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番外:王影
來到9號樓的第五個年頭,王影終於拿到了機密檔案室的鑰匙。
那間不足十平方的檔案室里,有着這個國家最頂尖的腦研究記錄,鐵架之間距離只榮一人側身經過,分類詳細,檔案和資料都碼得整整齊齊,王影用了很久,才把所有資料都翻看過來。
很可惜,這只是近幾年裏,9號樓在整頓之後的資料,其中有讓普通人覺得心驚的研究手法,但是卻遠遠達不到觸犯相關法規的地步。不管怎麼說,用來規範9號樓的發令不僅是隱形的,還是寬容度非常足夠的。
王影想找到的,是9號樓在整頓之前的罪證,以及自己父親死亡的真正原因。
也許是不負有心人,王影將檔案室的所有資料都摸過一遍后,找到了存在角落裏的一堆拼圖,被放在一隻上鎖的木箱裏,上鎖處有些朽壞,她很輕易地就打開了。
跟拼圖放在一起的,還有幾本密碼註解手冊,簡直全套配備,讓人根本無法放置不管。
但是拼圖的難度,靠她一個人根本無法完成。
那個時候陸烏剛剛因為無聊,而毀了一架鋼琴,所以王影把拼圖帶給他的時候,少年十分感興趣地當即研究起來。
陸烏很聰明,9號樓研究各種各樣腦子有價值的人,但是陸烏在這些人中,卻是正常意義上的,智商很高。王影想過,陸烏一旦把密碼規律尋獲,就能以此類推進行拼圖,然而這些拼圖裡到底藏有什麼秘密要用密碼上鎖,王影不知道,但進行拼圖的陸烏一定會在過程中知道。她只想稍稍利用一下陸烏,並不打算把他牽涉進來,所以到時候只要不再給陸烏提供新的拼圖,又掌握了密碼規律,接下來的事情她自己一個人做就好了。
反正這麼多年來,她都是靠自己一個人。
王影是醫學碩士,履歷豐富,來到9號樓卻也只能從護士做起,並且成為醫生的概率很小。
在這裏談性別歧視是很無用的,就算王影的臨床經驗和學識,比得上這裏的大部分醫生,她也很難得到醫生的工作,因為9號樓的保密性和高強度的工作,組織上頭有過硬性規定,未婚男性是首道關卡。
女人容易感情用事,並且先天的生理條件確實不如男性。
他們這麼想當然地認為。
不過王影用了五年做到護士長,成為樓長唯一的副手,權利覆蓋範圍是樓里的任何一個醫生都比不上的,她除了證明了自己能夠負荷高強度工作和淵博學識,也證明了自己不是感情用事的人。
同任冬明的情義、同病人們的情義、同眼下已經步入正軌的科研工作的情義。
仍然沒有抹滅她的初衷。
一頭殺過人的老虎,並不能因為它已經除去爪牙,就能得到原諒。
她不會原諒9號樓和這裏的歷史。
然後她非常欣喜地發現,原來9號樓並不像表面上那樣已經洗心革面了。
“這是9號樓旁邊的地下室的圖紙。”
陸烏把從拼圖上複製下來的圖紙遞給王影:“我已經去確認過了,確實有地下室,只不過上了鎖。”
王影沒想到陸烏手腳那麼快,她接過圖紙,兩把便撕了,果然在自己的計劃里加入旁人就是個傻|逼念頭。
“我還有原件的,撕了也沒用。”陸烏對她露出得意洋洋的神情,“你別想把我甩了,你在偷偷做什麼?看起來很有意思。”
“沒你的事兒,不想我在你的葯里下毒,就別再摻合我的事。”
“那可不行。”陸烏突然正色,他本來弔兒郎當地坐在地毯上,翹着腳晃悠,這時候站起來,拉了拉衣擺,像小學生第一次佩戴紅領巾那樣形容端正。
“你幹嘛?”
“護士長,我請求加入你的計劃。”完了還給她一板一眼鞠了個躬。
王影挑起眉毛,不曉得這唱的是哪出:“我說了,別摻合我的事,何況我也沒有什麼計劃。”
“你想把9號樓的秘密刨出來,對吧。”
王影皺了皺眉。
“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沒告訴你。”
“……”
“你帶來的那些拼圖裏,拼出了一份科研計劃,預計最少歷時十二年,總計劃上的起始時間開始算的話,十二年還沒到,如果有人還在偷偷執行這項計劃怎麼辦?”
陸烏神色認真:“而且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你能一次性就拿到密碼註解和拼圖,會不會有人特意把線索歸類到一處,只求有心人發現?”
“你怎麼會知道我是一次性拿到的?”
“因為你太急了,因為拼圖上的密碼順序是沒有規律的,如果沒有同時拿到註解手冊,很難將它們聯繫在一起,我也是把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研究了很久才找出了聯繫性。所以你得相信我的能力,如果沒有我的話,其他拼圖你根本沒辦法完成。”
“沒有規律……”王影往後退了一步,如果真的沒有規律,那麼她之前利用完陸烏就甩的計劃看來真的是要泡湯了。
“所以帶上我吧。”
王影抬起眼,憤怒又猶豫地看着陸烏。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因為我想離開這裏。”
陸烏的眼睛很黑,認真說話的時候,顯得萬分真誠。
王影想起了那個跟陸烏走得很近的年輕醫生,她笑了一下:“因為白棟?”
陸烏的眼睛閃了閃。
像小孩兒一樣,提到喜歡的東西那種整張臉都會發光。
王影笑了笑,還說女人感情用事,這個在精神病院裏度過了大半青春期的少年,初涉情愛,就甘心往自己捲入事端,聰明人也不見得理智。
王影答應了。
她和陸烏一起研究了那份預計歷時十二年的計劃書,裏頭巨細無遺地做了各個階段的設計和任何可能出現的結果,王影在那份計劃書里的參與人員名單里,看見了自己父親的名字。
關於自己的父親和自己來到9號樓的初中,王影自然不會對任何人說。
在她的眼淚無知覺地落在泛黃紙張上時,她只是對陸烏掩飾道:“這種天殺的計劃,他們竟然要升級裂腦人實驗。”
所謂的裂腦人,是科學家對藥物治療無效的癲癇病人,採用切斷胼胝體的辦法。這麼一來,癲癇病發作雖然停止了,但大腦兩半球卻被分割開來,,不僅信息不通,連行動也互不配合,顯著的現象是,裂腦人在聽到動作指令的時候,右側身體會聽從指揮,左側身體卻無動於衷。
左腦司職右手,右腦司職左手,在左右腦分裂的情況下,思維分裂,行為分裂,可想而知,患者根本再無法進行正常生活。
而王影手上的這份計劃書,卻要將分裂左右腦的實驗升級,分裂大腦的各個部分,並且這種實驗要獲獲得實驗對象的反應,必然是要在活人身上進行。
大腦精密如此,這麼折騰,不知道要折騰進幾條命去。
王影想起了正直的父親。
他為什麼會同意參與這項實驗?或許這就是他的死因吧。
如果這項實驗因為9號樓整頓而中斷,卻有人將它的資料與被封鎖的地下室放在了一起。
也許有人想要繼續,或者說,已經在繼續了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