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了結
隔着一道顛撲不破的牢門,依舊能感受到那人熾熱無比地目光,蘇堯不動聲色地朝後退了一步,想這人終究是魔障入腦,反而能聽懂她的話來了。若是能早些明白,多好。
“從前我說蘇瑤死了,你不聽我,今天你又問我,卻還是同一個答案。”蘇堯也毫無遮掩,明明白白地說給他聽,“蘇瑤早死了,你從平溪回來的時候,她便死了。”
那人卻是更加瘋狂,猛地抓住隔開二人的牢門,恨不得從牢房裏探出身來將她捉住,“不可能!”
不可能?蘇堯搖搖頭,“你知道蘇瑤為了你在蘇家的宗祠里跪了整整一夜,生了大病,卻不知道,她還為你服了醉紅塵,搭上了一整條的性命。我本就不是她,這些日子看着你怨懟於她,卻是為她趕到冤枉。你這樣愛她,為何卻又回來的那樣晚,晚到她無可抗爭,只能豁出一條命去以死明志。蘇瑤從來不曾移情別戀,一直到死,她心裏想着的,無非也就一個你。”
“不可能……”那人嘴上仍硬,身體卻像是忽然之間被抽空了力氣,原本緊緊抓着牢門的手也松下來,整個人忽然之間都沒了神采,眼神無光,喃喃道:“不可能……”
多說無益,你永遠無法說服一個自欺欺人的人,就像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睡的人。蘇堯蹙着眉看了封策半晌。於她,這個人始終危險,從前也曾愧疚,到了後來便是完完全全的抗拒,因為立場,因為擺脫不掉,封策在她心裏甚至更趨向於扮演着一個反面的角色,這些附加的東西模糊了她的判斷,叫她無法抽出身去看他。
其實封策只是太偏執,又或許心裏早就有了預感,卻始終不肯承認。自始至終,這個人都愛着蘇瑤,愛的那麼痛那麼苦,卻始終不肯放開手。
當一切努力忽然都變成了一場空,當所有的怨懟都怨錯了人,封策不知道自己所做的這一切到底還有什麼意義。所有的恨與愛,都變成了知情者眼裏貽笑大方的笑料。
忽而,那人猛地抬起頭來,訝然道:“你說醉紅塵?她是服了醉紅塵?”
蘇堯不解其意,只篤定地點點頭,看着封策頹然滑坐在地上,“當日我便說,那人救不得……果然,呵,到底是他。”
“你在說什麼?”蘇堯隱隱地覺出幾分不對,關於醉紅塵,封策似乎知道的更多。她翻遍了蘇瑤的日記,也沒看見有任何冠以醉紅塵的痕迹,便越發覺得奇怪,平溪蘇氏的長房長女,倒是怎麼得到的那早已失傳的奇葯的。她不想輕言放棄,總想着若是能尋到那醉紅塵的源頭,說不定還能有法子將自己治上一治。
封策卻沒有理會她的話,既然知道她不是蘇瑤,那她在這人眼裏已然同朽木沒有什麼區別,蘇堯再說什麼只當做穿堂而過的風,左耳朵進,右耳朵便出了。蘇堯又問了幾遍,封策只顧靠着牢門一動不動地仰頭看那半扇鐵窗,決計再不開口。
蘇堯在門外站了片刻,見自己不可能再從封策口中問出些什麼,只得放棄,好在自己隱約感覺到這事兒同顧扶風有關係,也算是尋得了一條線索。
轉身正朝外走,卻是被那人叫住了,蘇堯回眸,只見頹然逶迤在地上的那人正慢慢站起來,看着她的眼多了幾分執着,“阿瑤她,葬在何處?”
葬在何處?蘇堯眯起眼,沉默片刻,慢慢搖了搖頭。
若是對這人說,她是借屍還魂,恐怕他更是難以接受吧。何況未來如何,她看不清。
蘇堯回到鳳梧殿時,心情是有些糟糕的,她原以為同封策坦誠相告以後會很輕鬆,可事實卻是,看到封策瞬間被抽空了的模樣,反而有些心情沉重,這就像……她白白搶佔了別人的人生……
沒想到懷着這樣有點矯情的情緒回到鳳梧殿,卻是迎面就撞見一位不速之客——廖沐蘭。
還沒到鳳梧殿,遠遠地便看見那姑娘穿着一身天青對襟百褶長裙,垂着頭站在殿外的台階下,低頭看自己的腳尖,不知道在想什麼。身旁跟來的宮娥一見蘇堯回來了,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廖沐蘭抬眼看見蘇堯,對上她微微疑惑的眼眸,卻是露出了一個微笑,道:“不耽誤娘娘太多時間,只說幾句話便走。”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蘇堯自然不能將她哄走,況且打上次將事情說開以後,她們之間本就沒有了什麼恩怨,因此只將她讓進了鳳梧殿的屋裏坐下,等她說話了。
一眼看到葉霖平日裏批摺子的那處案幾,廖沐蘭瞭然的笑笑,道:“原是我那般傻,竟還妄想着要從中挑撥了娘娘與陛下的關係,哪知道陛下早就定下了非卿不可的心思,一顆心全都撲在娘娘身上了,哪還看得見別人。”
蘇堯抿嘴笑笑,不贊同也不反對,葉霖專情不假,能受得住她如此挑撥,靠的卻不只是專情了。這個始終在狀況外的對手其實挺有趣,若是成為朋友,倒是不錯的選擇。
廖沐蘭揶揄完蘇堯,也就說起了正事,認真道:“沐蘭今日來,也沒有別的什麼事,無非是想鄭重地同娘娘道聲謝,多謝娘娘以實情相告。”
她本就是帶着離間帝后關係的不純目的而來,又一次次地給蘇堯添堵,即便是蘇堯知道顧扶風的事,不告訴她亦是正常,若是換做了她廖沐蘭,又怎麼可能說出幫她想辦法回苗南的話來。
蘇堯心中其實並不贊同廖沐蘭的想法,她是間接地幫了廖沐蘭尋得真相,可這本就是替蘇瑤善後,倒沒有什麼聖母的心思,因此也不甚在意廖沐蘭的道謝。
倒是廖沐蘭快走時,她才想起來問道:“你們苗南,可聽過醉紅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