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脫身

88.脫身

廖沐蘭聽到她提起這名字,果然停住了腳步,回頭朝她望着,凝思了片刻,問道:“娘娘怎麼想起問這個?”

“一時好奇罷了。”蘇堯並不多說,廖沐蘭同她雖然已經不是敵人,可仍舊算不得朋友,這樣的密事自然不能同她明講,廖沐蘭心思活絡,誰知道她若是窺得真相又會鬧出什麼亂子來。

廖沐蘭見她不想說,也明白事理的不再追問,只是狡黠地笑笑,道:“娘娘算是問對人了,若說這天下還有誰遍曉天下之毒,除了扶風哥哥,也就別無他人了。他若稱第二,恐怕就連大雁也無人敢稱第一。娘娘所說的醉紅塵,扶風哥哥倒是也同我說起過。”

蘇堯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層疊廣袖下的手微微有些發抖,她竟然是沒想到,她本該想到的,顧扶風,原來蘇瑤是從顧扶風那裏得來的醉紅塵!

這便也是應了封策的那句話,不該救他,封策也是知道的……

這麼想着,手心裏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蘇堯面上還是鎮定的,因追問道:“聽你的意思,他倒是對巫毒之術無所不知,不知道這樣厲害的人,做不做的出醉紅塵的解藥。”

廖沐蘭挑挑眉,也不直接回答,只是笑着又將蘇堯上下打量了一番,道:“沐蘭還以為娘娘同扶風哥哥無所不談,竟是臉這個都不知道么?醉紅塵本就是為尋死研製出來的,既是尋死,何苦又做出解藥,自然是做不出的。”

話說到這兒,她又頓上一頓,方才繼續道:“不過娘娘若是極感興趣,有朝一日登門拜訪,憑娘娘和扶風哥哥的關係,想必扶風哥哥也是願意試一試的。”

她早說清楚自己同顧扶風無甚瓜葛,時至今日廖沐蘭卻還拿她們這事開玩笑,蘇堯無言,又聽廖沐蘭的意思分明是說醉紅塵無解,心涼半截,再沒興緻同她鬥嘴下去,因而懨懨道:“你不必拿本宮取笑,長寧同苗南王都相隔甚遠,本宮又深居皇宮,如何能千里跋涉去到那裏。”

廖沐蘭也不再同她糾纏,告了辭便朝自己的芷汀殿去了。

一直坐在一旁榻上的蘇堯站起身來,望着那裊娜生姿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視界裏,半晌沒有說話。

她一向以洒脫自詡,可同這個愛恨皆由着性子來的姑娘相比,自己又算得了什麼呢。廖沐蘭可以為了顧扶風的一句話放棄自己的人生,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跑到大雁長寧來“復仇”,若是換做她蘇堯,也許只是放手罷了。

那姑娘身上不管不顧的勁兒叫蘇堯有些羨慕,愛便是愛,恨便是恨,絕不拖泥帶水,絕不像她一般糾結來糾結去。就像今日,她忽然想要同她說聲謝,便莽莽撞撞地來了。

那時候她以為廖沐蘭真的只是一時興起跑來道謝,哪知道她那不是道謝,是道別。

晚上已經到了往日的飯點,也不見葉霖回來,蘇堯稍稍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葉霖的蹤影,想着他興許是被什麼事絆在那邊,就近吃了,也不再等,便吩咐錦鳶擺飯了。誰料這邊剛吩咐了小廚房準備,那邊就有劉內侍派來的宮人急匆匆地走進來,說是芷汀宮走了水,方才撲滅,卻不見了王女,闔宮上下正手忙腳亂呢,陛下已經趕過去了,遣了他來請皇後娘娘去看看。

蘇堯一愣,聞言便站起了身,叫錦袖去小廚房知會一聲兒,換了身兒衣服便帶着錦鳶錦袖和幾個跑腿子的小宮娥朝芷汀殿方向去了。

一路上碰見的皆是灰頭土臉,提桶拎水的宮人,見了蘇堯也來不及施什麼大禮,蘇堯心裏也不在意,只是緊緊地皺着眉,合計着哪裏有些不對。

離着多老遠就看見那邊煙熏火燎的,火雖是撲滅了,可還冒着煙兒,又是晚上,芷汀殿外邊站了一圈提燈的宮人,蘇堯覺着有點晃眼,抬了手擋了擋那燈火,一邊往那邊走,一面四處掃視,尋找葉霖的身影。

他確實好找,本就帶着光,於千萬人中也能一眼看見。

葉霖就負手站在芷汀殿殿門不遠處,背對着她看出出/進進的宮人善後,玄色龍袍被挺拔的身姿襯的說不出的威嚴,即便只是一個背影,也叫人見了便心生踏實之感。

蘇堯在心裏自嘲了一番,這算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嗎?

本是想着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不驚動他,哪知道剛走到身後兩丈遠的地方,那人就像有所察覺一般轉過了身來,四目相對間眉眼間有了幾分輕鬆,朝她招了招手,明明滅滅的燈火間以一個寧靜的姿態等她慢慢走近。

這人今日一直沒回去,便是被這兒的走水給絆住了吧,芷汀殿雖遠了些,可她竟是一點消息都沒聽到,可見也是這人故意不叫她知道,直等到火都撲滅了才將她叫來,怕她在混亂里傷了碰了。蘇堯想到了他的這份心思,都放在了心上,也還他一個安心的笑,快步朝他走來。

蘇堯走到近前,一抬頭還未說話,便被那人展臂摟在了懷裏,低頭靠近她的耳側,低聲道:“怕是叫她金蟬脫殼了。”

大庭廣眾之下的,他也不甚顧及這宮裏的碎嘴,蘇堯本來想要推開他,聽他說這話,手上也就沒動,笑了笑,道:“本來還想着尋個由頭將她遣回去,沒想到她倒是不願麻煩旁人,自己想了法子。”

只是這樣一來,廖沐蘭可是放棄了自己的王女身份,成了一個普通人了。

她是要去尋顧扶風,還是徹底放手遊走江湖,蘇堯不知道,只嘆這姑娘還真是洒脫得很,拿的起放的下,這王女之位,說不要就不要了。

“聽說今日早些時候她去找你了。”那人還是把頭埋在她發間不肯動,嗅着她發間叫人迷醉的清香沉聲說道。

蘇堯輕輕推了他一下,沒推動,心裏無奈,卻也認了命,反正葉霖對她的迷戀早就是滿朝皆知了,想來他們也不會在意再多一條軼事,便任着他撒嬌去了,溫言解釋一句,“她只說要同我道謝,我還奇怪,哪知道原來早盤算好了要走。”

葉霖抬起頭,漆黑如夜的眼睛直望進她心底,微微蹙着劍眉,抬手將她鬢角的一縷碎發挽到耳後,有點為難道:“你說怎麼辦呢,阿堯。她一走了之落得個痛快,卻留了個爛攤子給我收拾。”

“她既然如此,必定是不想苗南王那邊再尋她,你只管昭告天下她死於芷汀殿走水便可,立個衣冠冢,想必也無人質疑。苗南王雖寵愛她,可人都送來了,也總不至於揪着不放。”蘇堯建議道,她心裏明鏡兒似的,知道葉霖必定也是要這樣做的,只是不知道葉霖在為難什麼。

“你說得固然沒錯,只是若照你的說法立衣冠冢,首先便需得她是大雁人,可廖沐蘭無名無分,仍是苗南王女,按規矩是該送回苗南的。”葉霖凝神將她望着,徐徐道。

蘇堯倒是沒想到這一點,可這也不是什麼解決不了的難事,因道:“反正之前已有流言蜚語傳你臨幸了她,苗南那邊恐怕早當她是大雁的人,你將她追封了妃位不久成了?陛下還有什麼需要猶豫的?”

那人點點頭,一雙黑眸卻仍將她望住,低聲道:“此法我自然也想得到,只是……”

蘇堯揚眉表示不解,葉霖一向殺伐果決,從來不曾婆婆媽媽,今天倒是怎麼了,吞吞吐吐地不知道在顧忌些什麼。“有什麼妨礙?”

“阿堯,”那人抵住她的額頭,低聲小心翼翼道:“我怕你不高興。”

蘇堯:……

在他眼裏她就是這麼個是非不分、爭風吃醋、專性善妒的人?就算她心胸狹窄,也不必同一個“已經死了”的人計較吧!“葉霖,你什麼時候見我使過這樣的小性兒?”

聽口氣來者不善,葉霖也不說話,只衝一旁早就不知道眼睛往哪兒放的劉內侍道:“去宣典禮司擬個封號,按照娘娘的話去辦吧。”

劉內侍忙不迭地“哎”了一聲,趕忙麻溜溜地奔典禮司去了。這兩個人心血來潮秀起恩愛來還真是從不分時間場合,他簡直要不忍去瞧陛下的神色了,這個時候皇後娘娘要是叫他去跳太液河,想必陛下也是不帶猶豫直接扎進去的。

蘇堯見劉內侍一臉“江河日下,國將不國”的憂憤臉離去,甚覺好笑,抬手捶了葉霖一下,巧笑道:“就你老是這樣,搞得現在外人都說我是個任性又無禮的妒婦,你賠我們平溪蘇家的好名聲。”

葉霖受了這一捶一罵,完全不反駁,是,他就是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就是怕她哪怕有一點不舒服,從前蘇堯對他說,一生一世一雙人,多一個,不,多半個都不行,往後這史書里只許寫下兩個名兒。葉霖不知道“死了的”廖沐蘭算不算那半個人,這一世蘇堯從來沒任性地和他說過這樣的話,可他什麼都記得,前世今生,她說的話他都記得。

“阿堯,你大可以放心,這天下讀書人便只說我昏聵無道沉溺女色,也斷不會說你們蘇家半句不好。”

這話說的……蘇堯眯眼去看面不改色說出這等荒唐話的葉霖,腦子裏一閃而過的卻是自己任性胡言的畫面,彷彿她什麼時候真的雄赳赳氣昂昂同葉霖約法三章過。

搖搖頭甩掉腦袋裏莫名其妙彈出來的詭異畫面,蘇堯抬手拉住那袖子,岔開話題,道:“眼下倒是真有件叫我不高興的事兒。”

“嗯?”那人果然不解地挑挑眉。

蘇堯得逞似的眉開眼笑道:“剩下來的事交給他們便好,你快陪我回去用膳,都餓死了。”

葉霖:……

他的阿堯果然還是三句話離不開吃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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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病得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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