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無心之失
世子妃拉着德妃的手，輕聲道：“此番多虧了郡主，若非她在我身邊，早早替我下了決心，娘娘今日未必能再見到我。”
“今兒是你孩兒的洗三禮，說什麼胡話！”德妃輕斥了一聲，又道：“郡主小小年紀，卻是個有情有義之人，你能與她結緣，當真是再好不過。”
世子妃點頭笑道：“我也是這般想的。”
德妃道：“該如何待她，如今也不必我來教你，她已經與安平侯府定下了親事，這門親事你便要多多上心，若有什麼不明之處，盡可來問我。”
“謝謝娘娘。”
德妃笑着搖搖頭，又問道：“可有差人去通知你爹娘？洗三禮想必是趕不過來了，滿月卻是要來的。”
“世子已經遣人去接了，眼下時節，不涼不熱，從家中來京城，一月時間足以一個來回。”
德妃道：“那便好。先前外放的官員名單上，你家大哥已遷為荊州知府，是從四品的官員了，如今你生下麟兒，若能健康成長，必定是未來的世子，想來三年之後，或許咱們諸葛家也有望來京了。”
“我也希望如此。”世子妃笑着應了，目光落在德妃隆起的腹部，問道：“娘娘身子可還安好？算算也有四五月了，可要仔細些。”
德妃斜了世子妃一眼，道：“我自是知道該如何養胎，倒是你，好端端的，怎的就摔了呢？得虧如今你們母子平安，否則該如何是好？”
世子妃道：“都是我不好，明知有孕在身，偏又在屋裏坐不住。”
德妃道：“怎麼就坐不住呢？我聽聞，你摔倒之時，那斐凝霜也在一旁，可是她動了什麼手腳？”
世子妃搖搖頭：“她當真什麼都沒做。”
“便是什麼都沒做，也是不對的，應當勸阻你才是啊。”
世子妃嘆了口氣：“我明白，只是，那丫頭着實有些可憐，自從受了那一刀之後，她的性子變了不少，總是會說些不討喜的話來，做事也沒了以前那麼穩妥，有些冒冒失失。”
德妃倒是完全沒多想，只道：“便是可憐，你也還是要提防着些，越是這種無心之失，有時越是可怕。”
世子妃心下一動，想起先前之事，不由暗嘆，可不就是如此么，斐凝霜做的每一件事都沒有壞心思，卻又總是出了各種意外，讓別人不快，真是不知該從何說起。
……
小公子的洗三禮就在房裏舉行的，也沒給他脫衣沐浴，只是象徵性的將洗澡用的艾草水點了點額頭和四肢，小傢伙難得的睜開了眼，本以為他會被滿屋子的陌生人嚇哭起來，卻沒想，他滴溜溜的轉了轉眼，砸吧了兩下小嘴兒，竟然笑了起來。這一下，可把大家給逗樂了。
太后歡喜道：“這小傢伙像玉兒，當年玉兒洗三的時候，也是這般活潑可愛，一點都不怕生。”
想起當年的情形，怡親王不由微笑：“玉兒當年豈止是不怕生，給她洗澡還伸手抓了個玉佩，偏要往嘴裏塞。”
皇上也笑得開懷：“可不正是！”
德親王也跟着補刀子：“不讓她吃就哭，哭的不知有多大聲，好似一屋子的人都在欺負她似得。”
聽着長輩們說起自己幼年的糗事，斐凝玉一張小臉紅了個徹底，捂着臉就要往角落裏跑，只覺得沒臉見人了。
斐凝霜靜靜地站在角落裏，羨慕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裏也終於明白，斐凝玉到底得寵到什麼程度。這樣的斐凝玉，斐凝霜又能拿什麼去比？而她又如何能爭得過？
……
待送走眾人，斐凝玉轉身看了眼斐凝霜，對她今日的表現尚算滿意，沒有做不該做的事，也沒有說不該說的話。雖然斐凝玉並不怕她說什麼做什麼，但到底也是怡親王府的人，做錯了事，丟的還是怡親王府的臉面。
斐凝霜心裏頭還在想太后對她說的那番話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好自為之？難道是要她安分守己？可是她已經很安分守己了，只是運氣不好罷了，明明什麼都沒做，卻錯的總是她，當真應了那句話，人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縫。
斐凝玉淡淡道：“回你自己的院子吧。從今兒起，若無人通傳你，便不要去見世子妃和小公子了。”
“是。”斐凝霜低眉順目地應了，有心想要再說兩句，卻在看到斐凝玉那雙冷漠的眼之後，心頭一顫，頓時便熄滅了心思。既然斐凝玉暫時不打算殺她，那她還是安分一點的好。
……
洗三過後，陸續又有人來怡親王府拜訪，世子妃不能探望，永樂郡主總是能見客的。最先來的，便是寧玥瑤，幾乎在洗三之禮的第二日，便投了拜帖，想要來探望。斐凝玉自然是應允了，說來，這還是斐凝玉與寧致遠定親之後，第一次見這位未來小姑子。
“好久沒見，妹妹怎的清瘦了許多？”
寧玥瑤吐了吐舌頭，笑道：“清瘦了才好呢！原本我就有些胖。”
斐凝玉也笑起來：“哪裏胖了？明明就很苗條。”
“是大哥說的！總要我少吃些，說玉姐姐這樣的才好呢！”
聽到這話，斐凝玉的面上微微一紅，心中有些羞澀，想不到那人竟會在妹妹面前說這樣的話。
寧玥瑤眨着眼，瞧見斐凝玉面露薄紅，忍不住心裏偷笑了兩聲，拉着斐凝玉的手，道：“玉姐姐能與我大哥定親，玥瑤心中十分歡喜，大哥也很歡喜，有萬分歡喜。”
這孩子氣的話，倒叫斐凝玉不知該如何應對了，只得板起臉來，道：“不許再亂說話！”
寧玥瑤心知斐凝玉性子好，自然不會害怕，只笑嘻嘻地應了，又道：“大哥尋了許多小玩意兒要送給小公子，知道我今兒要來，便托我一併帶來了。玉姐姐帶我一同去看看世子妃和小公子可好？玥瑤只是看看便好，不會打擾世子妃和小公子休養的。”
斐凝玉本也打算帶她去，便站起身來：“我也正要過去，你便與我一道吧。”
等見了世子妃，寧玥瑤便沒了在斐凝玉面前撒嬌的模樣，規規矩矩行了禮問了好，又替家中長輩向世子妃問好。
因着寧致遠的緣故，世子妃素來對寧玥瑤較為親厚，此番見她乖巧，自是笑意盈盈：“玥瑤妹妹有心了，快過來坐，我身子不便，不能起身，還望妹妹不要見怪。”
寧玥瑤自是客氣了一番，便挨着床邊坐下了，探頭探腦地去看躺在世子妃身旁的小公子，滿面蠢蠢欲動，似乎想要去摸一摸，卻又不敢，她也有好些年沒見着剛出生的嬰孩了，自是覺得稀奇。
世子妃見狀，笑道：“玥瑤妹妹若是喜歡，可以摸摸他的小手。”說著，將小傢伙蜷縮在身子兩側的手輕輕拉了一下，小傢伙只是動了動腦袋，便又繼續睡了。
寧玥瑤眼睛一亮，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那白嫩嫩的小爪子，滿臉驚奇：“這手好小，好軟。”
這小模樣看得世子妃和斐凝玉輕笑不已，連帶旁邊伺候的嬤嬤也微微笑起來。
待到寧玥瑤回了家，立刻便拉着寧致遠說個不停：“大哥，那小公子當真是可愛得緊，你也早早與郡主成親吧，也生個可愛的小公子。”
寧致遠頗有些無奈，不甚嚴厲地呵斥道：“小小姑娘，胡說什麼呢！”
寧玥瑤嘟了嘟嘴：“就是很可愛嘛，大哥你若是看到了，也會十分喜歡的。”
寧致遠心想，那小傢伙剛出世的時候他就瞧見了，黑紅黑紅的，還瘦瘦小小的，哪裏可愛了？不過喜歡倒是真的，待將來與斐凝玉成了親，那也是他的侄子，自然是喜歡的。
寧玥瑤哪裏猜得到寧致遠心中所想，又在他耳邊嘟嘟囔囔，無非便是那小嬰孩多可愛。
“你若是當真如此喜歡，我便去與母親說，讓她早早給你說門親事，別人生的孩子哪有自己生的可愛，你說是不是？”
寧玥瑤被問的沒話，愣了一愣才猛地一跺腳，滿面通紅：“大哥你胡說什麼，我不理你了！”說著，便轉身跑遠了。
寧致遠笑着搖搖頭，這般活潑的性子，將來可如何是好！
……
過了沒兩天，方琪也帶了禮物上門來了，大都是送給小公子的小玩具，也有送給世子妃的補品。不同於寧玥瑤，斐凝玉與寧玥瑤交好是因為寧致遠，而與方琪，卻是自幼便來往密切。若非這幾年突然冒出個斐凝霜，斐凝玉一直都是把方琪當妹妹來疼愛的。
方琪出身名門，性子卻十分討喜，先前斐凝玉因為斐凝霜有些疏遠了她，她也不甚在意，如今見斐凝玉又如往昔般疼愛自己，心中更是歡喜，笑容愈發地甜美可愛：“姐姐，這些小玩意兒可都是我親手挑的，有的還是我自己做的呢。”
那圓潤的小臉兒實在是討喜，斐凝玉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忍不住逗她：“做了這麼多呢！妹妹是不是不想跟先生上課，故意找了借口好偷懶？”
方琪頓時不吭聲了，心裏有點點小心虛，嘴裏還不忘小聲地辯解：“其實不是的，先生教的我早就會了，而且先生教的沒有爹爹教的好，也沒有姑母教得好。”
斐凝玉沒想到居然說中了，頗有些哭笑不得：“你的爹爹可是自幼便聞名天下的才子名相，幾人能與他比？你的姑母也是難得一見的睿智之人，你這樣說，你的先生知道了，可要傷心了。”
方琪也知道自己的話沒甚麼道理，可是她真的覺得那位先生的課講得一點都不好。
斐凝玉哪裏看不出她的心思，想了想，道：“你若當真覺得先生的課不好，可以跟你的爹爹說說，辰相如此通情達理之人。”
方琪撅起嘴：“說過了，爹爹也答應幫我再請一位老師，可是最近爹爹很忙，娘親也忙，姑母也忙，叔叔們也忙，所以便一直耽擱了。”
斐凝玉自然知道他們一家在忙什麼，忙的自然是范家一案，只是沒想到，方辰如此兢兢業業，竟是全家都在為此勞心勞力。
這一想，斐凝玉心裏便有些愧疚，這原本該是他們家的事才是，如今卻要別人未必奔波勞心，當即拉着方琪的手道：“妹妹，姐姐幫你尋一個先生可好？”
方琪眼睛一亮：“當真？”
“姐姐何時騙過你？”
方琪笑彎了一雙漂亮靈動的眉眼：“姐姐最好了！”
望着這個可愛的丫頭，斐凝玉的心都有些軟了，不只是要替她請一位好老師，還要替她將那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准夫婿給一併解決了，她已經錯失了一個好妹妹，不能再讓這個也遭遇上一世的不幸。(.com望書閣首發)