來犯。”
了空頷首不語,青書又道:“在下還有一日,不知道禪主可否為我引見一下佛門四大聖僧。”
四大聖僧,乃是當今佛門成就最高者,四人俱是半步踏入大宗師境界的得道高僧,儘管很少與人爭鬥,但江湖中依然流傳着其美名。
如當年邪王石之軒從四大聖僧聯手之下逃脫,這沒有折損邪王的威名,反而令其風頭更勝。由此可見,四大聖僧在天下人心底的地位之高,莫可及也。
只不過青書對了空提出如此要求,卻是萬分的奇怪。
若凈念禪院有四大聖僧坐鎮,了空怎會如此爽快的接受青書那退隱紅塵的提議,絲毫抵抗都不做,如此軟弱,若是傳到江湖之中,凈念禪院的大名也就到此為止了。
“南無阿彌陀佛!”
就在了空目光猶豫不定之時,一連四聲佛號接連從大殿之外響起。
其音浩大威嚴,似乎是從遙遠的時空之中傳來,四聲佛號互相交匯,隱隱約約間令青書眼前浮現出一方極樂國土,漫天比丘、羅漢、金剛、菩提、佛祖都在虛空之巔俯視着青書,那浩瀚無涯的大威能令青書一身冷冽的殺氣不斷被壓縮。
紫緞錦袍被從“無”中來的大風吹的獵獵作響,衣袖翻飛,一隻蒼白而修長的手從中露了出來。
慘白的手,黑色的劍柄,冷漠的眼神,蒼白的嘴唇,已然大開殺戒多時的青書早已化身為滔天血海之上的恐怖殺神,這抬頭仰望這那漫天的神佛。
殺亦是道,這是青書全力施展天刀第九式“天意如刀”之時領悟的。
殺戮亦不是罪,有罪的只是因私慾而殺。
凝望那虛空極樂佛土良久,青書終於劈出其一生中或許最為強大的劍勢。
青虹長劍恍若擁有靈性一般自動出鞘,素手橫揮,一股驚天地泣鬼神的力量頓時激蕩而起。
劍光撕天裂地,直接穿透的虛空,出現在大殿之外,十丈之上的高空。
青光一盪,八道劍光頓時合為四道,再變成兩道,最後只剩下一道。
虛空之中地火風水涌動不停,如一鍋被人煮沸的開水一般滾滾升騰。
不過剎那,地火風水已然相互交織成混沌一片,蒼蒼茫茫,如一個黑洞般無聲無息間湮滅了四周的空間,這就是青書通過正午之時從天地風雷水火山澤之力領悟出的至強劍法——大破滅!
只有毀滅之後才會迎來新生,這就是青書行走天下多時才凝練出的劍道!
大破滅擁有毀滅性的力量,打破舊世界舊規則的束縛,建立新的道與世界。
滋!滋!滋!滋!
混混沌沌的力量將四大聖僧運轉禪功聯手化成的極樂佛土吞噬,開始劇烈的摩擦,想要令這佛門聖地灰飛煙滅,成為混沌世界的一員。
信念、理想、力量、意志在交鋒!
年近二十歲的青書竟然以一己之力抗衡那年齡加起來不下四百歲的佛門四大聖僧,這是一場理念與實力的比拼,但其的兇險與恐怖去又超過生死。
若青書戰敗,號稱慈悲為懷的出家之人雖說不會殺生,但青書那一身奪天地造化的玄功都會進付諸於流水之中。
而四大聖僧戰敗,接過也是一樣,青書不能承擔殺死佛門四大聖僧的惡名,但廢掉其一身武道修為還是有理可依的。本就是出家之人,不入世俗之中,不染紅塵三千的他們有功力與沒有功力有何差別呢?
而作為此間凈念禪院之主的了空更是目光閃爍不定,因為他知道,只有四大聖僧戰敗,其一生都必須背負起如胯下之辱般的罪名,連死也無法超脫。
但是儘管了空的心底有萬分的不平靜,他依然只能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此五人之間的交鋒早已不是他可以插入的了,若是心懷不軌想要偷襲青書,怕了空還未接近青書周身三尺,就被那不斷蔓延的混沌世界之力給絞成粉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