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結交紅娘子
那匪首聽方域提起他們的山寨，頓時眉飛色舞，一路上竟給方域講解起沿途的險要地形，一再誇耀所謂“一夫把關，萬夫莫開”。其實方域知道，這些都只是相對的。如果真有幾十萬大軍來征剿，一切天險全都是虛話。否則，李自成兵敗之後，豈非只要守住一兩處這樣的險要，就萬年長存了？
方域終於跟隨匪首來到山寨聚義廳，只見這是一處緊貼山壁建造的圓木結構巨室，其中一半嵌入山洞之中，裝潢極其簡陋，唯一醒目的是門口一桿大大的杏黃旗，上面沒有寫字，只畫著一個狀似蓮花的圖案；另外就是一左一右兩隻巨大的松明子，燃燒着熊熊的火焰，頗有一些懾人的味道。匪首一進門就大聲喊道：“大當家的！我帶了一個人票回來，說好了拿錢贖人！”
方域一路上察言觀色，已經知道了這二當家的不過是頭腦簡單之輩，靠他來領導幾百號人應付複雜局面顯然不行，因此就想看看這大當家的究竟是何等人物。
卻見門口匆忙進來一名英姿颯爽的紅衣女子，與方域一照面，兩人都愣住了！
原來這紅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紅娘子！此刻她與表演繩技時的裝束相似，唯一不同之處是頭上多一頂霸王冠，使她平添幾分果敢，幾分威嚴，但見到方域之後的神態仍然是親切而熱情的。只見她驚訝地問道：“咦？怎麼會是公子……”
而方域則冷笑道：“今日總算讓我長了見識！原來江湖之上，恩將仇報竟可以採用這樣的辦法……”
紅娘子急道一聲“對不起！”接着便斥喝那二當家的道：“王成！你為何要把他綁來？”
看來二當家的原來叫王成，只聽他分辯道：“山寨不是正缺錢么？弟兄們打探到他身懷巨資，於是我就做了這一票！現在他家人已經答應了拿錢來贖，大當家的，你不會就這麼放了他吧？”
紅娘子聽了這話，不由得低頭一陣沉思：畢竟與這眼前公子只是萍水相逢，自己連他姓名叫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收了他一錠銀子，是否值得不顧一切維護他……
而這時方域也看出來了她的心思！他身患絕症，反而無所畏俱，於是盡情諷刺道：“先前見到美麗的紅娘子拒收銀兩，還只道是仗義疏財的女俠，沒想到原來竟是拋磚引玉，要撈更大的！佩服佩服……”
紅娘子的臉上頓時掛不住了，眾嘍羅只道她要勃然大怒，於是立即向方域一陣斥喝，有人甚至拔出刀來。
方域卻是毫無懼色，他覺得一刀殺死倒也痛快，比那緩慢而痛苦的病死要強多了，於是昂首挺立，冷冷地看着他們。
不料，方域的這種表現，反而博得了紅娘子的敬佩，她揮手制止了眾嘍羅們的喧鬧，對方域說道：“紅娘子在此，再次說聲對不起了！先前不收公子銀兩，實有難言之隱，並非如同公子想像的那樣……而現在，公子也看到了，山寨這些弟兄，原本都是附近災民，田裏顆粒無收，沒吃沒穿的，不得已而聚嘯在一起。如今又要斷糧了，我下山演出，雖為偵察形勢，也為聊補無米之炊……因此，公子既然來了，就權當是客，小住幾天吧，小女子定然以禮相待！”
說罷，她又吩咐道：“來人，將這位公子安排到我的隔壁，好生款待！”
方域見她已經這麼說了，也知適可而止，反正認真說來銀子也不是他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於是也就不再做聲。
但那位二當家的王成卻立即出言反對：“這樣不妥！那裏原是李公子的住處。大當家的，你難道要舊事重演嗎？這些公子哥兒，和咱們絕不可能是一路！你千萬不可誤信於他，動之以情！那李公子的背離，就是前車之鑒！”
方域這時猛然想到一事，於是問道：“請問，你們所說的李公子，可是名叫李信？”
匪眾俱不做聲，只有紅娘子詫異地反問道：“尚未請教公子高名大名？你竟然認識李公子？”
方域心道，你怎麼到現在才問我姓名？但見她禮貌周到，於是答道：“在下歸德侯方域。”
沒想到紅娘子立即興奮起來：“啊？原來是侯公子？我們可是自己人啊！你看，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請恕小妹先前無禮！來人，快給侯公子看坐！”
方域卻大為驚訝，難道說真的是所謂“人的名，樹的影”，自己前世這“侯方域”三字竟有那麼大的威力，能讓紅娘子如此套近乎？可怎麼看，紅娘子也不象是這樣打蛇隨竿上的人。於是滿腹狐疑地問道：“我們……是自己人？”
紅娘子爽朗地說道：“是啊！對了，我忘了告訴你，我與李香君一見如故，已結拜為姐妹，你的事，都是她告訴我的。她可推崇你呢！不知你用什麼方法哄了她，在她心目中，你竟然是天下第一大英雄！”
方域只得訕笑道：“慚愧！這大約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
紅娘子以曖昧的眼光看了他一眼，卻話鋒一轉問道：“這麼說……侯公子你原來認得李公子？”
“李公子就是李信嗎？”
“是！”
“哦，要這樣說來，你們不能完全怪他……”方域對紅娘子的印像好轉，因此就準備把他從歷史上所知道的信息轉告給她，“我雖不認識李公子，但據我所知，他此刻應該早已被關在大牢裏了！”
“啊？怎麼會這樣？”
“因為李公子多次勸賑，為民請命，引起杞縣縣衙的不滿，又因為與你們有來往，就被借故安上了一個通匪聚眾鬧事的罪名。唉！這個罪名可不輕啊，說不定會問斬……”方域畢竟是現代過來的人，對李信這樣的人還是深表同情的。
“那我們立即發兵去救！各位……”紅娘子立即便要行動。
然而王成反對道：“不！我不同意！李公子畢竟是自己離棄了我們，我們只有這百十號人，與守城的官兵硬拼，無異於以卵擊石！到時候，只怕李公子救不出，弟兄們也都傷亡殆盡……”
紅娘子立即反駁道：“但李公子因與我交往而獲罪，怎可不救？各位弟兄們，你們怎麼說？”
眾人紛紛發表意見，有贊成的，有反對的，爭論不休……方域見紅娘子雖然心中焦急，但畢竟是“大當家的”，沒有斷然否定大家的意見，不由得暗暗點頭，心中更增加了對她的好感，心說自己能活多久還不知道，既然遇上了，不如幫她一把！於是一揚手，站起身來說道：“諸位，可否聽我一言？”
大家此時拿不定主意，便一齊靜下來聽方域說。
方域道：“大凡作戰，首先是要知己知彼！現在雖然大略知道李公子被關在大牢，但具體詳情究竟怎樣，一概不知，這種情況下，怎麼能夠做出正確的決斷呢？因此，首先不是決定打不打，而是進行周密的偵察！”
一番話，說得大眾紛紛點頭。但紅娘子和一些主張立即救人的嘍羅則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唯恐這樣做的結果會耽誤時間，導致意外。方域看出了他們的心理，於是說道：“我會一些掐算之術。我保證經過偵察之後，李公子定能順利救出，而且隊伍還能擴大！如若不然，唯我是問！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些話，想跟你們的大當家紅娘子私下先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